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顾承延一双精光外露的眼睛紧紧盯着顾奚:“为父必须确定,这个人,不是陛下。” 顾奚终于坐正了身子,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个晚上,辞惜反常的表现,而曹贵君就是在第二天失踪的。 这么想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了上来,他沉声问道:“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顾承延咬咬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顾奚一怔,震惊了。 要知道这么些年,他一直在观察褚祁月和辞惜,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痛苦。 这个世界的褚祁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帝王,他或许有情爱,但那都很浅,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有江山,纵然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宠爱到了一种近乎深情的地步,但顾奚却并没有从他的眼中见到过如宋辞墨那般的爱意。 他们之间有的,其实依旧是算计,所以要击垮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他的江山,毁了他作为帝王的尊严,还有,毁了他视若掌上明珠的辞惜。 至于辞惜,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还是了解的,这个世界的辞惜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最在乎的就是父皇和父君,此外再无其他。 因此,顾奚其实早已经想出了计划——其一,将褚祁月拉下皇位,恣意羞辱;其二,让他和辞惜相信,辞惜其实是个野种。 但顾承延却告诉他,褚辞惜,真的不是褚祁月的种? 第25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六) 顾承延看着顾奚怔愣的神情,只当他怕了,叹气道:“娘娘也莫要慌,一切还有老臣为娘娘打算,而今重中之重,还是要生下皇子,娘娘将来的地位才能够稳固啊。”——虽然皇帝对这个公主十分看重,但那毕竟只是个公主。 顾奚没有说话。虽然他原本就打算以此为借口达成他的目的,但他却没有想到这具身体居然真的背叛过褚祁月,他知道这背叛与他无关,却还是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系统慢悠悠的笑了起来,【宿主,这是个很不错的设定,不是吗?】 顾奚:【滚。】 顾奚不想听系统的风凉话,抬头看着顾承延,牵起嘴角笑了笑:“本宫心里有数了,父亲请回吧。” 顾承延拱手退下,顾奚在寝宫中呆愣愣地坐了半天,才唤来宫女问道:“去打听一下,陛下现在在何处?” 宫女安静退下,不多时,便来禀告:“陛下与公主在常德殿。” 常德殿是皇帝的寝宫,顾奚挥手制止了门口的太监,自己撩起了门帘推门进入。 “父皇,你喜欢父君吗?”辞惜的声音软软糯糯,顾奚一下子顿住了。 褚祁月对辞惜永远是温柔的:“西西觉得呢?” 辞惜笑着:“父皇对父君很好,对辞惜也很好,想来是喜欢的吧。” 她顿了顿,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肠:“但是父皇,若是父君不姓顾,辞惜不姓褚,父皇还喜欢我们吗?” 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高高悬着无法放下。 “辞惜是朕的孩子,怎会不姓褚?”褚祁月失笑,“至于你父君……” 褚祁月搂着怀中的女孩儿,微微失神,奇怪的是,他对顾奚曾经的模样已经记不清晰了,似乎想起顾奚,便只能想到他决然笑着,摔了药碗与他打赌是的模样,还有日后缠绵的斯磨。 他叹息道:“你父君,若是他不姓顾,他不会嫁给我。若是他不姓顾,曾经我也不会那样忌惮他。” 他和顾奚,本该相互猜忌,相互利用,相敬如冰一直到葬入皇陵。 他该像顾奚难产时那样,纵然忧心如焚,却也能用意念将自己禁锢在曹贵君的寝宫中,一局残棋摆到那一声啼哭响起,然后假装自己没有被冷汗浸透里衣,匆匆安排下大赦天下的事宜,与朝堂上那一群老狐狸周旋。 他也该像曾经那样,即使想要抱一抱那个小小的孩子,却必须冷着一张脸,假装厌恶假装不在乎。 可那日,那个刚学会说话的女孩儿被内侍抱着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干净柔软的一双眼睛,甜甜糯糯地问他:“父皇,您为何从不来看西西和父君?您厌恶我们吗?” 他微惊,目露冰冷:“谁教你这么说的?” 辞惜委屈的一瘪嘴,低声道:“无人教我这样说,只是父皇……” 她轻轻抬起眼睛,纯净的,辽远的目光,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了:“父皇,自从父君嫁入皇家那一日起,就只有顾家的人,还固执的地认为,他姓顾了。” 褚祁月想着,柔软地笑了笑,低头道:“但如今,他已经是我的皇后,纵然他不姓顾了,他依旧是我孩子的父君,是要同我一起葬入皇陵的人。” 【宿主,感动否?后悔否?愧疚否?】系统轻轻巧巧的调笑。 【否,否,否。】顾奚干脆地反驳,压抑住心底一阵阵涌上来的莫名的情绪,扬起完美的笑容转过屏风:“你们父女两个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皇后。”褚祁月将辞惜放到一边,披散着头发,只着一身明黄里衣,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再过数日便是秋日围猎,皇后今年可想参加?” 顾奚懒得很,往年这样的事情都是能推则推,褚祁月也不过随口一问。 “想。” 