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没办法了。 他有点想说什么。 只是环顾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的。 就他一个人,没别的人能畅聊一下这件事情。 太可惜了,他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 强行把自己的激动的心情压下去。 那这些活动正好取消了。 南淮意准备扔的时候,又顿住了,先从右边第二个抽屉里取出了两张纸,上边全部是写着名字的。这是他本来准备邀请的名单,参不参加的倒是其次,他本来只是想着,逐溪成年礼,是件大事,也是需要被祝福的日子,他想让她获得他们所有人的祝福。 没办法,他又在心里重复了这么一句。 谁让逐溪只觉得他的祝福是最重要的呢? 那他们就都不必来参与了。 唉。 一下子少了好多人。 他一边这么可惜着,一边脸上微笑着,一边又慢慢地把纸塞进碎纸机里,直到纸张碎片从碎纸机后边出来,所有的都掉进了垃圾桶里。 南淮意其实很小气的。 不过他常常自己不承认这一点,而是找许多其他的理由来掩盖。 以至于还骗过了他自己。 譬如不想要宁水清插手许逐溪的任何教育。 又譬如现在。 他其实一直从心底就觉得,成年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意义非凡的日子,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见证该多好,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她迈入一个新的不同的年龄阶段,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不过他会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做。 这样重要的日子,应该有很多人见证。 就像求婚,男方总会找女方的好友或者还有父母来见证。 他这样类比了一下,又强行把这个类比从自己脑海里扔出去。 爱里藏着独占欲。 爱会助长独占欲。 但爱也会压制独占欲。 爱人的人会希望被爱的人更好。 最好是能够在爱中走的更远,因为爱会给人力量。 关于毕业典礼和生日是同一天这件事情。 许逐溪自然是早早就晓得的。 并且。 就在这一天。 她是预备要做一件大事的。 她要让这一天。 这个本就不同的日子。 彻彻底底地成为她生命中不同寻常的一天。 她要在这一天表白。 在全校所有师生的见证下。 唱一首隐晦的表达爱意的歌曲。 一首藏着许多暗语的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歌曲。 第一个知道这个计划的,是水云月。 这是常理之中的。 许逐溪自认作文写的不错,语文分数常是名列前茅。 可是写歌词和写作文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就写歌编曲这个事情,她是一窍不通的。 但水云月是会的。 许逐溪见过她唱歌。 就在水月轩的地下室,看水云月和她的乐队。 许逐溪在拥挤的人群的角落,目光穿过混乱的舞动着身体的人群,透过变动的五颜六色的昏暗的灯光,看着站在台子上的水云月。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工装裤,一件黑色的修身长袖衣服,画着很浓的妆,头发也喷着发胶抓了造型,和平常的水云月不那么相像又似乎还是相像。 那时还是初三刚中考结束,杨繁星还在。 她不知道从哪儿又钻出来,像她刚刚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人群里那样,大声地在许逐溪耳边喊道:“逐溪!怎么样?!这儿很有意思吧?!上次沈灼颂和林暮南带我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带你们来的!对了,她们几个人呢?!” 许逐溪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知道去哪儿了。” “什么?!”杨繁星没听见,把耳朵移过来。 这个地方嘈杂的可怕。 人和人贴着都听不清彼此在说些什么。 “我说!”许逐溪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她们几个去哪儿了!” 杨繁星回应她,“哦!好的!” “你在看什么?!” 许逐溪把目光从台上移回来,只是摇头,“没什么。” “什么?!”杨繁星再次没听见。 躲开旁边那个扭动的人的手臂,许逐溪咬紧牙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大声回答:“没事!” 震耳欲聋。 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怒的力量。 这次杨繁星听清了。 “那好!”她把手放在嘴前,做成喇叭的形状,“那我去玩了!” 许逐溪点头,目送着她再次混入人群。 如同游鱼从池塘混入江流,浑然一体,毫无不适。 水云月的表演结束了,从台上下去了。 换上来一个男歌手。 不过这些变动都不会改变现场的火热状况。 许逐溪抬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她有点想问,这里真的开空调了吗? 水云月没再上台表演。 许逐溪离开这里的心情更迫切了。 可是又不能走。 不知道她们几个跑去哪儿了,只她一个站在她们最开始进来站着的地方。她担心万一出去了,唐甜、许之夏、赵景泽他们三个人找不到她,那到时候大家彼此之间是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里的。 这就不大好。 所以许逐溪耐着性子留在原地。 后来她才晓得,唐甜和赵景泽两个人,早就偷偷摸摸出去谈恋爱了。唐甜是让赵景泽骗走的,但她一定要和自己的偶像许之夏待在一起,赵景泽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也把两个人都弄出去的。 