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欢遥望谢鹭举手抬臂的捣鼓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下什么咒,心中对这胆小武功差还勾引了自己妹妹的始山人更是厌恶,顿时没了耐心。 真是武功不够,迷信来凑。 “你觉得在我们东莱冥界,你那始山的鬼话咒能有用?你是不是欠砍?” 谢鹭终于完成咕叨,系紧了蒙眼的围巾,握木剑在手,再开口声音已不复颤抖:“我是要告诉你,小海没撒谎。我们始山的地府,公道公正。我想你们东莱也是一样。你身为鬼差,不许欺负她!” 哟! 何易欢微眯双眼,把迷雾又看淡几分:“你蒙着眼,拿着剑,这是小瞧我啊……来啊,证明那小鬼没有说谎。我不占你便宜,我也闭……啊呀!我去!”话还未完,一团黑风就刮到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卷雾聚风的杀气! 这下闭眼是来不及了,连拔刀格挡都显得慌乱。一时轻敌,难以压下心中震撼…… 这么快! 所以,总是有人撒了谎的…… “噗!”作为谎言后果承担者的何易欢,忍着喉痛腥甜道貌岸然地走出鬼街穿过城区溜进郡主府郭萱雅的小屋,终于忍到尽头,一口血恰到好处地喷在床前。 “我的呀耶!这是哪位仙女替天行道了?!”郭萱雅还捧着针线活呢,故作幸灾乐祸,盯着何易欢苍白脸庞。 “咳……咳……你还幸灾乐祸……武功平平?!呕……”何易欢眼含热泪,嘴角挂着委屈至极的血丝,泣对郭萱雅:“你是故意的吧……” “谢鹭啊?!”郭萱雅装不下去,把没绣完的小花抓进手心,抱住何易欢抚背,手掌随着脊背喘息而起伏:“你没事吧?会死吗?” “你这话说的……这么感人肺腑呢……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死不了就行……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居然能伤了你……她被郡主围捕的时候,也没多厉害啊。我就说郡主说她武功多好多好的,原来不是恋爱中的昏头瞎眼啊!我还以为她最多跟我差不多呢……”姜珩羽本是王室旁支,在王位落到她哥哥头上之前,连自己的封地都没有。这样不入流的无封宗室女,想来又能有多厉害的侍卫跟随左右,郭萱雅确实不是故意欺骗。而且何易欢是将门何家公认的练武天才,绝对可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能被谢鹭伤吐血,真是震惊掉郭萱雅手里的小花。 “怎么这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何易欢歪倒身子,倚进郭萱雅怀里,准备运气疗伤:“她之前寡不敌众,为了保护主君脱险,才不拼命……谢鹭,谢……难道这就是始山的谢家剑……”何易欢少年时曾痴迷武学,光搜天下剑谱刀法。天下诸国众多传闻中,始山谢家略有留名,却语焉不详,没想到何易欢在温汤鬼街上拨开缭绕迷雾,一睹真容。“谢家剑的传人,沦落到给远房公室做侍卫,有点意思……”她抬袖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透出笑意:“这么好的剑法,说不定,我这妹夫还真能杀了阎王呢!” “杀阎王?谁啊?等一下……妹夫都叫上了?!你和谢鹭说什么?!你不能偷偷卖了郡主!” “我什么也没说。她武功虽好,人却笨,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我装扮的破绽。真不愧是始山人。” “还说人家笨,你还被打吐血了呢。”郭萱雅轻按住何易欢脖颈,为她把脉:“可惜,伤不重。” “这还不是你说她武功平平!我才轻敌……算了。”何易欢又陷进怀里几寸,喃喃道:“我也打中了她,如果她伤了,其实对老三是好事。不过我觉得她没事……罢了,她们的事,终究要她们自己解决。阿萱……打架,我难得有败绩,你害得我这么惨,该怎么赔我……” 世事无常,有时坏事未必不是好事。可惜,何易欢又错了。 谢鹭有事。 中了何易欢一掌,谢鹭疼得五脏六腑都倒了个,在冰凉的石台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这伤远不致命,也不伤经脉,只是疼得她汗流浃背。疼痛如此,她却不舍得疗伤,放纵刺疼在身体里肆虐。 因为有时坏事未必是坏事。 谢家剑十重关,从第六重开时每过一关便是突飞猛进,可是除了天赋苦练还要依靠心境酝气随缘修习。谢鹭现在没有萧索绝望的心情,想突破拦困数年的第七重关,唯一的一线希望便是让身体极度痛苦的内伤。 可是,机会难得,偏偏专心又难。 “晞儿居然愿意告诉别人她叫小海,本以为她不喜欢我给她取的名字……嘿嘿,咳!咳咳!”稍一心动,杂念迭起,谢鹭心田中幸福喜悦刹那被焦躁之火燎原,赶紧收回心神,凝气运力,在周身经脉血流的茫茫迷原中苦苦求得一丝破关的光亮。家传心法,像是熔炉外砸下的铁锤,把融化的伤痛一点一点锻成开关的钥匙,坠落在不那么遥不可及的桌案上。谢鹭疼得冷汗迸流,渴望向钥匙伸手,好触碰到终于能看见的希望。忽然,有人跳下,推了炉,掀了桌。 “谢姐姐,你怎么了?!”声音振聋发聩,焦急欲裂。 “晞儿……快……别管我!”钥匙就在眼前,谢鹭还想捡一捡。 “你怎么了到底,这突然……”何易晞心心念念躲着二姐回来看谢鹭,没想到见到她这副半死般的的模样,吓得肝胆俱碎,开口已是哭腔,扑身想抱起谢鹭:“你病了吗?!怎么这么多汗……现在……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什么骗局暴露,什么后果难料,她全顾不得了。 “晞儿!”谢鹭心神激荡,苦求的光亮瞬间消逝,重归一片迷茫。功亏一篑,她猛然伸手攥紧何易晞的左臂,缓缓睁开双眼,极虚弱地笑道:“你要怎么赔我……”
