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着去吧!小爷我要歇歇了。” 仉端爬起来,往旁边背山处一个小摊子走过去。 “喝口茶吧,公子。” 驿道上开着一家茶摊子,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过路人,揽客的茶大婶热情地招了招手。 仉端咕咚咽了一下口水,他真有点渴了。 燕巽跟在他后面,见他实在累惨了,只好笑了笑:“天正,你去歇歇吧,我到四处转转。” 仉端迫不及待跑进茶摊子里:“给我一碗茶!”他现在早就没了刚上稷山的富贵毛病,一口咕咚咕咚喝饱水,潇洒豪迈地一抹嘴巴:“爽!” 茶大婶给他添水:“哎呦,公子,您瞧着不像本地人。” 仉端大大咧咧拍胸脯:“嗯?是咯,小爷走南闯北。” “不像!公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在春水江南那种地方才能生出来的,瞧瞧,这富贵气儿,这衣裳,这相貌眉眼,这唇红齿白!比咱们家里的小娘们都标致。” “嘿嘿。”仉端傻笑了两下,脑子转不过来。 茶大婶坐他对面,八卦地凑过来:“小公子,我看你背着剑,你也是修真的神仙吗?” 仉端赶紧把恶乎剑抱在怀里:“不……不行!这是我的剑,我——的……” 话音未落,仉端“嘭”的一下,以脸抢桌,砸在桌子上,没了反应。 茶大婶赶紧拍拍他的脸,确定他真的昏死过去,才站起来拍了拍手,满摊子的大汉都抬起头来:“哎呦,可算晕了,不愧是神仙啊,来人,赶紧把他扛下去!仔细着点!这个可细皮嫩肉得很,掐破了跌破了,我给你们吃个好包子!” 茶大婶一声喝下,几个喝茶的大汉打翻桌子茶盏,跳起来扛起仉端就跑。 不稍片刻,茶水摊子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茶大婶依旧守着茶锅,一派岁月静好。 等燕巽回来,早已是人走茶凉。 他在茶摊子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仉端,只能去问茶大婶。 “哎呦,公子你来得也太不巧了。刚刚来了个极美的丫头,你那个小公子口称'娘亲''娘亲'追着人就跑了。哎呦,依老身来看,你那位小公子凡心落入红尘了,你也别找他了,人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茶大婶抓着燕巽的手,热情洋溢地八卦。 “多谢告知。”燕巽微微皱眉,挣脱茶大婶的拿捏。 他可不是什么傻乎乎的小子,早些年的遭遇让他看透了人心,很容易看出人心肚皮,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茶大婶在幸灾乐祸。 可对方是个平头百姓,他一个修真人士,总不好出手。 不只天雩没找回来,反而把天正弄丢了。 他当场掐诀,用树叶折了一只小鹤,小鹤在天飘飘飞了两圈,朝着驿道飞去。 茶大婶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他是有真才实干,但很快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活神仙你尽管去吧,前头就是昆山镇,到时候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这一进去啊,可就出不来了。” - 昆山镇。 跟着小叶鹤,燕巽来到了一座镇子,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挑货赶马,车水马龙,比起京城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巽迟疑地走在大街上,镇上似乎即将举办什么庙会,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木架子,单看雏形也猜不出来什么,几个大汉光着膀子正在组装。 燕巽打量的时间太久了,对方大马金刀瞪过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燕巽移开视线,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似乎是个衙役,燕巽走上去鞠了一躬:“大人!叨扰了。请问,此处是昆山镇吗?” 被问的官服男子脸色大变,像是被燕巽侮辱了一般,大声呵斥:“你怎么说话!” 旁边的工匠闻言站了起来,纷纷围了上来,燕巽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解释道:“诸位,是我师弟途径驿道,喝了一盏茶,我才一转身,他就不见了,那个茶博士说他进了昆山镇。” 官服男子面色和缓下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旁边的光膀大汉咂舌:“可惜了,我们这里是青冢村,昆山镇隔我们半个山谷。你那师弟容貌如何?” 怎么还问起脸了? 燕巽虽然糊涂,但还是实话实说:“龙章凤质,仪表堂堂,称得上一句潘安卫玠,人间富贵。” 立刻有人唏嘘出声:“天杀的好生可怜,你那师弟怕是出不来了。”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说:“上一旬,单是跑来找女儿的就有百来个,半死不活从昆山镇逃出来的就有七个。”“我家那个媳妇,就是我儿子上山砍樵救回来的,如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我自个就是逃出来的。”“……” 官服男子压了压手,四周嘈杂声低下去一些,他对燕巽好言相劝:“昆山镇又叫做珠娘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山寨,尽干一些拐卖美貌女子的事情。” 燕巽吃了一惊:“什么?” 有人点头赞同,连声附和:“是咯!这个时令,他们不仅偷女子,连貌美的年轻男子也不放过。” “这……他们是要干什么?” 官服男子痛惜地摇了摇头:“能是干什么!无非……就是那种事了。” 诸位看向燕巽的眼神都带着些许怜悯,那位官大人出声道:“你还是早些寻过去,再过两日就是迎春日,你师弟怕是要出事。” “多谢。” 拜别青冢村众人,燕巽当即马不停蹄,按照青冢村村人指点的方向,在一处双山包围的狭隘山谷间,看见了昆山镇。 