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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室内只剩下两个人，褚祁月放下剑，试探着拉住了顾奚的手，见他没有挣扎，才慢慢握紧了：“你有伤，不宜饮酒，这话有哪里错了你要生这么大的气？” “我生气了？哪儿生气了？”顾奚随口笑着，“我只是惊讶，我眼里皇上还挺勤政的，怎么到了百姓口中，居然口耳相传的成了个只知道沉溺美色的昏君呢？我肯定是遇上了个假的皇上，急需找点什么灵丹妙药洗洗眼睛。” 这种曲子，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传开的，至于那个人是谁，顾奚觉得自己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 端王……倒真是着急得很。 “你在气这个？”褚祁月微微笑了起来。 “我说了我没生气。” “好，你没生气。”褚祁月笑道，“所以，你是在替朕叫屈吗？” “皇上觉得委屈了吗？” “不觉得，不过若是皇后觉得朕委屈，朕也可以勉为其难委屈一下。” 顾奚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皇上啊，你不是本来为了皇位安稳都准备打掉辞惜吗？我一直很好奇，皇上你是什么时候就突然对我有情了呢？我嫁给你那么多年，怎么之前就不见你喜欢我？” 褚祁月愣了愣神，倒了一杯酒在手中把玩着，垂眸道：“自古帝王无情。太祖皇帝深情至斯，差点毁了江山。作为帝王，最初要学的，就是无情。朕不觉得，朕与其他帝王有什么不同。”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喜欢我，我自作多情了？”顾奚直起身子挑眉。 “怎会？”褚祁月拽了他一把，安抚地拍了拍顾奚衣衫下单薄的脊骨。 然而，和这温柔的动作不同，褚祁月说出的话却带着肃杀：“皇后，朕，怕是要动顾家了。” 顾奚微微一愣。 褚祁月苦笑：“朕与其他帝王，并无不同。顾家是皇后的退路和后盾，可以保皇后一世安心，若是朕真的一心为你着想，朕绝不会动顾家，毕竟，顾家虽然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但真要谋反，顾承延还不敢背这个骂名。但是皇后，朕，必定要将顾家连根拔除，因为朕不能忍受君权被相权所压，如同历代以来的，任何一个帝王一样，这就是帝王家的无情。” “但是，皇后放心，朕，既然斩断了皇后的退路，便不会让皇后，有任何不得不后退的时候。” 顾奚慢慢闭了闭眼睛：“这就是帝王的情爱？” 褚祁月低笑：“这是我的情爱。” 第29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十） 两日前，成宁山，皇后营帐中。 端王褚祁炘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顾奚，微笑道：“这就是顾公子要的药。” 顾奚接过瓶子把玩一阵，打趣道：“端王殿下居然还随身带毒药，这是随时准备给皇帝下药吗？” “这药不是给皇兄下的。”端王高深莫测地笑起来，“是给顾公子。” 顾奚抬头看他，端王解释道：“给皇兄下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皇兄虽然朝堂之上被顾丞相牵制，但宫中还是清理的比较干净的，尤其是身边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这药，是要顾公子服下后，通过……阴阳交合，慢慢下到皇兄身上。” 顾奚的手顿了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我最后会怎么样？” 端王道：“顾公子身上的‘忘言’之毒本是无药可解，只能缓解，但我刚才给顾公子的‘情缠’虽也是剧毒，却正好与‘忘言’相互压制，以毒攻毒，相依相克，相互消磨之后便能有解。” 端王注视着顾奚的眼睛，真诚道：“事成之后，小王会将真正的解药连同假死之药一起奉上，届时，顾公子诈死离开宫城之后，天高海阔，哪里去不得？” 顾奚：【我信了他的邪。】 系统：【那你别吃啊。】 顾奚从瓷瓶里取出药丸就吞了下去，倒是让端王吓了一跳，问道：“顾公子，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相信殿下，但就如同相信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一样，相信你，是我唯一的选择。”顾奚摆了摆手，“接下去，对于端王爷而言，最需要的，就是军权，所以我建议王爷去边境发展，至于该用什么理由去，王爷自己想吧。先不要有太大动静，暗暗收一小部分绝对忠心的心腹就好，那些职位较高的将领不要试图去动，至于朝堂之上的事情我自会把控，等我这边时机成熟，我会给你信号，那时候，就请端王，千里勤王，清君侧妖后，立下不世之功业吧。” “信号为何？”端王问道。 顾奚轻轻眯起眼睛，流光溢彩的眸子中闪过挣扎的算计，他最终轻轻笑了起来，因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杀，公主辞惜。” ** 常德殿中，辞惜按着明黄丝帛上所写的，转动了墙上的一个烛台，吱嘎一声，一面墙转动，露出一个洞口来。 辞惜捏紧在成宁山上褚祁月交给她的玉牌，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常德殿中的烛火颤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很久之后，一道些微的光闪进了辞惜的眼睛，光影里，一男子长身玉立，向她躬身道：“在下魏明晟，恭候殿下多时。” “魏……明晟？”辞惜被光线刺得微微皱眉。 “是。”男子逆着光微笑，“八年前，在下因公主诞世才得以保全性命。在下谨遵陛下命令，为公主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两年后，景元十二年，帝王寝宫常德殿外。 公主辞惜的贴身婢女怀瑜被侍卫一把推倒在地，她抬头高声道：“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是公主！