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模特做整容手术变美很容易理解,但显然袁原不是为了变美。 袁原每天下午四点会去医院。 犹豫了一下,幼危给司机发了条消息,让他三点在校门口等自己。 现在幼危上下学还是和容逾尘一起,但姜小云还是给他指派了司机,就是她最信赖的老司机,只是幼危用的机会不多,毕竟他每天的行程就是往返学校和家之间,蹭容逾尘的车足够,偶尔姜小云或是容诚也会来接他。 做修复的整容医院一听就没其它整容医院有钱,地点也有点偏。 幼危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视野好的位置,方便他观察所有进出医院的人。 四点差五分,一个鸭舌帽压得很低的人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一路低头,脚步飞快地走进医院。 幼危一愣。 袁原是整了吧!没被鸭舌帽遮住的脸和他模特图上看起来的明显不一样,还是动了骨头,而且看起来还挺眼熟,不知道是照哪位大明星整的。 等等! 这不是自己的脸吗! 幼危摸了把自己的下巴,他对自己的长相不怎么在意,每天只有刷牙洗脸时会看见自己的脸,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唯一一次认真观察,也就是他刚重生,在医院病房的洗手间里。 “叔!”幼危拍了拍驾驶座椅,“我长得像明星吗?” 司机简直惊呆了,他活了五十岁,在容家干了二十八年的司机,不知多少商场上的人私下里找他打听,但还是第一次被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像明星?哪位都不像吧,不过小少爷你想当明星吗?那很好啊,太太肯定会亲自给你当经纪人的。” 幼危说:“算了,叔你等我一会。” 他也走进整形医院。 这么大一家医院,幼危不抱希望能找到袁原,但没想到他刚进去,就看见袁原坐在接待台一旁的圆桌边,桌上有一个双层点心碟,他正往嘴里塞饼干,看塞的动作似乎没吃午饭一直饿到现在。 找到人,幼危又面临第二个难题。 他和袁原又不认识,自己也不是什么自来熟,总不能直接说,嗨,我觉得我们长得有点像你认为呢? 那他也该进自家医院的精神科看看脑子。 袁原似乎是吃噎了,起身去旁边的饮水机边拿了纸杯子倒水,然后他抬头,愣住了。 紧接着他也没顾着喝水,放下水杯,转头推开身后消防通道的门,跑了进去。 幼危立刻追上去。 这具身体有多差幼危是清楚的,袁原一跑,他心里就清楚根本追不上,他才跑到地下停车入口,心口就一阵绞痛,连忙扶着墙大口喘气,摸的满手蜘蛛网和黑灰。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袁原竟然跑了回来。 袁原满脸紧张:“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我知道你能找到我,我肯定跑不掉……但请你别怪罪云总,就是云执鹰,跟他没关系。” 云执鹰? 他不提这个人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幼危就想杀人。 地下停车场光线不好,袁原看不见他脸上瞬间露出的狰狞神色,等再看清楚时,幼危只是和蔼地冲他笑:“好啊,换个地方谈吧。” 幼危带他来到医院旁边的咖啡馆,想着他刚才狼吞虎咽吃饼干的样子,再看了眼菜单,说:“有牛排,点一份?” “鸡排行吗。”袁原小心翼翼道,“牛肉是发物,我不能吃。” 幼危:“……” 他点了一份鸡排两瓶矿泉水。 因为袁原说他伤口在愈合中,不能吃发物,菜单上的饮品没有一个他能喝的,而幼危本来也不能碰饮料。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 幼危问:“你认识我?” 袁原疯狂摇头:“不认识,不是,我认识!那天在阳台,就是云家的慈善晚宴,我见过你。” 看来他是不记得三年前在云家的储藏室也见过,幼危一点也不奇怪。也是,那时候,哭成那样子,估计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幼危靠着椅背,上身坐直又略微前倾,“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这个姿势是他跟容逾尘学的,上次他们一起去云家的公司,他发现只要容逾尘做这个动作,手下那些人都会特别怕他,极个别的甚至会发抖。 连幼危也忍不住惊讶,嚯,这还是我那个不靠谱的哥哥吗。 袁原果然被吓到了,他双手紧握装着免费柠檬水的玻璃杯:“我这张脸,就是照着你整的啊。” 幼危眉头一紧。 这释放了一个错误的信号,和三年前不惜得罪人也要争取当画布机会相比,现在的袁原胆子小的可怜,他紧张到脸都皱了起来:“大少说我体型像,但是脸上一点也不像。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像什么,我被送到医院拍片时也不知道,后来我趁给我动手术的医生打电话时偷看了他的报告,看见了你的照片。” 幼危抬手打断他:“从头开始说,你怎么突然和大少联系上了。” 说话能让一个人放松,袁原越说越流畅,他在得罪这一行的人后又没能成功给云遮做画布,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其惨,别说模特这一行没人要他,他找其它工作都很难,过了几年穷日子。如果不是还有几万块的存款,他估计自己早就饿死了。 但存款就这么点,袁原花完后,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几乎身无分文,就在这时候,云遮的经纪人严格找到他。 