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妗收回目光,往场中央看去。 清一色的男子中,她一个女子分外显眼,好在她今日带了面具,旁人看不见她的脸。 只是随意一扫,季容妗便察觉到了至少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显然,这些人也知道她就是最大的对手。 三品以上官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生下的孩子倒是挺多,林林总总扫过去约摸着有七八十人。这只是参赛的,包围圈外,无数凑热闹的百姓早已准备好,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起,时不时能听见一两句“我鞋呢”这样的话。 “咚咚咚” 重锤击打闷鼓的声音响起,带刀侍卫们有序地维持着秩序,周围的喧闹在一瞬小了下去。 一阵风吹过,丁零当啷的风铃声响了起来,季容妗抬头望去。 七八米高的高台之上,遮挡视线的珠帘被丫鬟束起,里边的女人起身走至帘前,她一身红衣艳得万物失色,金凤步摇在光下璀璨生辉,手拿金绣球,潋滟的眸子随意往人群中一扫,世界便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声都有几许停滞。 季容妗感受到周围人失色怔愣的目光,唇角微微上扬,用口型说着:“真好看。” 女人是看向她的无疑,自然也看清了她的口型,无声弯了弯红唇,她轻轻抛起手中金色绣球,任由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落下。 沈竹绾的动作太过突然,短暂的怔愣后,那绣球在即将落下时,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争抢着去夺那绣球。 季容妗没有参与争抢,不是她不想,而是那绣球落下的一瞬,便有十来人将她团团围住了。 那边绣球被一人拿到又被火速抢走,争来抢去打的头破血流,季容妗这边也打的如火如荼。 这群人比她想的还要弱些,季容妗应付起来并不吃力,但却没有急着先将他们打退。 她一边应付着这几人,目光往另一边看去。 那里,林长存正在其中充当着“间谍”的角色。 季容妗先前便料到,到了今日她定然是众人围攻的对象,但是,只要她不去接触绣球,那些有实力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与她打。 索性她就装作被缠住的模样,让林长存在另一边不断将绣球抢走扔给别人,以此消耗他们的体力。 天气本就炎热,一刻钟过去,那边不少人累的气喘吁吁。 季容妗隔着人群与林长存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林长存再一次抢走绣球高高抛起时,有人怒喝出声:“抓住他!这个搅屎棍抢走绣球又不要,只扔到半空让我们继续抢!这个搅屎棍!” 众人这才惊觉些什么,怒气冲冲地朝着林长存涌去。 一片怒喝声中,季容妗听见有人说:“啊,他是搅屎棍,我们是什么?”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伴随着嬉怒叫骂声响起,季容妗无奈地抚了抚额,心想,果然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等一下,别打了,我说,是梁笙让我这样消耗你们体力的!” 林长存的声音穿透人群径直钻入季容妗耳朵,季容妗看着那些一瞬转过来的凶恶目光,额角抽了抽。 一群人转瞬冲来,如蝗虫过境,季容妗一边在心中骂着林长存,一边脚底抹油就欲先溜。 就此事,她猛然听见林长存的歇斯底里的怒喝:“老季!接着!” 他奋力的喝声响起,季容妗看见,那只处在众人争抢中心的金绣球被一颗脑袋猛地顶起,直直冲向苍穹,在某一刻,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季容妗眼睛一亮,猛然跳起,脚间在那群人肩膀不断踩过,而后用力蹬着最后一人,借力往空中跳去。 红色衣裙在空中翩然飞起,白玉般的手眼见着就要够着那绣球,另一只手却从下边猛然靠近,欲图拉住季容妗的腿。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得逞之意。 只是忽然间,他不断往上的身影顿了一下,季容妗看见,林长存正抱着那人的腿,激切地看着她:“上啊,上!” 季容妗咧嘴一笑,毫不犹豫一脚踏在那人脸上,身形翻滚,于高台前方处扣住那金色绣球,同时左手按住扶拦一撑,悬在空中的身体便就此越过高台。 然而,许是动作太大了些,剐蹭到脸上的面具,在她登台那一瞬,卡在她脸上的面具应着双脚落地的声音“啪”地掉落,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就此停止。 骄阳烈日之下,有风缓缓吹过。 手拿绣球的少女与女人相对而立,那张略显成熟的白皙脸颊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现场像被一把刀分成了两半,背对少女的人奋力喝彩着比赛精彩,面对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不过短短片刻,终于有人注意到这异常,纷纷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对面那群人,又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高台看去。 高台之上,季容妗歪头对沈竹绾笑了笑,她拉过女人的手面向众人,清晰温润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旁:“我的。”
