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祁月一步一步踏着狭窄的山路,眸光深远:“皇后,你可曾怨恨过朕?” “为什么这么问?”顾奚奇道。 “没什么,只是朕今日看见你的模样,突然就想,若你没有成为这皇后,如今该活成什么样子呢?”褚祁月笑了笑,“毕竟,据说在大荣朝之前,男子是不能诞下子嗣,更不能为妻为后的。若是皇后生在那个年代,想必是一个皎皎少儿郎,是天下女子梦里的夫君吧。” “还有这种说法?怎么回事?”顾奚来了几分兴趣。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男人本就不能生孩子,这次生了个女儿简直把他的三观轰得七零八碎,他真的很怀疑这见鬼的设定就是目标在玩儿自己。 “这说法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说了,毕竟与皇室有关,又有谁敢嚼舌根子?不过若是皇后有兴趣,告诉你也无妨。”褚祁月轻声道,“传言,男子本不可生育,大荣高祖一生征战天下,是为千古一帝,却偏偏爱上了一个男子,为其终生不娶,那男子……据说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放在现在,大概诸位大臣都会嚷嚷着要立他为后,只是当时不是如此。数位大臣血溅朝堂求高祖立女子为后,无论如何不能绝了皇家子嗣,但是……” “但是高祖不愿意?” “那是自然。”褚祁月微微一笑,“因为皇帝无嗣,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此时北方边陲小国举全国之力入侵大荣,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后来那男子请缨领兵出征,虽然成功抵御了外敌,却也死在了战场上。高祖闻讯,大病一场,几乎随他而去。后来,神明感念其二人真情,在梦中令二人交合,给了高祖一个子嗣,从此,男子便可生育,不过,因男子生育本不合天理,所以男子生育时常伴有难产,身体也极易受损,生下的孩子,也少有完全健康的,例如辞惜的咳疾,不过好在已经痊愈了。” “等等。”顾奚原本听得开心,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古怪,“你说那两人于梦中,嗯,那啥,然后就有了个孩子,但那男人早就死了,所以……那孩子是高祖生出来的?” 褚祁月愣了愣,顾奚的神色越发诡异,像是强忍着笑:“所以,皇上,其实高祖皇帝才是那个,下面的?” 皇帝都敢压,这人有点东西啊。 “咳,”褚祁月掩饰性的清咳了一声,尴尬道,“朕,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依皇后之见,大概……是吧。” 顾奚大笑起来,整个人都在乱颤,褚祁月无奈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别乱动,小心摔你下去。” 顾奚忙忍住笑,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凑到褚祁月耳朵边,不怀好意的吹着气道,“说起来,陛下,现在这体位,您貌似也是在下面的啊。” 第27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八) “陛下,现在这体位,您貌似也是在下面的啊。” “皇后!”褚祁月的耳朵尖红了一下,声音严厉。 “哎,听着呢。” “皇后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夜风微凉,终究已是十月后,纵然白日依旧有几分燥热,夜间却已是露水深重,顾奚体温偏低,这是生下辞惜后身体落下的病根,受不得凉,但褚祁月的身上极暖,暖得合人心意。 月亮沉沉地躲到了云后头,天光熹微。 顾奚绕起褚祁月的一束头发,缠绕在指尖:“陛下,你很宠我。” “朕承认,朕很宠你。” “顾家没有女儿。” “是。” “顾家位高权重,却也如履薄冰。” “不错。” “我几个哥哥都是人高马大的,不甘于人下的。” “对。” “所以啊。”顾奚笑了起来,像带着毒的浆果,“纵然不是陛下,我也会被送给别人,陛下好歹宠我,我不是该知足吗?” “那在朕不宠你的那些年呢?你可曾怨恨过?”褚祁月垂下眼睛,细细地看着脚下的路,“皇后,你说你的哥哥们不甘于人下,难道,皇后就甘于人下了吗?” 顾奚轻轻挑了挑眉毛,声音轻的像是风里飘来的一丝远处的花香:“我?我还真不在乎呢。” 真的不在乎吗? 顾奚不知道原主在不在乎,想来原主是有些怨恨褚祁月的吧,不然也不会用个别人的孩子混淆皇室血统,但他自己,还真是不怎么在乎。 虽说,如果有机会,也许当当上面那个感觉也会不错? 顾奚暗搓搓地想着,嘴里随口扯到:“说起来,陛下啊,我难得出来玩一趟,大好时光该说些有意思的,这些怨不怨恨不恨的,我们回宫后再关起房门来慢慢探讨不行吗?” 褚祁月轻笑:“那皇后想说些什么?” “不如陛下唱个歌给我听……哎哎哎我开玩笑的你小心着点别真把我给摔下去了。”顾奚赶紧死死抱着褚祁月的脖子,咯咯笑道,“我说陛下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皇后,安静些。” “不想安静,不然我唱歌给皇上听好了。”顾奚说着就唱了起来,咿咿呀呀魔音灌耳,难为褚祁月脚步一步不乱,连眉梢都没动一丝,顾奚唱完后,还能淡定的评价一句:“不错。” “皇上可真没意思。”顾奚瘪了嘴。 一时间,耳边只余下了风声,轻轻浅浅的,突然染上了一个清澈的嗓音,一段简单的旋律,低低的,说不出的悠远。 顾奚就在这段简简单单的旋律中,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贴合上了褚祁月心跳的频率。 ** 山下营帐,主营之中,一只雪白的小猫无声无息的跃上正中的床榻,它的脖子上用红绳挂着一颗金色的,不会发出声响的铃铛,银灰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塌上沉睡的女孩。 