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竟然如此对你……说出去你妹妹都不信!” “他向来无视我……我不过是他联姻的工具,讨好王室的物品。在他眼里,我怎么能和大哥三妹相提并论?”何易欢说得淡然,好像这么多年父女情仇已归于死心。 “那你和你的……丈夫……这些年……” “呵,我对他无心,他对我就有感情吗?我们是表面夫妻。他在人前彬彬有礼,敬上爱下。私下寻欢作乐,毫无底线。一晚上四五个侍妾他都嫌少。有了炘儿后,他在他的封地,我带着炘儿长居团城,一年见面不过要一起周全礼仪的一两回。两年前,他死于纵欲过度。人人都道我们举案齐眉。我便为他守墓,尽一个伤心妻子的职责,呵呵。”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没有音讯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要问的话,日日夜夜得不到答案,是怎样的折磨!我就说……” 何易欢垂眼,脸色黯然又愧疚:“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恨我自己没有防备,在定远侯面前毫无挣扎的机会。恨我自己面对家族责任福祸凶吉,最终妥协……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再谈誓言。不如再不开口,让你死心,不耽误你。我困于团城,你还能自由……” “何易欢,你真是个混蛋……” “阿萱,对不起!”何易欢倾身抱紧郭萱雅,泪水夺目:“现在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不再有要强迫自己尽的责任了。所以我就想来瓮城看你,如果你还是一个人,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了!”郭萱雅在何易欢怀里抽泣,哭不尽的委屈:“我就要出城去,再不见你!” “都是我不好……乖了乖了……”何易欢含泪亲吻郭萱雅额头,顺发抚背,渐渐哄得她抱紧怀中。怀中的温暖给了何易欢莫大欢欣,可是对妹妹的担忧,又在此时无可压制地冒头。 “老三刚刚说的要死要活的那个人,谢鹭?是什么人?”
第五十九章 听完三妹这些日子在瓮城的胡作非为,何易欢慎喜慎怒的脸色也惊诧开来,由衷地感慨:“给活人整出条鬼街……玩还是老三会玩!” 郭萱雅皱眉,心说何易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觉得你还有点敬佩呢?!” “不是,我就是有点惊讶我们家兄妹三个,竟然是同一种取向……” 定远侯世子早已成亲。夫妇琴瑟和鸣,是公认的佳偶。生性敦厚的大哥必然想象不到自己两个妹夫都将是女子。 “不要再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重点了!真正的重点是如果郡主真的情深难移,万一侯爷知道了……”郭萱雅捂眼,不敢再想下去。既然说到何易晞的事,那便是公事,郭萱雅暂时收起与何易欢的爱恨,专心郡主。虽然何易晞没有对她详细描述与谢鹭的感情进展。但是她和何易晞一起长大,何易晞有些心事可以不言而喻。观之何易晞那少女春心怦动的脸色,必是得到了谢鹭的回应。 “他要是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你觉得会怎样?” “侯爷会……打死你?”郭萱雅才听得何易欢与定远侯糟糕的父女关系,索性往严重里猜。 “他再厌恶我,我也是何家的女儿。打死我,传出去岂不是丢家族的脸?他会打死你。竟敢勾引郡主。” “……那郡主她两,侯爷会打死谢鹭?” “他还是会打死你。竟敢放任郡主被蛊惑,不尽随护劝诫之责。” “……那合着我在你们两姐妹跟前我就没有活路了呗?!”郭萱雅拱起双腿,埋头膝盖,为自己委屈的前途悲哀。“我就说这事要命总有一天要命……” “那也不一定。阿萱,我要见一见这位谢鹭。” “不行!”郭萱雅扬起头,已经泪眼婆娑:“别在这添乱了!你答应不捣乱的我才告诉你的!” “你穿得这么薄,坐着会冷的,钻被窝说。”说着,何易欢不由分说地把郭萱雅塞进被子,再把自己也裹进去,搂着说话。“我不是捣乱,我是有点担心。你怎么知道这个始山人是真的信了这条鬼街呢?” 郭萱雅脸上泪痕交错,疲倦地抽动鼻子:“你什么意思啊?” “如果她是扮猪吃大虫呢?将计就计,哄骗老三。如果是这样,她岂不是已经成功了。” “啊……不会吧!” “所以我要去见见她,为老三把把关。你放心,我不会让老三知道的。” “你……身为姐姐,不劝郡主放弃这段孽缘吗?难道你坐看她重蹈我们的复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郭萱雅索性不怕了。 何易欢默然片刻,长叹一声,吻在郭萱雅额头:“哎,我怎么说得出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易欢不想妹妹也体会求而不得与爱人生离的痛苦,但她也不能让懵懂无知的妹妹被人算计了。于是她向郭萱雅打听好,便东房拿面具,西房顺药粉,南房偷戏服,北房骗道具。什么都弄齐了,她翩然而往,去鬼街吓鬼。 