褚祁月一愣,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皇后说什么?” 顾奚弯了弯微微湿润的眼睛,笃定道:“想。” 顾奚突然搂住了褚祁月的脖子,柔软的唇瓣猛地贴上褚祁月。 辞惜叫了一声,抬起小小的手啪的一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又留着两条小小的缝往外看,一张脸红扑扑的。 褚祁月猛然想起女儿还在旁边,耳朵尖刷的一下红得像要滴血,眼睛一转,却见辞惜蒙着眼睛蹑手蹑脚地往门边挪,跟只乌龟似的,好不容易挪得差不多了,这边顾奚已经扒开他的里衣。 辞惜狠狠把门给摔上了。 门外,辞惜拍着胸脯,一张总是苍白的脸红得像是要熟透了一般,她口干舌燥一阵,嘀咕一句“白日宣淫”,然后在一众太监宫女目瞪口呆满眼“小祖宗您知道这词儿什么意思吗”的目光中叫来步撵回寝殿去了。 屋内,缠绵过后,褚祁月气息悠长,似乎已经睡熟。顾奚喘着气紧紧抱住褚祁月精瘦的腰,声音轻得像在飘:“陛下,若有一天我做了糟糕至极的错事,请您,千万不要原谅我。” 褚祁月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开眼。 ** 回到未名宫后,顾奚侧卧在塌上,懒懒地招了招手,一宫女立刻从上前来,恭顺地低着头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顾奚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慢吞吞地折好,递过去,语调懒洋洋的:“把这个,给你的线人。” 宫女安晴一惊,哗的一下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娘娘赎罪,奴婢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别装了。”顾奚打断她,“我没想把你怎么样,我给你的,你收着,按我说的办就是了。父亲在我宫中插个眼线,我难道还非得拔了不成?” 安晴眸光闪动,像在揣摩顾奚所说的真假,几息后,双手接过字条揣入袖中,再抬头时,神色已是变了:“娘娘是如何发现奴婢的?” 顾奚:“……”我能告诉你是从系统那儿问的吗? 顾奚轻咳一声,高深莫测的笑道:“这一点,你不必知晓。你只要记住,十日后围猎,希望父亲不要失了手。” 第26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七) 十月中,秋猎。 秋色正好,倒是天气还有几分燥热,作为猎场的成宁山早就被清理了干净,只余下一些无害的小野物供着这一群金尊玉贵的猎者玩弄。顾奚作为皇后,自然不用去参与围猎,辞惜作为公主,原本也只需要待在营帐里,但她却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老早就大闹着要同褚祁月一起,赖在马上不肯下来,倒是连累的褚祁月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夜间,辞惜这胡天胡地闹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了,缩在褚祁月怀里睡得倒香,褚祁月无奈,让一众大臣回去休息,拒绝了太监,自己抱着辞惜回到寝帐。顾奚盘着两条腿懒洋洋地坐在床上等着,看到褚祁月,抬了下眉毛:“皇上这是带着西西去哪里疯玩了?” “成宁山总共就这么大,能去哪里?”褚祁月将辞惜放在塌上,转头看向顾奚,“怎么?皇后看上去不大高兴?” “说着出来围猎,结果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要是你,能高兴?”顾奚嗤笑道。 褚祁月低低笑起来:“这么说,皇后这一整天,已经睡饱了?” “你要干嘛?你女儿还在这儿呢!”顾奚猛地拽紧自己的衣襟,一双星空般流光溢彩的眸子盯着对方。 褚祁月不由笑了,眸光冷淡却温和:“皇后想到那里去了?若是睡饱了,换身轻便的衣服,朕带你去个地方。” 顾奚微微一愣,褚祁月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停留在顾奚的侧脸,带着突如其来的温存:“皇后,可曾见过成宁山的日出?” 日出啊…… 若是要看日出,便要到山顶。 褚祁月离开帐篷,安晴脱下顾奚身上繁复的宫装,换上了一身鲜红骑装,不带一丝女气,一个明亮而热烈的少儿郎,顾奚踏出帐篷时,褚祁月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这才应该是他的皇后真正的模样,而不是那个终日懒洋洋的,穿着一身繁杂衣饰,锁在深宫万事不知不理的顾皇后。 两个人,一轮月,成宁山脚是上好的猎场,上山的路却十分狭窄,有时甚至仅容一人通过,修林翠竹,风景自是美的,只是夜间行路不易,再加上顾奚实在算不得一个身强体壮的人,褚祁月要护着顾奚也颇为不易,倒是害得两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闲心思看风景。 走到半山腰,顾奚瘫在地上,任褚祁月怎么哄也不肯爬起来了。 褚祁月叹气:“皇后这体力还真是让人忧心。” 顾奚瞪他:“陛下,我这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手里提过的最重的东西就是你那宝贝女儿,我体力能好?与其说着风凉话,还不如直接背我来得痛快。” 褚祁月愣了愣,目光缓缓落下,居然真的蹲下了身,轻声道;“服了你了。上来吧,朕的,皇后。” 朕的皇后啊,若是你不曾入宫,是不是也能够像天下所有的少年儿郎一般,骑马挽长弓,恣意张扬,回首一笑便倾了天下女子的心? 若是你不曾为生下孩子损伤身体,不曾一日一日地蹉跎在一方四角蓝天下,是不是便不会,只是几步山路,就没办法承受了? 顾奚的呼吸很轻很浅,拂在帝王的侧颈:“陛下今天,似乎格外好说话?” 的确是好说话,往日,褚祁月再宠他,也还掂量着自己的帝王身份,高高在上惯了的人,纵然并不是刻意,一言一行终究带着俯视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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