也没走远,就是在门口左侧的楼梯间旁边,很安静。许之夏站在最外边,倒像是个什么爱情保镖似的,后头两个赵景泽像是个花花公子,骗着给小姑娘说些表白的话。 要不是许之夏总想着要进来找她,终于是脱身跑进来了。 她还不知道赵景泽做下的“坏事”。 真是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这就是后话了。 许之夏找来前,她是一直不知道的。 耐着性子站在里边,还要注意躲避着左右跳的欢快的人群,和他们伸过来的手臂和腿脚,还有在空中一甩一甩的长发。 迈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许逐溪宛若是活过来了一般。里边真的是太热了,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脖子里,她拿了根发绳一把扎起来,才感觉到凉快了些。 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许逐溪当下就虔诚地发誓,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不对,是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她告诉自己。 因为见过水云月的表演。 所以到了要写歌词唱歌曲的这种时候,许逐溪第一个就想起她。 事实上,就是没见过水云月表演,她也只能找她。 找别人都是行不通的。 唐甜、赵景泽、许之夏包括杨繁星都不成,因为她们都什么不知道。 何佳涵倒是知道,可她不认识什么会歌曲的人。 剩下的途径,譬如林语,或者别的人,都更不可行,他们知道了,就代表着南淮意就会知道了,那这就不是惊喜了。 所以只有水云月。 本学期最后一次上课了,也是许逐溪最后一次练习这首歌曲了。 许逐溪坐在架子鼓前边练习着。 好在她总是锻炼,体魄不错,气息也比较稳。 一般打架子鼓的都是不好在单独唱歌的,因为架子鼓本身就需要人动着,气息根本不稳定,又谈何唱歌呢?不过即使能唱,还是单薄了些,所以水云月让他们队里那个玩贝斯的男孩录音,算是合成在了背景音乐里。 许逐溪练习着。 水云月就坐在对面看她。 那目光晦暗不明的。 她忽然问:“逐溪……你真的想好了吗?”
第七十五章 “嗯?”许逐溪侧身拿过水杯。 她没听清问题:“什么?” 水云月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下, “我指的是你对——南淮意。” “你知道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吗?” 这个问题,何佳涵曾问过一遍。 第二个问出这个问题的,就是水云月了。 对于许逐溪来说。 何佳涵是朋友。 水云月是亦师亦友。 但她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 从各个方面来说。 许逐溪曾经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到底是对于哥哥的依赖。 还是对于成为伴侣的渴望。 更甚者,从外界来说,还会有许多不堪的猜测, 或许是被收养的孤女舍不得南家的繁华,所以跪舔着耍手段的, 想要留下来。并非文学作品的虚构,不过是生活中人们根据自己对于人性揣摩而产生的猜测。 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在黑夜里,开着床头的那盏灯。 就在这样的微弱的灯光里翻来覆去地思考。 对于南淮意。 是甜蜜与恐慌并存的。 就像是在初冬河面上的冰层上赤脚行走,四处飘落大雪,脚掌贴在冰面上,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深入骨髓。但不止如此, 在茫茫的大雾笼罩下的河面上, 更让人害怕的是, 到底有没有出路, 这一层薄薄的刚结成的不稳的冰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破损。 这就是许逐溪的心情。 她是战胜了很多东西的,对自己的恐慌,对未来的恐慌。 可她还是想告诉南淮意。 并不是一时上头带来的冲动。 即使是就此冰层破损,她从此掉入深不见底的难以预测的河水之中。 也都没有关系。 她就是要告诉他。 剖出自己内心中跳动的心脏, 就是被丢了, 也没有关系。 表达自己的爱意,就已经是一种不凡的勇敢了。 如果失败了, 也没有关系,重新捡起来,安放回去。 人生路还是要走下去的。 心脏还是要在胸膛里跳动的。 许逐溪只是很诧异。 水云月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她总是保持沉默的,在这件事情上。 换句话来说,她最开始还保持着积极的态度,热心地指点她写歌词,帮助她修改,还让乐队里的人来进行编曲,直到把成品交到许逐溪的手上,再带着她唱歌和打架子鼓。 许逐溪拧住水杯,“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水云月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你的歌唱的越来越甜蜜了。” 她说了句似乎听起来和她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 许逐溪笑了一下,拿起旁边的叠好的一块布擦拭着鼓棒,“原来从歌里能够听出来这么多东西的吗?看来我还是没那么适合学音乐。” 水云月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呢?逐溪——你的情感是怎么样产生的呢?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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