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渡和白玦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答案。 “人肉做的引子?”应天欢也嗅闻片刻,闻不出个所以然,放弃了,“不是我的本行,回去叫天衍师兄看看是个怎么回事。” 他捧了捧胸:“不过我还是能出去问看看是怎么个回事的。” 说着,他扭着杨柳腰,出了门,随机逮住一个人,明送秋波:“好姐姐,你要去求珠娘娘的仙丹吗?” “你?你谁啊?”被拦下来的女子一头雾水,她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抱着一扇琵琶,露出的眉尾有些皱纹。 应天欢巧笑倩兮,张嘴一段唱腔,格外婉转动人:“姐姐真伤人心~” “哦?我认得你……吧。不好意思,刚刚糊涂了。你问什么来这里?珠娘娘?” “嗯哼,珠娘娘。” “好蚌当神,必结珠胎。大慈大悲珠娘娘,如梦以偿赛神仙。咱们珠娘镇就是取自珠娘娘的芳名,每逢迎春日,娘娘就会坐着人轿出游,赐恩施福,谁要是能得到珠娘娘的“蚌珠”,就能得道成仙,超脱世俗的疾苦。” 妓子虔诚地双掌合十,眼眸熠熠发光,对传说的珠娘娘向往非常,“就算得不到蚌珠,只要向娘娘祈祷,就会心想事成。” “要怎么祈祷?”应天欢听得津津有味。 “要心诚,还得进献一串珠子,挂到娘娘的圣身上,娘娘接受了,才会答应圆你的梦。” 应天欢嬉皮笑脸:“是真的吗?真的能实现?” “骗你干什么?我屋里的柳箐想回家,今年她就走了。兰妈妈想生个胖儿子,今年也生了。方员外想赚一桶金子求一颗仙丹,前阵子也有了。你还听不,我还有许多呢。” 应天欢继续笑嘻嘻:“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她脸色忽然难看起来,步履匆匆走了:“要你管!” 应天欢回到屋里,燕巽猜测道:“整个镇子都十分诡异。珠娘娘,蚌珠,福源宫,女子,孩子……” 他猛地抬起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镇子不会是在'养神'吧?” 云无渡倒没听过这个说法:“什么是养神?” “我也是在灵宗禁书里看到的。民间神明多为人塑信仰,或德高望重,或丰功伟绩。而有些野神,得不到正统的信仰,只能依靠欺骗信徒来得到信仰之力,以此成神。” 燕巽脸色凝重:“越是纯粹的信仰,越是有效。在庇护地出生长大的子民,就越是信奉,提供的信仰之力也越是醇厚。这个珠娘娘,借着福源宫等女子之腹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贡献了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 房内鸦雀无声。 云无渡开口打破沉默:“封建迷信。”
第62章 珠娘娘5 翌日,迎春日。 街上熙熙攘攘,人群嘈杂。 这条街是昆山镇最中心也最狭窄的地段,两侧山峰如利刃,直直插入地壳,遮蔽了大片阳光。 稷山众师徒挤上人群,街道两边擦肩接踵,几乎无处插脚,幸好将於菟和媚儿留在福源宫里了。 街另一头,鞭炮齐鸣,锣鼓开道。 两个穿着鲜艳状元喜袍的戏子走在最前边,撩袍走四方步,身后跟着绫罗绸缎作公主打扮的戏子,接着是各种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各类神仙,说一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不为过。 这些神仙人物紧紧簇拥着十二抬大轿,每台八个大汉,个个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扛着一抬小小高高的轿子,上头一根白色细纱,垂下来,笼罩住了里面的人。 看起来朦胧神秘,犹如雾气氤氲,颇有神仙下凡的架势。 一只白色的纸鹤在天上盘旋片刻,瞅准一台轿子,一个猛冲,钻了进去。 “那个,”云无渡一指纸鹤消失的轿子,“过去看看。” 街上的人一见到轿子出现,纷纷跪下来,高呼:“玉女娘娘!玉女娘娘!” 站在稷山众人旁边的全是大婶老伯,跪得很用力干脆,嘴里念念有词,极其大声:“玉女娘娘心慈悲,保佑我儿鸿飞飞。玉女娘娘做红媒,生个胖孙杨贵妃。” “贪心。”应天欢低声在云无渡耳边吐槽。 旁边的老伯也不甘示弱,声音比大婶还大,强硬抢着往前挤,伸手试图摸上轿子:“玉女娘娘看我王大郎,八房小娇夜夜昌。娘娘一来也断肠,看我阳康阳巨扬,龙生九子我生王,一个上庙一个上朝堂,还有一个当着响当当的大大王。” “淫魔。”应天欢啧舌点评。 不只是大人,就连小孩子也跟着钟鼓唢呐的节奏大声诉说自己的愿望。 随着轿子在人群中挪动,渐渐也走到了他们面前,地上跪着的昆山人士忽然哗啦一下全都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大串丁零当啷的串珠子。 “这是干什么?”稷山众人下意识摆出防御姿势,但昆山人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熙熙攘攘往前头拥堵而去。 看起来肥胖矮短的大婶在此时此刻身姿矫健,一把攮开老伯的肩头,甩着手里的长珠串,“啪”一下,扒拉在轿子边缘,八个大汉被她齐齐压得肩膀一塌,轿子一歪,白纱被风扬起,露出里面的端坐的“玉女娘娘”。 “玉女娘娘”衣裳皎洁如月,大施粉黛,厚重一层白粉糊上脸,端的一副芙蓉面,捻着兰花指,半垂的眼眸幽光游走。 “哎呦!”应天欢一见这“玉女娘娘”就失声笑了起来。 大婶趁着这个空隙,手上一抛,珠串稳稳套上“玉女娘娘”的脖子。 有了她的成功,群众越发热情激扬,手上长珠串短手串,扒拉着轿子,争先恐后把珠串套上“玉女娘娘”的身上。 