话说谢鹭在何易晞走后,化思念为力气,翻煤,砍柴,担水,把再次出芽的薇菜苗一根根翻看,期盼着何易晞洗心回来那天可以小小收获一把,让何易晞尝个鲜。 “今晚去问问裁缝还需不需要衣服架子,总是要赚点钱给晞儿做件冬衣。”天气阴蒙,雾聚而不散,谢鹭坐在田埂上休息,翻出早上烤好的玉米当午餐,心里琢磨着:“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东莱的冥界是否过春节。新年对鬼来说还有意义吗……” 她正出神,忽然身后寒风如箭,破空而来!谢鹭眉目顿立,把玉米棒子往嘴里一塞向田外跃去。还不及站定,就看到刚才所坐之处插着枚镖,似乎是骨头做的,森森惨白。谢鹭扭头,看向骨镖来袭的方向,霎时吓掉了玉米! “鬼啊!” 不怪谢鹭吓得凄厉,她所见的那张脸,半是骷髅半是血肉,在惨雾中仿佛已经能闻到血腥味,个子纤高枯瘦,腰缠细铁链,嶙峋见骨的手握了把长刀,衣袍倒周整,黑靴黑裤黑衣黑披风,身后背了把长伞,能看见血迹斑斑的伞柄,身上坠了骨佩,和那枚镖一样惨白可怖。 是鬼差吗?!谢鹭想思考,可是吓软的腿让她细想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此鬼横起刀鞘,抽动刀柄。刀锋出鞘,燃起幽幽蓝火,撕破谢鹭这些天虽死如生的错觉,提醒她身处幽冥鬼蜮,赤手空拳面对带刀厉鬼的恐怖! “等……”话都说不利索,第二个等字还没出口,那鬼就丢了刀鞘,拖着鬼火刀向她扑来!谢鹭自从死后来到这东莱鬼街,还是第一次被鬼主动地正面地气势泼天地攻击,只觉得恐怖如山峦崩塌,铺天盖地,哪里还说得出话,只是下意识地跺脚就跑。恐惧封住了她的思维,吓软了她的手脚,但是本能还在,牵着她往田地那头跑去。 木剑丢在那里。 好在那鬼并不会瞬移,待谢鹭连滚带爬扑到田头时,它也才刚赶到后脚。谢鹭妄图还想再喊叫停,回应她的只是当头劈下的鬼火! 呲…… 木剑和鬼刀相格嘶的声音,刺耳又诡异。谢鹭紧紧闭着眼,咬牙运力一推,想尽可能把自己推远。可这厉鬼力如磐石,她竟不怎么能推动。只得自己向后趔趄了几步,举剑胸前,手脚战栗。 那鬼不等谢鹭喘匀气,扑身又来。谢鹭实在怕鬼,此刻鬼从天降,肝胆惧怯,毫无战意,居然挡刀不住。她勉强挺剑刺去,又软绵刺偏,被一刀将木剑打脱了手。谢鹭惊呼,这才睁开眼睛。可那厉鬼已扑到身前,枯肘顶颈,将她摔压在地。 嘶嘶吸吐,血腥扑鼻,谢鹭在近在咫尺的鬼脸下圆瞪双眼,动弹不得。那鬼血肉模糊的鼻梁在她脸颊上下游移,忽地喷出一口血气,似是叹息,声音沙哑涩耳。 “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杀得了阎王……” 杀阎王?! 谢鹭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厉鬼、刚刚发生的袭击、现在进行的对话,是不是一场噩梦。因为这太过荒谬!如果不是噩梦,又是什么鬼! “杀阎王……我喝几个了我想着去杀阎王?!”
第六十章 谢鹭才怀疑自己是堕入噩梦,擦耳而过的刀风声就吹散了她这点可怜的妄想。眼瞳都快吓散了,瞥得刀上蓝色火焰已熄。鬼火熄了,但余温尚在,硬生生烤红她惨白的脸颊。 “哎……” 确认身下战栗之人实在无推开自己的力气,何易欢拄刀站起,说不出的失望,心想老三年纪轻见识少,竟会眼瞎如此看上这样胆小窝囊的废物。别说妄想靠她杀阎王了,就是老三自己不用多久就会玩腻,丢她在这鬼街真的成孤魂野鬼。 何易欢收刀入鞘,转身就走,懊恼不绝如缕。听郭萱雅说这位始山侍卫大概武艺平平,没想到还是高看她,简直是不堪一击。何易欢来一趟大做准备费心费力倒不提,就是发愁妹妹的眼光,怎么会喜欢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人。她心里不得劲,口中便不由自主地发泄般说出事先打听好的台词。 “你不用奇怪。是小海说你相貌秀美武艺超群,我才好奇来与你切磋。没想到那家伙洗心洗了这么久了,还会撒谎。真是不教训她不行了……” 真是该教训了,我是不是回去就跟老三挑明,让她换个人,或者干脆换双眼睛…… 见何易晞如此品味,何易欢忧愁开来,没防备身后忽一声大喝穿雾而来。 “等等!我问你……” 何易欢虽站住,却不是很想等。对看不上的人,她不想再浪费丝毫精力和时间。 “她说她叫小海啊?” 嗯?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何易欢顿生迷惑:始山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小海说我相貌秀美、武艺超群,你觉得她说的哪个不是真的?” 何易欢回眸转身。此时雾气正薄。她透过面具,看到了一张恐惧中又带着欣慰欣慰中又有欢喜的脸庞,表情扭曲到难以言喻。但就算如此,还是能看得出相貌俊秀,说美绝不虚。 于是实话实说。 “武艺超群。” “哈……”谢鹭大松了一口气,插刀在地,伸手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往眼睛上蒙,一边哆嗦着系紧,一边嘴里极轻地自我催眠:“这不是鬼这不是鬼……这只是长得丑这只是长得丑……看不见它看不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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