公主要见陛下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 “诶呦，那可真是不巧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晃晃悠悠的传出来，一名太监推开门，满脸堆笑的看着台阶下的辞惜，尖声道，“皇后娘娘有令，陛下身体抱恙，不得见风见光，故，任何人，不得探视陛下。所以，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怀瑜爬起来骂道：“你这腌臜阉人！你……” “怀瑜！”辞惜呵止道，慢慢掉转目光看向那得意洋洋一脸小人得志的太监，突然笑了，虽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声音还是稚嫩，却已带上了压迫，“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放肆的奴才拿下，杖责二十！”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这小太监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但下命令的又是这大荣朝恩宠最盛的唯一的公主，一时间，竟没有人动，只听那太监面容扭曲道：“殿下，奴才不才，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人，就是要打只狗，也得看看主人吧。” 辞惜嘴角笑容加深：“好，好得很，本公主现在连一个奴才也打不得了吗？你还知道你就是只狗啊？再受宠的狗，难道还能越过亲生女儿去吗？一个个都不动，是想看本公主亲自打？” 侍卫如梦初醒地扑上去拿人，辞惜趁机想要冲进殿里，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定在原地。 “哟，可真够热闹的，西西，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像是见了救星，挣扎着大声哭喊道：“皇后娘娘救命啊，奴才，奴才只是按娘娘的吩咐阻止公主入内，公主这就不由分说要杖责奴才，娘娘救命啊。” 几个侍卫也不敢再动手，纷纷跪下。 辞惜脊背微僵，慢慢转过头，轻轻喊了一声：“父君。” 几步开外，一袭繁复宫装的皇后满脸浅笑盈盈，流光溢彩的瞳眸里带着无趣的玩味：“就这么点事儿？” 两年来，大荣皇帝的身体每况日下，皇帝膝下无子，独女年幼，故，皇后顾氏，渐渐掌控了皇宫，甚至朝堂。 权倾后宫的皇后慢慢走到太监身边，低头一笑，在太监欣喜的神色中慢条斯理道：“冲撞公主，是该罚，拖下去，杖毙。” 说完，也不管太监的求饶，伸手拍了拍辞惜的脑袋，道：“想见陛下，跟父君说一声，父君带你来就好了，何必这样呢？” 辞惜的身体微微僵硬，几乎想要逃走，但还是像个木偶一样随着顾奚走入常德殿。 殿内很闷，暗无天日，浓重的熏香让辞惜呛了一下，她难受地咳嗽几声，听见不远处的层层帷幔之中，褚祁月虚弱的声音。 “辞惜？” 辞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父皇……” 顾奚微微仰着头，听着脑海中的声音，那个轻盈温柔的声音。 【目标痛苦值，百分之四十五。】 太医弯着腰小步走到顾奚和辞惜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我父皇他到底怎么了？”辞惜急切地问道。 “这……”太医瞄了一眼顾奚，道，“陛下只是思虑过度，再加上近日来染上了风寒，不是什么大毛病，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休息几天就好了？”辞惜冷笑着，斜着眼睛看向顾奚，“父君，你也这么觉得吗？” 顾奚微笑：“我又不懂医，自然是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 “庸医！”辞惜咬着一口银牙拔高了声音，眼睛里涌起诡异的色泽，却听见帷幔中褚祁月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辞惜一惊，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太医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向神色不明的顾奚，直到他摆了摆手，才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系统：【目标痛苦值，百分之四十六。】 顾奚闭了闭眼睛，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顾奚：【我比较想知道，褚祁月的痛苦值现在是多少？】 【你个问题超出了你的权限，宿主。】系统轻笑：【我只能告诉你，没有满，至于具体数值，宿主，你没有权限知道。】 系统嘲讽地问道：【怎么，宿主，到了这个地步，你这是开始不忍心了吗？】 【拙劣的激将法。】顾奚牵起嘴角笑了笑，【不忍心……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突然有点想念，曾经辞惜捧着白瓷碟子剥瓜子，被他一把抢走后赖在褚祁月身上撒娇哭闹的情景罢了。 只是那景象，恐怕再也不能看到了。 第30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十一） 顾奚掀开帷幕，龙床上，辞惜握着褚祁月枯瘦的手伤心地哭了，褚祁月勉强撑着身体，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哄道：“哭什么，父皇不是没什么事儿吗？” “什么叫没什么事儿？父皇你都瘦成这样了！”辞惜哭道。 “好了，别哭了，吵得朕脑仁儿疼。”褚祁月无奈地说，果然看见辞惜一下子憋住了眼泪，却又憋不住抽泣，整个人都是一抖一抖的，不由笑了起来，“你也见过父皇了，回去吧，小心把病气过给你了。” 辞惜一向最听褚祁月的话，说一不二，她抽了抽鼻子，满脸的委屈，却也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只是在经过顾奚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慢慢吐出三个字：“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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