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矢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是好奇了许久了,今天约着南淮意出来喝茶,结果就见着他一直翻着这么厚厚一沓文件顾不上其他。不过他是原先以为是南淮意从军委带出来的文件。但转念一想,南淮意从来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又怎么会把军委的文件带出来,不应该不应该。 他问:“今年不在水月轩办?” 南淮意又扔了一份,“水月轩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厅了,花样也就那么一些。往年过生日,都在那儿过了这么多次了,没什么新意。” 陈矢笑着没说话。 南淮意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开这么一家店来?那我一定把地方选在你那儿。” 陈矢摆手:“那太张扬了,我还是喜欢闷声发财。” 南淮意反问:“保密性好的地方还少吗?” 陈矢一挑眉,“不少不少,但是费功夫,要是像水月轩那样三两天就有人吵起来打一架,摔了碗碟什么的,虽说是有赔偿,那多麻烦,我还是喜欢这样清净的地方。尝尝茶吧,要是你觉得不错,我可就拉你入伙了。” 南淮意笑骂了一句,“滚蛋。” 但还是拿起左边的茶盏,尝了一口,点点头,给出评价,“还不错。” 最后决赛圈进了几个地方。 光看图片没什么意思,南淮意决定抽时间亲自去看一眼。 消息总是像自己长了腿似的。 没什么消息是传不出去的。 有时候只消上边一句话,下边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纷纷挤着要赶到前边来献殷勤,尚且要争得头破血流。南家如日中天,这里边眼见着南淮意又夺了头筹。 太子党一句话,下边就是风起云涌。 离着许逐溪生日还有小半个月,就有人上来送礼了,自然是借着“贺生日”的名目,为的是来攀关系。南淮意皱皱眉头,一概全部都拒了。 偷偷摸摸周末出来考察。 每回南淮意都不自觉地心虚。 因着许逐溪现下回家总是窝在他的屋子里做作业。 南淮意没阻拦,因着心底那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心思,索性又挨着窗边放了套桌椅,跟他的那张桌子挨着,并放成一排。 每次许逐溪做作业的时候,他总是挨着她悄悄坐下,尽力放轻呼吸,看着她,心里就不自觉地安宁下来。偶尔,他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放着本书,总是看她的背影,看她端正笔直地坐着,头发高高地扎成个丸子头,白皙纤细的脖颈露出来。 这很幸福。 不过周末溜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许逐溪总是趴在桌子上看他,“……你要出去啦?” “……对啊。” “好吧。”许逐溪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抱起摊开在桌子上的课本,“那我就回我屋子里去写作业了。” “怎么了?” 南淮意轻声问:“在我这儿待着不好吗?” “可是你要出去啦。”许逐溪仰头看他,“那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多没意思。” 她的目光水一样柔。 不过这个里边参杂了多少南淮意个人的情感所带来的脑补,就是不可考证的事情了。总之南淮意只觉得心都在打颤,“……我等会儿就回来了,好吗?”他抚摸她的头发,手指穿插着到发梢,柔顺非常。 许逐溪朝他笑的俏皮:“那我就等会儿再来。” “好,怎么都好。” 南淮意临走的时候,再一次保证,“等会儿就回来了。” “好。”许逐溪点头,“注意安全。” 他目送着她回了屋子。 也就不到五步路。 让南淮意看出了五百公里的距离的味道。 绕着长廊出去的时候,正碰着施琴,她手里拿个瓶子,里边不知道放着些儿什么,黑黢黢的药汁,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南淮意晓得,是她熬的凉茶,怕两个女孩考试前上火了。 每晚都要喝一杯。 许逐溪的那杯常是塞给南淮意解决的。 因而南淮意见了,就觉得腮帮子发酸。 苦味都从舌根上泛上来了。 他却没注意到,施琴的眼神更是古怪。 又是难过,又是可怜,又充斥着怜爱的情绪,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问道:“你那会儿又把逐溪放你屋子里写作业了?” “嗯,我现在出门,她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施琴欲言又止,“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写的好好的,你非要把人弄你屋子里,跟着你待着学习,这能学的进去吗?你这样……”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南淮意同奶奶目光相接,这才意识到,她是话里有话别有深意,又是想多了。不过,话总是都从他自己嘴里说出去的,也没什么别的话语好说,只能沉默。 施琴说:“我是现在看着逐溪心情每日都不错,总是笑呵呵的,是个好孩子。被你这么……女孩的心思一向是敏感的,我要是真跟她说了,她想着家里人都晓得了,兴许才要难过。