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意把两根毛线针搁回抽屉里,围巾展开,分别用两只手抓着两边,展开,满意地打量着他自己织出来的这条围巾,忽然,不知道怎么的,抿了抿唇,耳根红了一片。 南淮意给许逐溪成年礼下了大功夫。 这点,许逐溪也能知道。 她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就是知道他在谋划什么惊喜。 世上的道理大凡如此。 因为人的行动和情绪总是藏不住的。 特别是在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的眼睛里。 大凡稍微不同于往常的举动,都能让人最终窥出玄机。 这就好比,许多女朋友在自己男朋友求婚以前,总是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将要被求婚了似的。另外一个就是,日期总是特殊的,被爱的人总是晓得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不管是什么节日,还是什么纪念日,是一定会迎来一些不同往常的庆贺和礼物的。 譬如过生日,又或是情人节,不论是对于家人亲戚,还是恋人伴侣,主人公总是晓得,自己在这个日子,是会迎来惊喜的。一是因为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二是因为自己在被爱着。 故而,我们常知道,有的孩子会因为过生日那天没有迎来父母的礼物,又或是陪伴,而感到难过;有的恋人会因为生日或是情人节又或是什么纪念日,同样因为在那一日没有获得幻想中的惊喜礼物又或是什么别的,而感到难过,甚至会大吵一架直到分手。 其实难过的悲伤的,真是因为没有得到物质上的期许吧。 那倒不是这样的。 真正难过的,实际上是一种幻想中的落差而已。 来自于理想和现实的落差。 那就是我们以为自己被那样充沛地热烈地爱着,可实际上,却并没有那样的浓烈的囊括一切的爱意;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重要。 争吵哭闹。 都只是用来确认自己的地位的手段而已。 所以许逐溪早就“知道”。 等到她生日这天,是一定会有惊喜的。 尤其这不是寻常的生日,这是她的成年的生日。 “南淮意!” 许逐溪从门框探出个脑袋。 “砰——”南淮意差点一脚把衣柜的隔板踹断,又“砰——”一声,关住衣柜的门。这下才真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刚回来,鬼鬼祟祟地从公文包里摸出围巾,正预备拿出衣柜里藏好的那个礼盒,把围巾放进去,然后再用丝带扎个蝴蝶结打包一下,最后再藏进衣柜里。没想到刚把围巾拿出来,逐溪就来了,只得是胡乱地一把塞进去,又扯下外套盖住。 关了衣柜门,南淮意面上是全神贯注地和逐溪说着话,心里边还在想,刚刚那外套是把围巾盖住了没?别等会儿万一要开衣柜,让逐溪一眼就看见了,那我这功夫不是就全都白费了。 转念一想,我也不能那么紧张,总站在衣柜前边,那不明摆着衣柜里边肯定是藏着什么东西,那这就更不好了。 想到此处,南淮意往旁边移了一步,刚离开这个衣柜的门。 下一秒,见着许逐溪往他旁边凑过来,离着柜子近了,他又飞快地站回去。 好吧好吧。 他告诉自己。 没关系,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让逐溪看见是最重要的。 不然惊喜就不能算是惊喜了。 于是很滑稽的一面就这么出现了。 像是守护着什么宝藏,不对,这样不准确,更准确的应该是,许逐溪发现,好像是围绕着衣柜,往南淮意身上缠绕了个什么无形的锁链,他是时时刻刻地绕着衣柜的门,左挡右拦, 于是,许逐溪不得不想到。 看来她的生日礼物一定藏在这里边了。 所以她很“体贴”地远离了这个衣柜,留出好长的距离,以便南淮意能够安心地放松下来,也稍稍地离开那衣柜,不必将那里看的那么牢了。 一个礼物的成功送出。 一个惊喜地成功完成。 往往是需要双方面的配合的,才能皆大欢喜。 “我今年过生日,就不要请那么多人了。”许逐溪坐在沙发里。 她握住他的胳膊,“跟好多人都不熟啦,现在班里的同学,大家也都是同学,之前的好多同学我都不怎么联系了,可能有的路上碰到了都说不定认不出来呢,就只有唐甜、许之夏、赵景泽她们这几个好朋友。” “这很正常,不要难过。” 南淮意摸她的脑袋,“很多人都只是阶段性的友谊,人本来就是这样的,这一辈子,能有一两个关系很好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的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了。也没有必要要和每一个人都打好关系,就是有几个交恶的,也都很正常。” 他有点忧心忡忡,“你只要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玩就好了,和每一个人都认识做什么呢?最多能有个听起来很吓人的数量,说出来,好像是你和多少多少人认识,但是实际上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对不对?” “诶呀我又没有难过。”许逐溪笑着用额头,主动去碰碰他的掌心,“我是要跟你说我过生日的事情的,你要认真听我说。” “好。”南淮意点头,“我都听你的。” 