牌匾上大喇喇挂着龙飞凤舞三个字“昆珠镇”。 这回,燕巽低调进镇,生怕再引起围观。 但和燕巽预想的不同,昆山镇内人人面容静好,平和顺畅,路上女子也十分的多,衣着整洁得体,男子也端正勤恳,和一般镇子没有差别。 若是非要说不同的话,便是路上的摊子非常多,家家户户,一步一摊,摆着各种香火纸钱、佛珠手串。 燕巽驻足观望了片刻,立刻有摊主拉着他的胳膊,热情地推荐起来。 “我不买。”燕巽急忙推拒。 “公子看着像是外地人。”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手指哆哆嗦嗦,但死死掐着燕巽的胳膊,手劲不小,“来我们镇子上怎么能不买点珠子香火呢?” 他硬是把一串珠子挂在燕巽手腕上,还塞给他两根香火:“买了之后,去朱娘娘庙拜拜去。” 燕巽婉拒:“我有要紧事。” “甭管多要紧,你只管去庙里,拜一拜,娘娘什么都会替你做到的。” 燕巽正想着拒绝的话术,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女声:“救命啊!救命!救救我!” 路见不平事,燕巽下意识拔出如意剑。 那个女子正在街上跌跌撞撞,一见燕巽如救世主般出现,一头扎进他怀里,揪着他衣角大哭:“公子!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莫怕!”燕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一看,却愣住了。 居然是……钟暮雪——他那解除婚约、又把他赶出灵宗的未婚妻,此时正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第59章 珠娘娘2 小小的身影在火海中奔跑,慌乱地四处张望,火墙里人影憧憧,被烈火烤得形影斑驳。 “娘——” “爹——” 云无渡声嘶力竭地喊,可他个头小小,什么也做不到,渐渐被火焰吞噬,被火焰燎烧的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猛地一抽搐,惊醒过来。 呼吸困难,他仿佛被千山压着,被烈火炙烤,云无渡艰难地大口呼吸,全身冷汗淋漓,额头上全是汗水。 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噩梦,云无渡松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全然动不了,微微蜷着腿,颈后一阵钝钝的刺痛。 四面漆黑,空气稀薄,身后贴着一个滚烫的身躯,勒着他的腰,两人紧紧相拥,热得要命。 对方的呼吸平顺轻盈,打在他颈上,潮潮一片。 云无渡呼吸不畅,笨重地喘息着,吐出的呼吸反向打在云无渡脸上,说明他在一处非常狭窄的地方。 一阵幽暗的熟悉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云无渡艰难喘息着,怒骂:“你干什么?”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嗯?”玉无影闷闷笑着应了一声。 他拿下了面具,脸贴着云无渡的后背,云无渡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眼睫毛抵在自己颈后,每一次眨眼,就像羽毛一样,痒痒酥酥地挠着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从没见过罪魁祸首先告状的! “真是狗咬狗!你还敢先来咬我了!” 玉无影张嘴,狠狠咬了下去。他犬齿尖利,当即就破了皮飙出来血。 云无渡猛地一个后肘:“你踏马的真咬!你是真狗啊!” 云无渡挣开他的桎梏,一脚踢飞上头的盖子,盖子应声飞出,“哐当”砸在地上,云无渡猛地坐起来,深呼吸了一大口,差点就被憋死了。 玉无影捂着自己的肋骨,躺在原地,疼得直倒气。 云无渡环顾一圈,四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是在一处狭隘的底下,充斥着泥土的腥味:“这里是哪里?” 玉无影爬起来撑着脸: “带你回家的家啊。” 云无渡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老家?你死得未免也太寒酸了点,怎么不换成大通铺,我把其他人也都拉下来跟你一块睡!” 云无渡粗暴地踹了踹棺材板,他腿都伸不直,这小小棺材硬是塞进去两个成年男子,挤得两心相贴。 玉无影皱了皱鼻子:“我只要你就够了。生同衾,死同穴,是你说的。” “我还说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云无渡相当不满。 任谁在祭拜生身父母的时候,被不信任的人打晕埋进棺材里,谁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玉无影委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以啊,你再说一次。但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我的这里——心——怦然如长河,奔流不息。我就是死,也要把心剖出来,看看是哪里出了毛病。” 云无渡想破口大骂。 玉无影桎住云无渡的手腕:“你对我这么好,可就是太容易死了一点。我要把你藏起来,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谁也闯不进来,谁也带不走你。” 云无渡狠狠甩开:“可我不想!我生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活!我要报仇。万事万物,都越不过这点去。” 云无渡一把抓起夷山剑,从棺材里翻身跳出来。 墓穴极低,云无渡动作一大,撞到头顶,只能微微低头。 云无渡又想破口大骂了。 玉无影默默坐起身,他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荧荧发着光,目不转睛看着云无渡,像一头蛰伏的凶兽,一旦不顺遂心意就会扑上来择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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