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他听说了外面对小妹的种种嘲讽与不屑和那传的百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他昔日那个被母后捧在手心里,风光无限的小妹变得比他还惨。 往日的嫉妒与不满彻底爆发,让他变得刻薄不已和竭斯底里,他与她大吵了一架。往日的兄妹情分像是被一笔勾销,抽刀断水,无痕。 他至今仍记得小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与不可置信。 而这让他感到了近乎病态的满足感,他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从今日起,本王便没有你这个妹妹” 几乎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句话竟然是出自自己口中 理智逐渐回笼,看着那昔日发光的眸色彻底暗沉了下去,他哑口无言,想狠狠给自己一拳,可他终究只是看着小妹双眼通红,倔强地踏出门。 而他,什么都没做... 苦啊,实在是太苦了,苦到他喉咙艰涩,难以发声。 要是小妹还在身旁,大概会取笑他,取笑他多想,取笑他多虑,取笑他自作多情.....无病呻吟。 可终究只是要是......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再难挽回,尽管无数次后悔。 太子殿下轻拍了拍誉王的手背,叹息道:“回去吧” 肩上落满雪花的人无言地盯着雪地上的足迹,哽咽道了声:“好” 誉王生辰,却不如以往隆重。 要知道昔日上门贺寿的人将门槛踏破,金银细软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而今门可罗雀,上门的访客稀稀落落。 不过,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位王爷。 到底家境殷实,生辰宴依旧办的风风光光,只是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打肿脸充胖子般的可笑。 誉王亲自操劳,面带喜色,迎接诸位宾客只是眉间总是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 “太子殿下到!” 门外的宦官高声,满面笑容地将俊美无俦的人迎了进来。 在座宾客纷纷行礼,对着这位虽然体弱,却毋庸置疑的储君。 “二弟,生日快乐” 太子殿下拖着病身,坐在轮椅上给了胞弟一个温暖的拥抱。 “谢谢大哥” 誉王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他本想拉过太子殿下,与大哥好好叙旧。 无奈琐事缠身,只好先行告辞,去招待诸位客人。 “去忙吧” 太子殿下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哭笑不得,只能无奈表示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 “太平公主到!” 这一嗓子让与客人谈笑风生的誉王愣住了。 太子殿下倒是露出了的笑容,抿着嘴角笑幺妹: “不是说不来么?” 殿下轻扬着头,眼见她要不屑地丢下礼物走人之际,太子殿下连忙讨饶道:“来就来了,快些坐下吧” 又靠近低语笑道: “戏就快开场了,不如看完戏再走?” 他话音刚落,台上的戏班子便开唱了。 “身子弱,就莫要再喝酒了” 她顺势熟练地拿走太子殿下手中的酒杯,自然地坐了下来。 誉王终于脱身,在太子殿下身旁落座,又斟了杯酒给他: “人生无酒,怎能解愁?” “就你事多” 殿下瞪了自家二哥一眼,但也不多言语。 誉王噎住,只能干巴巴地转过头去看戏。 太子殿下开怀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 “只此一次,今晚便让本殿喝个够吧”他俏皮地朝胞弟胞妹眨巴眨巴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的道。 太子殿下终是不胜酒量,还没喝几杯,就已醉眼朦胧。他满脸通红地抱着酒坛子,无论旁人如何劝,就是死死不肯松手。 殿下嗤笑道: “怎的?莫非那是大哥的媳妇?” 太子殿下瘫在轮椅上,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看着台上仍在唱着的戏。过了会儿,神魄才归位。 他伸手敲了敲脑袋,无奈笑道:“原来这酒真是苦的很,苦的你大哥我头痛得紧” 誉王闻言,担忧地握住太子殿下的手,仔细地瞅了瞅他的面色,起身着急道: “看来是真醉的不轻” 转身就要去唤太医,却被太子殿下拦住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 “无妨,只是醉酒罢了” 没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将怀中酒坛松开,置于桌上不无遗憾道: “可惜了” “大哥先回皇宫,让太医瞧瞧” “来人,备马车!” 誉王担忧地看着他的大哥,不无自责 “大哥身子弱,我还劝大哥喝酒,我真是该死” 说完,又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不料一向温和的太子殿下沉下脸,低喝一声: “够了!” “我说了不干二弟的事!是本殿自己体弱” 也许是动了肝气,他一阵猛咳。 “还不送太子殿下回去” 誉王朝扔了下人个眼色,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是” 见那人被安安稳稳搀扶进马车,誉王终是松了口气: “记得去找太医,莫要耽搁了” 他对着小厮细细嘱托。 太子殿下倒是笑出了声,掀开车帘道: “二弟怎地突然像个女儿家,婆婆妈妈起来了?” “可赶紧走吧” 誉王笑啐了一口,目送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当他送走大哥后,本想找个机会跟小妹好好解释一番,却听下人禀告说公主殿下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 他看了一眼台上快要唱完的戏,叹息: “那便下次再讲好了” ----