女孩突然睁开眼,漆黑到看不见一丝光的瞳孔正对上那只白猫,辞惜似乎还有几分恍惚,伸出幼嫩的手指,碰到了白猫颈间的铃铛,嘀咕一声:“猫?怎么进来的?” 那双银灰的眸子一下子转开了,白猫一下子窜了出去。 “哎。”辞惜支起身子,微微清醒了些,不由皱起了眉——皇家营帐,守卫严密,按理说一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哪里来的猫?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什么不好的预兆。 下一瞬,就像印证了她的猜想一样,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正是安晴。 “殿下,不好了殿下。” 还没等安晴说出发生了什么,褚祁月抱着顾奚一把掀开帘帐,大声道,“把公主抱出去,传太医!” 他的怀里,顾奚紧紧闭着眼睛,血将鲜红的旗装染出一片深色,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辞惜连忙让出床榻,惊恐道:“父皇,父君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你闭嘴!”褚祁月回头吼道,“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 辞惜被吼得后退几步,踉跄跌倒,怔怔道:“父皇?” 太医急匆匆的赶到,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承延,顾丞相满脸的褶皱不停的抽动着,像是怎么也想不通的样子,若不是慑于褚祁月肃杀的脸色,他几乎要上前抓着顾奚好好质问一番。 太医把了脉,颤抖着扑通一声朝褚祁月跪下,额头紧紧贴在地上:“陛,陛下,这毒……微臣,微臣……” “你想说你救不了?”褚祁月目光阴森。 “微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太医狠狠地磕头,很快就是一个血印子,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陛下,不如请端王爷来看看吧,微臣实在是……” 褚祁月一愣:“祁炘?” “不错,听闻端王爷精于医术,陛下不如……”太医哆嗦道。顾承延目光微微一闪,亦是跪倒在地:“陛下,老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臣求求陛下了,不如请端王殿下来试一试吧。” 褚祁月咬牙招来侍卫:“去请端王。” 又转身痛斥太医道:“先为皇后止血啊,愣着做什么!”言罢,他按住自己的眉间狠狠掐了一把,身体微微晃了晃,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见辞惜缩在安晴的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满眼湿漉漉的慌张。 若是平日里,褚祁月一定会好好把她抱在怀里哄,此时他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端王褚祁炘,他的同胞弟弟,闲散王爷,师从医鬼孙决明,有着一手天下难得的医术。 褚祁月慢慢转动目光,看向跪伏在地的,他的丞相顾承延,目光闪动。 端王很快赶来,把了脉后,向褚祁月恭敬地俯下身道:“陛下,皇后所中之毒名为‘忘言’,若不及时解除,会渐渐痴傻最终死于衰竭,臣弟须为皇后施针缓解毒性蔓延,再行配置解药。然师门有规定,行针时不得有外人在场,还请陛下见谅。” 褚祁月垂下眼睛,不发一语。 “陛下,勿要耽误时辰啊。”顾承延赶紧劝道。 “也罢。”褚祁月道,转头看向安晴,“你抱着公主随朕来,其余人,便在账外等吧。” “是。”安晴抱起辞惜随褚祁月离开,经过顾承延时,二人飞快的对了个眼色,顾承延与太医向端王一躬身,退出账外。 待账内无人,端王将一颗药丸塞进顾奚口中,一手一拍一顺,叹气道:“皇后如此作为,倒是让小王不知所措了。” 顾奚睁开眼睛,勾起一个笑来:“端王似乎对我父亲提出的交易并不满意,否则就该按父亲的意思一步步走,安排刺杀,却不能真取褚祁月性命。想要一口吃成胖子,可真是野心有余却没有脑子。纵然今晚褚祁月死在成宁山,你以为,你就坐得稳皇位吗?就算成功登基,也不过是顾丞相手下的又一个傀儡罢了。” “哦?那小王该谢谢皇后了。”端王笑得月明风清,手下下针极稳,他捻动针尾,道,“多谢皇后奋不顾身,替陛下挡了一击,好叫小王免了成为傀儡的命运,纵然折了小王精心养育的十二死士,小王也不该放在心上。只不过啊,即使小王按着丞相大人的安排走,最终,不也是个傀儡皇帝吗?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一些?” “你说的没错。”顾奚转头,牵动了伤口,嘶嘶地抽着气,“所以,端王殿下,想不想换个交易的对象?” 端王手指一顿:“皇后的意思是?” “别跟我父亲混了,跟我交易。”顾奚看着他,“我来做你的助力,我可以给褚祁月下毒,一点一点搞垮他的身子,做个祸国妖后,到时,你自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等你‘清了’我这个罪人,皇帝也该死了,到时你自可登基为皇,再无人压在你上头。” 端王沉默着,布下最后几根针,缓缓抬起眼睛。 民间有戏言,称端王容颜,明月清辉,翠竹傲雪,最似个执剑走天涯的侠士,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顾奚微微笑开:“王爷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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