算算时间,正好是半年前。 严格直接带他去见云遮,云遮只是看了一眼,说了一句“长得不像”,当时袁原穷得卖肾的想法都有了,以为第二次被退货了,结果严格带他出国,去了一家整容医院。 那家整容医院和这家主打修复的医院不同,他在住院期间,还见到了只在大屏幕上才能看见的明星。 袁原明白这是要他整容,直到他偷看到医生的报告,才知道云遮想让自己像谁。 看见照片后,他也不敢问,一直憋到今天。 “但你现在比照片上好看多了,真的。”袁原双手比划着,“那张照片上你特瘦,眼窝很明显,皮肤也特别黄,不像现在……” 像个小王子。 真羡慕啊。 袁原抿了一口柠檬水,心里酸出了汁。 那应该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幼危的照片,幼危不用想就能猜到,他那时候营养不良,丑得不忍直视。他问:“然后呢?” 袁原说:“然后我做完手术就出院了,又被送到大少那里……然后我以为我要被卖掉,不过严格把我送到云家,见到了云家的那位管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当时很害怕,什么都不敢问,对不起,他们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我去哪里就去哪里。”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在之后你就知道了,就是那天我被送到晚宴上去见到云总,管家说,我被送给云总了。” 说完,袁原小心翼翼瞅幼危的脸色。 幼危问:“那晚是你第一次见到他?” 袁原点头。 幼危问:“然后呢?见到云执鹰然后呢,继续说吧。” 袁原说:“云总带我来到这家医院,还给了一笔钱,但不多。”他似乎是怕产生什么误会,又强调一遍,“真的不多,就是伤好期间的生活费而已,当然医院的费用他已经付过了。” 他总是说什么发物,对伤口愈合不好,幼危不知道他受了多严重的伤,以至于要到这样的专业医院处理,甚至提起云执鹰时,眼里全是感激与羡慕的神色。 说实话,有人这么感激羡慕云执鹰,幼危心里非常不爽,因为云执鹰不配。 幼危问:“是烧伤吗?严重吗?” 袁原摇了摇头,他看了眼旁边没人注意,扯开衬衫,往前凑过去:“医生说我这个新,比那些陈旧的好清洗多了,就是面积大了点,当然也不可能清洗到和以前一样,至少不会看出来,也不会妨碍我生活。” 幼危只看到了半个手掌大的面积,是纹身,纹身周围的皮肤还有点泛红,只是这个图案……重生之后,幼危发现他的记忆变得特别好,尤其是在云家那段记忆,好像越是可怕的东西他记得越是清楚。 这个图案他见过,被云遮画在画布上,只不过后来被这个疯子一把火给烧了。 事情已经非常明了了,解释到这个程度,幼危再想不通就是傻瓜。 云遮找到袁原,把他做成了自己的替代品,送给云执鹰。只是为什么?云遮这么做的动机呢?虽然云遮是个变态,变态的心思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可是为什么要送给云执鹰? 让云执鹰再杀一次? 可现在看来,云执鹰分明拯救了袁原,给他生活费,让他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去。 袁原继续说:“除了我,还有别人,他们像我一样都是大少送给云总的。我在医院见过其中一位!他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 还有!? 云执鹰就这样帮助这些人? 幼危彻底糊涂了。 他付了餐费,给了袁原自己的联系方式,离开咖啡馆,行尸走肉般回到车上。 没有听到吩咐,司机也没有多嘴问,安静地坐着。 直到夕阳西下,火烧云快要被夜色冲淡了,司机才说:“小少爷,咱回家吧,太晚了该吃晚饭了。” 幼危说:“先不回去。” 他让司机送自己去墓园,司机知道他的外公外婆就埋葬在这里,以为他是突然想念二老了,没有多问。 但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的自己确实面黄肌瘦,眼窝凹陷,像袁原描述的那样。 脚步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来,没有更靠近。 幼危转头:“你让人跟踪我?” 这个点几乎不可能再有人来墓园,哪怕是来看亲人。周围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有些恐怖。就算是云执鹰,也不可能过来。 唯一解释就是云执鹰知道他的行踪,就像自己会找人调查他一样,估计从一开始,云执鹰就在调查他。 云执鹰没有否认,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刚走,袁原就给我打电话了,我一路追着你过来的。” 没有直接回答,就是默认。 那自己做的那些事,云执鹰肯定也知道了,其实根本不用查,云执鹰也能猜到是自己做的,幼危想。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让幼危想不通:“你救了他们?” 云执鹰说:“不是所有人,像袁原那样的人我会救,有些人心术不正,也不想我救。” 毕竟当云遮的艺术品,被卖掉,岂止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那是有钱人的玩物,是商品,不像是个人。有些人选择当商品,有些商品选择当人。 幼危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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