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懂,为什么我的妹妹要杀我的妻子?” 为什么? 姜珩羽睁开被泪水浸透的双眸,跪倒在谢鹭面前,固执地护卫自己不可言说无始无终的情动,坚守那一丝最后底线的自尊。 原因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姐……我每天练剑,练弓马,你以前希望我强身健体精进武艺我做了!你要我戒赌戒药我戒了,我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封进盒子里!”姜珩羽扑身搂住谢鹭,边哭边说,泪滴滴答答:“我现在是一军统帅为国效力了!我慢慢在变成你希望看到的样子,我是不是也很棒!” “羽儿……”谢鹭愕然,见姜珩羽如此伤心,想抱住她无奈被困于铁索,只能流泪道:“你已经很棒了!我……我只希望我妹妹健康快乐……不受外物束缚灵魂……羽儿,水梦散永远不要再碰。” “水梦散……”姜珩羽骤然收泪,冷笑着起身,把何易晞承受的痛苦刺向谢鹭:“你不是只看到半颗吗?另外半颗我给你的晞儿吃了。” “你说什么……” “不是你逼我杀了你,好成为一个大义灭亲赏罚严明的真正公主吗?公主在对待自己仇敌时,难道不能为所欲为吗?” “你真是……疯狂!” “疯狂也是你教我的!”姜珩羽倾身揪起谢鹭领口,贴面逼近,尽情挥洒委屈:“是你把我从街头烂泥中拔出,是你接替二姐拉着我向前走,是你从何易晞刀下代替我护我周全,而现在……瓮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覆灭。你不再陪在我身边,不要锦绣前程,宁愿去陪东莱何易晞作鬼,仅仅是因为不肯与何易晞割席断义,甚至不肯骂她一声妖女……我们谁更疯狂?!” “我心既我归途。”谢鹭凝望姜珩羽痛苦到颤晃的双瞳,终于刨出内心展开给姜珩羽:“追随你的二姐,陪伴你长大,把你送至平安,都是我心甘情愿。如今所作所为亦是我心所愿。如果要我违背内心,我不如去死。羽儿,你对我期望过甚,我不是你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完美的姐姐。我没护好我的队长,没护好我的公主,没护好我的队员。我任性妄为,随心而动,我和何易晞其实是一样的人。我现在只想用这条早就该失去的命护一护我的妹妹我的爱人。” 姜珩羽盯住谢鹭开开合合被泪湿润的嘴唇,不知自己是怎样忍住吻下的冲动煎熬。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起身,心如公主。 “好,我成全你。” 祭礼已备毕,何时都是吉时。姜珩羽戎装整齐,看着祭巫挥舞桃剑祷告上天将把祭礼献于天神,看着亲卫们把谢鹭颈脖四肢系上白绳缚于何易晞心血之阵的五个木桩上,看着谢鹭平躺在阵圆中心的小圈之上等待又一次的死亡。 这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结局。毕竟又抽中死签又打伤亲卫又救走囚徒,用这样的逆贼代祭瓮城郡主,是公主执法严明不妄私情不辱神明。既然如此处置,亲卫们虽各个有伤在身,都是长出口气,精神振奋。 简岑之前身中四剑倒都不重,此刻包扎半身麻布,握着何易晞的匕首拖着伤痛的身体慢慢尽礼,走近,准备执刀。 谢鹭不去看她也不看姜珩羽,只看天上寒月。寒月圆亮如盘,仿佛能看见她照耀下日后瓮城守城爆燃的火石。火中长风,吹遍瓮城,吹散温汤街日日夜夜的迷雾。她阖上双眼,泪下眼角。 “人间鬼街,璨如烈阳。” 刀尖入心,血浸神台。