第六十一章 本来,像欠啊赔啊这种字眼,极易引起心虚的何易晞愧疚的胡思乱想。可她此刻满眼只有大汗淋漓的惨白脸庞,居然没听见似笑非笑的喃喃之语,只反抓谢鹭手腕一个劲地发狠劲要把怀中病鬼抱起。 “谢姐姐,抱住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这里只有做衣服的裁缝澡堂老板算命半仙教书先生干活力巴杂货铺掌柜和摆脱不了吃小孩疑云的街长,哪有大夫?晞儿急糊涂了吧……谢鹭见何易晞为自己焦急,刚熄灭破关希望的心田又被暖阳照耀,一点都没有失败的沮丧。 开不了就开不了吧,不是什么大事。眼前这个鬼,比第七重关重要得多。重要到不得不有所不言。 之前切磋之后,何易欢告诫谢鹭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诉小海,否则扰她洗心。其实不需要假冒鬼差的叮嘱,谢鹭也不会告诉何易晞有鬼差想去教训她。谢鹭想做一面盾,在何易晞身后挡住那些恐怖的魑魅魍魉。 哪怕只是做鬼,也想让她开心。 于是谢鹭赶紧安慰何易晞自己并不是生病只是练功时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并无大事,并当即运功疗伤证明自己马上就能生龙活虎。见谢鹭盘腿坐起,吸吐渐正常,何易晞这才把冲上额头的心按回。心坠进胸膛,溅出个大大的迷惑。 为什么死了都要练功啊! 何易晞没看到裁缝上进的榜样作用,便难以理解谢鹭的勤奋。要不是定远侯家教森严,何家子弟必须文武皆修,她才懒得练武呢。世上这么多有趣事,远比习武练功值得做。她不知要是谢鹭武功略差一点,连她严格严肃的姐姐那关都过不了。不过感情使人盲目,恋爱让人上头。当她看见谢鹭脸色回红后睁开眼睛的清亮双眸,就感慨在冥界排队等着轮回都不懈怠练武的鬼可太遭人疼了!特别是看到那还显虚弱的脸颊,薄汗滑肤的锁骨,撑肘耸立的胸膛…… 呼……想按倒她给她搓个澡! 何易晞必须做点什么来发泄自己满腔的爱意,否则憋得慌! “谢姐姐,我们去洗澡!” “啊?可是流景澡堂要提前一天约啊。” “对哦。那我我……我去借木桶,我打水给你洗。” “啊?” “啊什么啊,你出这么多汗,不洗澡会着凉的。”说道着凉,何易晞还应时当景地打了个冷战,引来伤员关切。 “怎么了晞儿?冷吗?” “我不冷啊,是你会冷好不好!”何易晞收拢身体上的凉意,稳住心神,催促谢鹭:“快去快去。我去借桶,你去溪边,歇着,等我。” 何易晞跳下石台,飞一般冲向流景温汤。此时雾气不厚,就算是中午浓雾密布,何易晞也早熟了路,脚下生风跑到流景温汤的门石前。 烛光稀疏,门未开。 何易晞拍门几下,无人应,便指尖运力,推开虚掩的大门。 “唐老板?”空空荡荡,何易晞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唐老板好像不在,蜡烛都点得昏暗。 上一次何易晞是和谢鹭来洗澡,自然心无旁骛,在明亮灯火中只看得见心上人。现在昏昏暗暗倒能留意起流景温汤的陈设和布局。这长案,这水池,这斑驳的警示木牌……好像刚刚走过看过的一切,引起了她某处回忆的共鸣,但又说不出是哪一处。 包括这木质深密的大楼梯……何易晞回想不起,不自觉已到大楼梯前。她终究还是惦记着谢鹭,收心回来。 “唐老板,你在楼上吗?唐老板,唐……看来是不在了。姑娘家家这么晚还在外头,我瓮城还真是安宁祥和……”主人不在,她不用上楼了,先找了桶给谢鹭洗了澡,再还回来便是。她取了盏烛灯到了后厅,好巧不巧找了个厚桶。这个桶一厚,就会重,何易晞拉都拉不动。好在桶是圆的,可以滚。她就这样连滚带拽,好歹到了溪边。 谢鹭听她话抱着换洗的衣服站在溪边已经等了许久。 月明溪清,白雾随风淡薄。何易晞看谢鹭那个乖样子,赶紧扶桶打水,捡石块。火,谢鹭早就烧旺,打水可是个费力活。何易晞用铜盆一次次舀水倒桶,硬是不肯让谢鹭动手。谢鹭只好抱着衣服看她手忙脚乱。随着烧红的石块从铜盆滚入水中,滋啦一声,提醒谢鹭赶紧脱光进桶,不能辜负何易晞的心意。 桶大水多,也就是个微烫,可惜搓澡是不能了。谢鹭用脚背把石头拨拉到一堆,靠着桶边坐下。水一下就漫过了胸口,温热水波刺激她刚压下的内伤,血块瞬间冲上喉头。 “咳……” “冷吗?!” “不。”谢鹭咽下血腥,埋头入水。 咕噜咕噜……哗!她才想偷偷运气压伤,就被挽高了袖子的何易晞伸手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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