第15章 调虎离山 她冒着漫天飞雪,疾驰在宫城之中。 见孤独而寂寥的身影跪在宏伟的宫门前,她急急忙忙地勒住马,整个人近乎是要摔下马去。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朝那道身影艰难跋涉奔去。 雪水浸入锦靴中,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她甚至不敢细想,她究竟在这跪了多久。 “婉儿” 她声音颤抖着,艰涩不堪,那人眉间已是一片冰霜,三千青丝尽染白絮,睁眼看是她,竟然还勾起唇微笑。 “殿下” 她未能听到声音,那只是那人的口型,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她胸前,她赶忙将身上的外衣裹在手脚冰冷的人身上,朝一旁干着急的太监吩咐道: “传顾太医到公主府!” 她想快些将跪入雪地的人拥入怀中,可又怕牵动那人僵硬至极的双膝。 “忍一忍” 她轻声安慰,尽管动作轻缓,尽管小心翼翼,那人依旧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 待她将已经丧失意识的人带回公主府,顾太医已经在府外等候。 “有劳,顾大夫” 殿下轻颔首,轻手轻脚地将那人放于床榻之上后,便默默退到一边,随之又让人添了些许炭火。 她相信顾烬,毕竟从小到大她所生过的病,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顾烬默默叹了口气,顺了顺洁白的胡须,将殿下拉至一旁,表情甚为严肃: “她平时是不是睡眠甚少?” 殿下望了望殿内躺在床榻上的人,不再言语,像是默认。 “积劳成疾,寒气入体” 顾烬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又问道: “她是否常心悸?” 又怕殿下不明白,他又急切解释: “就是突然之间,心脏像是被扼住,或者犹如针刺般难受?” 殿下默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轻声说道 “不知道” 顾烬像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甩袖撇下面前这个人,带着些许怒气去案前写药方,又匆匆忙忙地派人去煎药。 她知道他眼里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哑口无言,终是再难辩解。 是啊,她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知道呢?明明两小无嫌猜,明明自幼相识,明明这些年来书信未曾断过。 可无法否认的是,她们分离了八年,这八年之中她们虽然不乏通信往来,可她们的确实实在在分离了八年。 她不知道这八年之中她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背后花费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她问过的,可她不愿告诉她,之前如此,现在亦是。 她给她的信中,所言皆美好,所行皆无虞。 她曾经绞尽脑汁地想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她不够强大,所以她不曾将后背交付与她?是不是,她仍然对她心怀怨怼?是不是....... 她垂下眉,她曾想过百千种缘由,可她,仍未找到。 那人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意气舒高洁,上朝时,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可如今她眉间含霜,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为什么?明明受尽委屈,明明将自己从万丈深渊处拉了回来,明明她们本该如知己一般无话不说......可为什么,就是不愿告诉她? 她伸手欲将那人眉间山川抚平,却在半空中止住了手,千万般情丝,千万般退却,不敢言。 武后寝宫外 “告诉他,本宫睡下了” 公公左右为难: “可太子殿下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在外头一直跪着” 武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 “那就让他跪” 随后放下笔进内殿休息去了。 公公赶忙拿了一件大髦打算披在跪在外头的太子身上,他苦苦劝道: “太子先回去吧,天后已经睡下了。天冷风寒,您的身子如何撑得住哟?” 太子不说话,苦笑着婉拒了递过来的暖炉和大髦,认真又恳切地朝公公道: “劳烦公公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孤只求一事,愿母后成全。” 公公犹豫再三,看着这个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究是答应了。 他不知在寒风中跪了多久,终于等来了消息,那人答应了他,许诺他。 他松了口气,回了东宫后便发起烧来,本就病弱的身子经此一遭后,更加不中用了。 婉儿醒来时便见站在窗前的殿下,她长身而立,袂袖未挽,发尾垂坠的洛神玉佩轻轻摇晃,虽有红绳将其缚束,但仍不改意气风流。 她起身欲行礼,却立之未稳,失了平衡,本以为将跌落于地之时,未曾想,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双膝酸软至极,只能撑着殿下的肩膀,虚浮地站着,可又怕这样太过失礼,又忽地松开双手,想要离殿下远些,却措不及防,整个人陷入了温软的气息中。 她大窘,双颊染上绯红,正手足无措,不知作何解释之际。 却听见殿下闷声轻笑,胸腔中传来的震动,让她的大脑彻底宕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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