她很疑惑。 但水云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问自己。 许逐溪看着她,目光相接,水云月却先闪开了。 许逐溪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师。 她是从九岁开始认识她的。 从九岁到十八岁。 九年过去了。 在许逐溪的记忆里,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许逐溪回答的很坦然,“我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或许本来就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如果说我是因为他样貌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喜欢他,我不承认,因为在我心里,我没什么别的原因。” “那他——南淮意。” 水云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喜欢你吗?” 许逐溪摇头,蹬了一下底鼓,“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喜欢的。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况且,我已经告诉过他了,他应该拒绝我的。” 水云月低声说:“或许他只是习惯了对你这么好,又或许……他担心你快要高考,所以不能直接拒绝你,担心影响你的高考成绩,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最起码……你是他的亲人,不是吗?” “或许吧。” 许逐溪不认可水云月的分析,最起码不认同第二个,“他是最了解我的,他知道我的,就算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业的,他知道的。” “这肯定吗?” 许逐溪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从来没有想要说服别人的欲望,在这种事情上没有。 结果最终会是什么样子的,总是能可以看到的,马上就要高考了,不是吗?等高考以后,就会知道结果的,她一直等待着。 许逐溪看着她,看着水云月。 捕捉到她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少见的迷茫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许逐溪不得而知。 但是她猜得到事情发生的另一个主体是谁。 除了王镇,别无他想。 许逐溪不算是完整地知道这个故事,拼拼凑凑的,是在高一。 上完架子鼓课南淮意来接她。 正碰见了王镇和水云月走在她后边,她们三人一道出来。 王镇还笑着和南淮意打招呼。 南淮意打完招呼,上了车,表情便陡然一变,极为难看。 “他来课这儿多久了?” “没来多久,这是第四次。” “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许逐溪摇头。 南淮意的神色才稍微和缓了些。 他倒不是对王镇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会儿正处于对许逐溪保护的应激期,是刚在校门口碰见她被别人表白没多久。 “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南淮意少见的迟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他勉强地补上了后半句。 “我看云月老师不是很喜欢他,他们第一天大吵了一架,就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走廊里,不知道在吵些什么。”许逐溪看着他,“既然不喜欢的话,那云月老师为什么不和他分手呢?” 南淮意总是不隐瞒她任何事情的。 可要是直接问,也不大方便。 所以她总是问一些处于直白和探究之间的问题。 南淮意欲言又止。 但真要论起来,王家那里边一摊子事情,讲起来既繁琐又复杂,且还有许多传着穿着被添油加醋了的事情;就是王家的人自己,也都分不清这里边的消息的真假了,除了当事人他们两个人自己。 所以南淮意加工了一下,“有时候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的,是因为其他的目的。所以就是不喜欢,有时候也是不分手的。” 他转而又开始教育她,“有很多这样的别有图谋的男生,都伪装的很好的,你以后谈恋爱,都得让我先看看那人是谁是什么样子,我先查一下,不要被别人骗了,知道了没有?” “哦。” 离开的时候,许逐溪又回头看了一眼大门。 别有图谋。 所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有人别有图谋的。 这个人是谁呢?是什么图谋呢? 许逐溪后来大概拼拼凑凑地搞清楚了。 “逐溪。”水云月再一次喊她的名字。 “虽然你的歌曲,里边的歌词是比较隐晦的,也没有提到人名。但是只要认真听,总是能听出来你的意思的,如果这个事情传开的话,你或许会遭遇很多非议的,不一定是非议,但一定会被别人议论,你真的想好了吗?” 许逐溪笑着回答:“那有什么关系?就是被别人知道了,也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愿意说,便随便说就好了,我根本不在乎的。我又不靠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只想做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情。 “况且,就是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议论的。只要还在这个社会上存在着,每一个举动都会被别人解读。