许逐溪不是那个九岁的许逐溪了。 九岁的许逐溪为自己的生日宴能来所有的班里的小同学而欢欣鼓舞,觉得自己终于不是一个班级里冷冷落落戚戚惨惨的那一个了。但是今天的许逐溪,已经是觉得这些都没有用处了。 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不过是上一辈子的许逐溪获得这个概念是在被迫和欺凌中而已。 许逐溪还是挽着他,脸颊凑在他胳膊旁边,“我的生日,我不想请那么多人参加,我觉得只要是我最重要的人来参加就好了。” 对不起。 她在心里飞快地和所有的亲人朋友道了个歉。 从施琴到杨繁星。 “好。”南淮意还是点头。 “那我只替你请赵景泽他们几个就好了。” “诶呀!” 许逐溪急了,看他,嘟囔着,“我说我只要最重要的人陪我过生日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说。”她低下头去,“要是只有你和我一起过生日就好了。” “就你陪着我过生日不行吗?” “就我们两个人。” 她又补充,“我们可以凑在一起吹蜡烛,就我们两个人。” 南淮意的耳边,此刻已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越来越有力。 跳的越来越快。 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可是他许久不说话。 许逐溪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就你一个。”她说。 “好啊。” 南淮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说:“我陪你,就我们两个人。” “我陪你过生日。” 他终于是回过神。 见着许逐溪忽地站起身,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又说了一句话,就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南淮意好半天才站起来。 他手里还攥着那张纸,偏过头,看了一眼衣柜里边镶的那面镜子。 他看见自己在笑。 笑得有点傻。 于是他手动把嘴角按下来。 可惜眼睛却藏不住事。
第七十四章 南淮意忽然才想起许逐溪是隐约说了什么的。 说了什么来着? ……架子鼓表演?! 他猛地清醒过来。 意识到手里还攥着张塞过来的纸条。 上边头先标题四个大字:告家长书。 一眼扫过去, 内容已经很明了,就是学校要给高三毕业生办个毕业典礼,连带着有众多的表演节目, 有是高一高二班级里学生自愿报名参与的,也有高三的学生跃跃欲试为自己的高中生活最后添一把灯火的。 许逐溪赫然就是后者。 她报了单人的架子鼓表演。 毕业典礼是不审核节目的,准确来说, 是不限制节目报名数目的,只要有人报名, 就会同意;至于观众,也不是强制观看的,不会要求学生必须要坐在下边观看, 大家都可以自由行动。想在这个时候去和同学合照可以,想去找朋友玩可以,想坐在底下看节目,都是可以的。当然,不愿意参加后边的活动, 打算开完班会直接回家的, 自然也是可以的。 等着毕业典礼这天的活动全部结束, 学校就会放高三的所有学生们回家去复习, 也叫停课。自己复习自己的,把全部的书都搬回家里去复习,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计划。如果有实在很想在学校学习的,也可以,一般是先向班主任提交申请, 只要同意了就行。 南淮意只是有点诧异。 他知道她是个总不愿意张扬的, 在学校里一直想保持很低的存在感。 虽然这种低存在感保持的并不怎么成功。 尤其是经历过李秀婷家暴的那件事情以后。 在不熟悉的人的面前,她就变得更加沉稳安静内敛了。 许逐溪会打架子鼓的事情。 整个学校应该没几个人知道的。 南淮意又看了一遍通知内容, 认真地折起来,放进外套口袋,到时候进校门,还需要带着这个进的。打开衣柜,把外套挂进去,还有那件被他随意扯下来的衬衫,一并用衣架放好。 一手捏着礼盒的角,一手拿着围巾,在茶几前盘腿坐下,他慢慢地把围巾叠好,放进去,又往上边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纸,可以稍微的隔着,以免灰尘掉了进去。这还是他那天顺路去帮施琴在百货中心取包,看着售货员打包时获得的灵感想法。从抽屉里抽出紫色的丝带,绕着礼盒缠了几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礼物终于是包装好了。 重新放进衣柜深处,用众多的垂挂着的西服的飘逸的衣角遮盖住。 南淮意是第二天才想起来要看一眼毕业典礼时间的。 通知单就在他外套上边左侧口袋里,摸出来,展开。 他这才发现,和许逐溪的生日,是同一天。 正正好好同一天。 这可怎么办呢? 南淮意的第一想法,就是发愁。 但在毕业典礼上表演节目,这是许逐溪想要做的事情,南淮意毫无别的想法产生。他只是在想,毕业典礼的活动会几点结束呢?不能让逐溪太晚睡觉,那这样还有多少时间呢?还能做什么活动呢? 不过。 他忍不住清咳了几声,两只手摩擦着,转了转手腕。 没办法,他想。 逐溪只要他和她两个人一起度过成人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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