眨眼间,“玉女娘娘”身上挂满了各种珠串,肉眼可见“她”的身形和姿势都往下压了压,燕巽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这究竟是真人还是雕像了。 “娘娘,保佑我生个大胖儿子!” “娘娘,保佑我家小儿高中状元啊!” “娘娘,保佑我家无病无害到宫卿啊!” “娘娘,保佑我家小妾八个都生胖儿子啊!” “娘娘,保佑我进京赶考遇到美娇娘啊!” “娘娘,保佑我家那个死八婆害病痨死了啊!” “娘娘,我家婆娘太丑了,给我换一个新的啊!” “娘娘,保佑我大富大贵!今年赚个五百万两!” 稷山几个人被狂热的信徒挤了出来,那些挂上珠串的婆婆婶婶十分热情,看他们空着手,急忙掏兜,掏出几串手串,往他们手里一塞,踹他们屁股:“赶紧进去!” “哎!”燕巽叫了一声,一扑,就扑倒在轿面上,一抬头,和一脸木然的“玉女娘娘”对上视线,“啊?天正?” 这时,“玉女娘娘”脸上脖上布满了细汗,被光一照,越发皎洁白皙,像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耳上歇着一只小小纸鹤,美如神祇。 燕巽看见“玉女娘娘”全身都在颤抖,汗珠一滴一滴掉下来。 被化成“玉女娘娘”的仉端咬牙切齿,用眼神恐吓着燕巽:你他娘的,快把本殿下救下来!! 信徒还在源源不断把珠串套上他的身体,看不到一寸裸露的空间,就连兰花指上都套满了珠串,仉端从头到尾都在打颤,身上的珠子相互撞击发出窸窸窣窣的清脆声响。 信徒的狂呼和祈祷掩盖了他的痛苦,他们还沉浸在祈祷里:“娘娘保佑我……”“娘娘保佑我……”“娘娘保佑我……” 仉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点!! 燕巽猛地抬头,一掌劈向抬轿的汉子,一个勾拳将人打晕,一个鞭腿把旁边大汉撂倒,飞身跳上轿子,掳了仉端,踏空就跑。 稷山众人一见,问都没问,顺水摸鱼溜了。 燕巽御风跑出几里地,躲在一处幽暗巷子里,确保那些镇民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才放下仉端,点了他的大穴。 “天老爷!重死了!!”仉端重获身体行动权,大出一口气,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躺在地上,身上的珠珠串串全瘫开来。 “天正,你有书信。”燕巽把他耳朵上的纸鹤递给他,仉端瞥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急,仉璋的信,他能什么事,放着吧。” “哎呦,俺的乖乖仉端呐。” 应天欢等人追了上来,应天欢冒头从仉端上空打量他的装扮,抓着他的手腕把脉,顺便笑眯眯:“师尊要从此~不敢看观音啦~” “师尊!!” “师尊别逗天正了。”燕巽急忙拦下两人,“天正,话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仉端崩溃:“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喝了个茶,人就晕过去了,再一醒过来,她们就在我脸上鼓捣来鼓捣去,我就变成这样了!!” “回来就好。”燕巽心里愧疚,要不是他和仉端分头行动,仉端也不用遭受这些无妄之灾,“我们赶紧走吧。” “走不了一点。”仉端翻了个白眼,“他们给我喂了什么鬼东西,我用不了一点法诀,连剑都被他们藏起来了。我得回去,不行不行……让我再躺一会儿,希望那边那几个女'玉女'多撑两秒。” 应天欢正好收手,往仉端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你们天衍师伯的丹药,包治百病——什么剑?” 燕巽云无渡仉端都沉默下来,没人吭声。 “不说就算了。”应天欢伤心地捧着心,“为师以为不愧人师……”他抹泪,“原来我的一个两个三个弟子都不信任我……” “呃……是恶乎剑。”燕巽低声道,“它不是被偷了吗……我们找回来了。” 应天欢眉毛一扬,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仿佛丢的是路边一把剑:“那可得回去拿回来啊!知道那把剑花了多少金子吗?” 云无渡也不出声,和白玦站在几步开外,直视对面的墙面,白玦则看看他,又看看墙。 “呃……”仉端心虚,“师尊你别生气哦,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在那里!给我上!”仉端话还没说出口,巷子头已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手持长剑红缨枪,剑上附着灵光,很显然,都是修真练家子。 应天欢换了神情,抱怨道:“给给给!这怎么是个男的啊!还给你们。” 燕巽低声问:“师尊你怎么这么说。” 应天欢面无表情,小声:“为师万全之策,早就问过了,可以抢,能还就行。” 那些昆山镇民还有些疑虑,但看着“玉女娘娘”还瘫在地上,堪称完璧归赵,瞬间变脸,笑嘻嘻跑上来把面如死灰的仉端扛起来,摆放到轿子上:“哎呦,这不是人手不够嘛,长得好看就行,这神仙啊有男相女相,都一样都一样。” 还有人笑着给台阶:“可不能再抢了,要抢也得等夜里再去。吓得我们还以为是隔壁那两个癫镇子的打进来了呢。” “哪两个?” 话音未落,巷子外传来了奔逃的声音,几个大汉脸色一变:“不好!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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