第99章 接绣球抢亲一事所带来的反响正如两人所料。 一模一样的脸, 不同的身份与性别,以及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女皇国, 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这些日子,大街小巷无一不是探讨季容妗身份的人。 有人说她就是大乾驸马季容妗,只不过从前女扮男装,也有人说她不过就是凑巧与“季容妗”长得像,实际是女皇国送给公主的“礼物”。 众说纷纭之下,有人刻意引导舆论,说“梁笙”就是“季容妗”,大乾驸马是女子,镇楚之战的英雄。 大乾本就民风开放, 对于女子与女子在一起之事并不作计较,她们更在乎的是,女子也能在战场取得功绩。 一时之间各女子争相将“季容妗”作为榜样。 当然,将她作为榜样的不止是那些女子。 例如那位守城门的大哥,得知了此事后, 目瞪口呆半晌, 一拍大腿, 眼里发出猛烈的光:“老子就说她长得很有前途吧!真乃我辈楷模!” 同年, 陛下生辰当日,大乾新增律法数部,言明实行女子为官制, 试行三年,并派人去往女皇国学习。 大乾历经百年的“男尊女卑”思想受到了冲击,于历史长河中拉开了“男女平等”的帷幕。 季容妗不知道等到那日需要多久, 所有的平等与权力,都需要有人付出血泪, 她不介意当那个先行者,只盼着有一日,季太傅的夙愿能够实现。 不过这些未来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她与沈竹绾的婚礼。 迟则生变,为了防止一些老家伙生事,两人的婚期就定在十月一日,季容妗看过了,那日是吉日,宜嫁娶,就时间而言还有三个月,也绰绰有余。 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 季容妗哪也不想去,每日只蜗居在公主府设计请柬。 据说沈竹绾与她的婚礼定下来后,林长存那厮便开始被逼着相亲,江楠语的学医之途漫漫,身为“大龄”女青年,一点也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常青山离开京城,听他自己说要到女皇国开拓业务,季容妗便让他顺带着给自己捎了一封信给谢林鸢以及肖桂安等人。 叶漉倒是在京城安了家,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少女。季容妗有时能遇见她们,但严格说起来,她和叶漉很少见面。 其中缘由她不知道,但猜测许是与宋楠有关。 临近傍晚,天地间的热度总算散去了几分。 书房内,季容妗满脸笑容地拿着手中的草纸伸了个懒腰,神情放松道:“总算画好了。” 沈竹绾朝她投去一眼,放下手中书籍:“与我看看。” 季容妗递过那图纸,指着图纸上的两个小人道:“这两人是绾绾与我,只要将请柬打开,我们两便会牵着手出现。” 说着,她指了指连在两人身上的花束,道:“这是我们那个时代成亲会有的,意味着幸福美满的花束门。” 除却这些,另有一些花纹配饰,中央的一块空白自然便是请帖内容。 季容妗特地避开了那颗爱心,生怕女人回想起什么。 然而她兴致勃勃地说完后,女人只是颔首,道:“嗯,好看。” 她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还在请柬上找着什么,不过短短须臾,便收回目光,道:“阿妗做主此事便好。” 季容妗顿了一下,试探出声:“要不在小人中间加颗爱心?” “不必。”女人起身,云淡风轻:“不用与你们的一样。” 季容妗:“……” 她看着女人的背影,隐隐明白了什么。 过了许些日子,季容妗终于将第一张成品请柬拿到了沈竹绾面前。 与她先前画的无二,少女确实没有将那爱心加上。 沈竹绾看着手中的请柬,心情忽然便低落起来,但是先前分明说不要加上的也是她,若是此时再说加上,显得她多么幼稚无理取闹。 于是她只“嗯”了一声,露出一个笑,道:“好看的。” “真的吗?”季容妗弯了弯唇,本欲逗一下女人,但在看见她并没有多少上扬弧度的唇角后,又忍不住与她道:“其实,我还是加了一些东西的,只不过,绾绾现在看不见。” 沈竹绾疑惑抬眸,便见少女神秘一笑,道:“等到成亲那日,绾绾便知道了。” 少女向来喜欢给她一些惊喜,却又总是忍不住告诉她,但每次也很有分寸地保留了些神秘感,不说具体的是什么。 不过很显然,她知道自己在意什么。 沈竹绾看着少女一副“早便知晓她在为难什么”的模样,心底难能有几分窘迫,三言两语打发走少女后,便将那请柬拿在手中细细观摩,想着那所谓的惊喜会在何处。 看了半晌没有接过,沈竹绾便将它放在一旁,手腕微动,正欲拿一旁的毛笔时,不知何时搁置在她手边的茶盏被碰倒了。 流出的茶水沾湿了请帖,沈竹绾连忙将那张请帖拿出,却在上面看到了一行先前没有看见的小字。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炎热的夏日随着最后一声蝉鸣禁声而终止。 秋天到了。 在百姓丰收的喜悦中,沈竹绾与季容妗的婚礼也如约举行。 这一日,大乾上下一片喜悦,四处张灯结彩,就连秋日里的萧索都被冲淡了几分。 当事人季容妗心底十分紧张。 明面上两人是二婚,实际上,这是她上下两辈子来第一次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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