有人会很喜欢,有人会不喜欢,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可能只是第一面见到我,就不喜欢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只要活得对得起我自己就好了。” 水云月深深地凝望着她:“你的话说的很豁达,我听到过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能够做到的人很少,更多的人,只是嘴上说的痛快,实则万事都事事小心,又或者暗中听到别人的谈论以后,恨不得大哭一场,想法子在人们面前表现,像是要把自己那点儿不好的评价都消解掉。” “你还要承受很多的压力。” “要比南淮意承受的压力多得多。” 水云月今天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 她喊她一声老师。 她看着她从九岁那么瘦弱的一点长到这么大。 看她是自己唯一的学生,也是自己的妹妹。 她把自己刚刚流露出的那点儿迷茫不解,全部都一下子收了回去,“而且你还住在南家,你是在南家长大的——少不了要被人反复地将这件事情反复地说,只要被人知道了,或许会有人说你从来都是心怀不轨的,又或是心机深重,还可能是什么别的。还有南家的人——” “我都知道的,老师。” 许逐溪看着她,“但还是感谢您能告诉我这些。” “有得有失,虽然我不将这些言语当作是自己的失去,不过倘若我能够获得我想要的,就是被他们不停地反复地贬低,又有什么关系。我总还是我自己的,这是不会改变的。” “我从您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许逐溪这些话也说得是真心实意的。 她的身边除了施琴、蒋雯是固定总能见到的家里的女性长辈,就是学校的老师了。许逐溪是认真地将自己遇到的每一位女性长辈,都当作是自己可以学习的榜样的,她能够从她们身上获得一些什么。 譬如李秀婷。 所以她后来才会对李秀婷的放弃那么难过。 再譬如水云月。 她教会了她很多,不止是架子鼓。 “我不会为我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许逐溪抬头,见着从门口假装自己“不经意”晃过去的南淮意,身影又慢慢地飘回来,在门口窗户那儿停留了一下,又移开。 她忍不住笑着站起来,收起鼓棒,“那我先走了。” 水云月扭头看了一眼,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去吧去吧。” 她再一次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潇洒的情态。 许逐溪忽然在门口停下,转头,很认真地说:“老师,希望我们都不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做自己最想要做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谢谢您帮我录的歌,回头一定请您吃饭!”
第七十六章 临上场前, 许逐溪没有看到南淮意的身影。 她握紧了鼓棒,最后一次应答了自己的名字,目光还是往台下看。 没有。 他还没有来。 “许逐溪?” “我在这儿。”她举起手。 “到你了!” “我知道了!”她胡乱地点了下头, 又往下边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 或许等会儿他就来了,她告诉自己。 于是转身走进后台,最后检查了一遍话筒, 等着主持人报幕以后,她就从红布的左侧绕过去, 再从右边走上台,把话筒架子稍微移动了一下。 道具组的同学把话筒放的离架子鼓太近了。 许逐溪担心,别等会儿她一蹬底鼓, 整个架子倒下,那就很不好了。 在节目开始的前一秒,南淮意总算是赶到了。 他松了口气。 正要从军委离开出发的时候,被事情绊住了。 再加上考虑到要来学校,还去休息室换了一身衣服, 军装太显眼了。 还好, 时间还来得及。 他找了个角落站在那儿, 不会影响到别人。 好在是刚刚好, 没有错过。 歌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南淮意抬头往台上看。 学校用来举办毕业典礼的是最中央的大礼堂。 一次可以容纳三千到四千人进行活动,阶梯式的座椅排布。 前边零星还空着不少位子。 不过走过去,总是不那么方便,南淮意就站在了最后一排, 靠在后边墙壁凸出来的那么一排细窄的石台子上, 刚好抵住他的腰部。 许逐溪就坐在舞台正中央,她的架子鼓后边。 因为要上台表演, 化了点淡妆,头发也全部梳起来了,在左侧别了个珍珠发卡,把碎发整个的笼在耳后。她穿着的一套白色礼服,是西服的款式,颇有一番独特的摩登时尚感,踩着一双皮鞋。 南淮意不知道该怎么描绘这样的一副场景。 很漂亮。 词穷至此,他只会这么说。 全场都是黑暗的寂静的。 礼堂内观众席上的灯光淡的几乎算是没有,只礼堂的最后边开着一排很暗的黄色的暖光,兴许是为了烘托气氛。 舞台上的灯光全部都熄灭着,只亮了那么一束,笼罩在许逐溪的身上。 白色的绚烂的灯光。 南淮意只看的见她一个。 目光相接。 事实上,南淮意并不确定许逐溪有没有看见他。 准确来说,他肯定她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毕竟观众席上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他又站的这么远。 最后一排。 人头攒动,还有人起身走动,这怎么能看的见呢? 可是他看见她的目光总是不时地落在台下,像是在最后一排停住了似的,仿佛是看见了他。于是南淮意笑着,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有点傻,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无用功。 但南淮意的心里是甜蜜而幸福的。 很难以置信,许逐溪看见了他。 这说起来很奇怪,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见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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