我现下的意思,可不是同意你就能胡乱随便做什么,凡事你都得多思所想,不要随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奶奶说的是。”南淮意急着快点出去,然后才能早早回来,免得许逐溪等急了,“等会儿凉茶就凉了,这效果就没有了。我还急着出去,等会儿回来就继续听您说——” 施琴一把扯住他,又松手,“你最好是自己有数。” 总算是敲定了地方。 一间藏在隐秘巷子里的餐厅。 仿的是宋代的样式,从装修到聘请的工作人员。 “我这儿的工作人员都是专门培训过的,您只管放心。”总经理在旁边笑着陪南淮意参观,又拿了菜单,写在做旧的纸张上边,用毛笔字写的,起的名字还都很文雅,云里雾里的,就是让人看不懂那菜点具体是什么。 南淮意早晓得这家餐厅的,很早就有人送了帖子来。 会员制的,客户来往都隐秘的很。 说是决不让不同房间里的客户碰面,免得生出尴尬。 他之所以对这餐厅不那么感冒,是因着这家餐厅的服务,真真是仿古到了极点,服务人员培训的跟以前古代那丫鬟侍女小厮似的,他是真的不习惯。不过今天来了这么一次,觉得又还行,最起码这些服务员进门上菜到出门,是决计一眼都不能去看客人的,免得冒犯。 况且环境也不错,人造假山河流都造的很真实。 菜品也不错,南淮意粗浅地尝了一遍。 陈矢忽而促狭地朝他一笑,“我坐到这儿了才想起件事情来。” 南淮意侧头看他,“什么?” “景川上个月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吗?” 这是委婉的说法了。 “女朋友”。 要论这么算,赵景川是同时交了三个女朋友。 按照婚姻法来讲,都已经犯了重婚罪了。 陈矢还在继续说:“就是在这儿吧,他跟人来吃饭,见着有个服务员,那女孩撞他身上了。他见着人家还不错,索性就顺水推舟,把人养在他城郊那小区里边了。” 南淮意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对这种事,他不予置评。 他只是偏头看着那候在旁边的经理,“不是服务人员都很培养得当吗?还会出这种事情?撞在客人的身上?” 对于好友的讲述,他仍然也怀疑客观性,“撞到景川身上?他站那儿是个摆设吗?动都不动?我看未必。” 一棒子两边都打,看不出来他的意思。 陈矢还是笑着,翘着二郎腿,“我是知道,听说这儿,还是一样的玩法。有的女孩胸前别着朵花,花瓣上吊着块牌子,轻轻一碰就能摘下来,是这样的意思吧?” 南淮意的心情坏了一半。
第七十三章 成人礼的地点就这么再一次没着落了。 南淮意沉着脸靠坐在办公椅里边, 皮质的黑色转椅。 副官推门进来,瞧出他心情不好,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怎么了?”南淮意尽力缓和了脸色。 他是上辈子给别人打过工的, 挨过上司老板同事的气。 是从自己的个人生活里带来的怨气抛给了别人。 拿下属撒气。 是南淮意从心底瞧不起的。 副官反手把门合上,“是有份文件需要签字。” “嗯。”南淮意揉了揉眉心,直起身子, 接过文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准备签字的时候,发现旁边那个名字换了一个人,“常主任调走了?” “是, 昨天……” 副官往前凑了一下,低声道:“新换的主任是韩司令的侄子。” 南淮意笑了一下,签上名字,“好了。” 对于调动心知肚明。 南淮意不选水月轩办成人礼,还有一个原因。 那儿太脏了。 脏的不是地方, 是往来的人。 这两年水月轩生意越来越好。 外边的人瞧着不知道。 里边的人却是清清楚楚。 这些钱色的交易, 越来越频繁猖狂明目张胆。 又乱的很。 只今年一年, 这才是过了不到一半。 就南淮意听说的, 在水月轩出的什么捉奸的戏码,女朋友来抓男朋友的,也有妻子来抓丈夫的,零零总总算起来,已经有七次了。听着不多, 但每月一次的频率, 对于水月轩这样的地方来说,绝对不算低了。 南淮意不属意这样的地方来办成人礼。 就像是一块去不掉的糟污, 平白无故地给成人礼染了一块。 怎么样都去不掉了。 彻彻底底地坏了成人礼的底色。 不过这样的话,他不好直白地说出来。 反倒会显得他像个异类似的。 南淮意懒得惹人注目,也懒得口舌之争。 更懒得哪一日被人问起来,或是做了谈论里的主角。 所以只是说。 要找个新鲜的地方。 没成想到底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南淮意重重地冷笑一声,烦躁地拿起剩下的那几张纸,看了一页,兴致缺缺,看不进去,塞回抽屉里,索性是眼不见心不烦。 也有件好事。 围巾终于是快织完了。 就剩那么一点扫尾的功夫。 他稍稍往后坐了一点儿,拉开另外一个抽屉,拿出围巾来。 南淮意挑的颜色是米白色。 在这个方面,他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于直觉的审美。 向来是,譬如觉得冬天适合暖色,觉得夏天适合亮色,保持着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于色彩的选择和搭配。进店里,要紧的是先挑毛线颜色,只瞄了一眼,就定下来了。 至于那三个字母的毛线颜色,要处于米色和白色之间,只稍稍淡了些,不至于太显眼而显得突兀,也不至于藏在里边让人看不见这个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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