第八十八章 (完结) “喂!喂!死死了没有?” 能听见这关心一问说明没死,但是啪啪拍脸属实很疼,谢鹭挣扎着想起身,胸口又一阵剧痛。 “嘶!” 简岑忙扶住她,阻止她勉强:“别别太用力,小心伤口裂开。” “伤口……”谢鹭低头,从衣领往痛处看。心上和何易晞相同的伤口,也是包扎妥当,白布渗血。她环顾四周,已不见营地,屁股底下是沙土,远处是从瓮城来时路。 “怎么回事……我又没死……” “殿殿下命我让你假死,骗过大家,我就会这一招。” “你也会这心尖腔假死的方法……” “这这不是在那谁身上练习过一次吗?” “练习?” “好好了。”简岑不想和她再扯。把身边在砂砾里费劲找草籽的马牵到身边,对谢鹭道:“你你还能骑得了马吧?殿下说你已经死了,你自由了,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别回始山了。这是殿下给你的!”说完,她把一把短剑塞入谢鹭手中。 竟是姜珩羽的白玉剑。 “羽儿,为什么……殿下在哪?!”谢鹭握紧短剑,想再见姜珩羽一面,眼中酸涩顿时泛红。 “殿殿下说她再也不想见你。子子爵侍卫长谢鹭当日为了救她,早就死在了瓮城郡主何易晞手上。好好了,快走吧!别让殿下为难!哎呀呀,你说你把我揍成这样我还得扶你。” 简岑把谢鹭撑上马,啪啪拍马屁。待谢鹭绝尘而去,她爬上自己的马,返身翻过两个小土丘,接上等在那的公主殿下。 “她走了?” “是……”简岑忍疼,伸手把姜珩羽拉上马,拥在怀里。两人同乘向营地而去。 “简,从你手里救她一命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不不会!也许这话我不该说……她她把大家一个个打倒,看着很刻意。我我觉得,她是为了我。我身为队长,完败于她。要要是她不更加干净利落地把大家撂倒,我这个队长也就别当了。”简岑想起谢鹭远胜自己的招式和内力,说起自愧:“现现在大家还挺佩服我的,说我在她手下过了那么多招……” “呵……”姜珩羽自然是明白谢鹭的心思,忍不住笑出声,泪却滑下:“她就是这样的人……有你在我身边,她也放心了吧。可是……我再一次,失去她……” 晴日当头。白云千里,揉乱风与沙,搅得姜珩羽想起当年与谢鹭策马飞奔于鲜花绿草之中。那年草长莺飞的夏日,不知还会不会再有。 “我们要拔营了,去和大军汇合迎战岐尧军。” “是。” “简……”摆顺腰上黑剑,姜珩羽缩进简岑怀里,眼皮沉重快睁不开:“我困了……” “安安心睡。我在这。”话音未落,安稳的酣睡声已传入简岑耳里。简岑收缰立马,低头轻轻吻在姜珩羽额角。 闲言碎语不足为惧,只要自己不把自己当替身就不会是替身。 抚顺姜珩羽眉边被风吹乱的长发,简岑抖擞精神,拥着她的公主策马前行。 转眼入夜,瓮城城墙上军旗猎猎火把通亮。甲衣系好,刀枪擦亮,该上城墙的军士全部到岗,严阵以待中唯独有一抹乱色。 何易晞屁股勾着一把挨墙垛而放的椅子,垂头耷脑,无力地顶着墙面。她被削短的头发已经修齐,包扎好浑身伤痕,掩盖住脸上青紫,按下郭萱雅要和姜珩羽拼命的血气,对催她休息的医嘱充耳不闻,就这样守在城墙上苦苦等着,等着一个很可能回不来的人。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 “郡主!郡主!”郭萱雅惊喜的声音晃乱火把上的火光,惹得何易晞睁眼抬头。“你看谁来了!” 何易晞依靠着郭萱雅的搀扶,探身向城下望。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正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呜……”何易晞瘪嘴一哭,热泪盈眶。 “快!放绳索拉框,拉谢子进城!郡主,您要去迎接她吗?” “迎接……我……我也没什么才艺,就给她表演个生孩子吧……” “嗯……嗯?!” 自从何易晞恋爱以后,真是又膈应又低俗。 郭萱雅盘腿迎风坐在墙垛中,没把这心里话说出口,只把手中珍藏美酒递于身旁同坐的罪魁祸首谢鹭。“老谢,尝尝我这个。” 谢鹭身上有伤,本不能喝酒,还是被酒香所缠,接过酒囊,谦虚道:“我就是不太会喝酒。”说完仰头灌了一大口,抹嘴道:“嘶……好酒!” “是吧!我就说你肯定爱喝!”郭萱雅高兴起来,接回酒囊也喝了一口:“等仗打完了,我们去好好喝一杯,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最好的酒友。” “这酒虽好,还是不如回魂也不如晞儿给我带的那次酒。” 郡主带的酒……郭萱雅摸颌回忆:那不是最便宜的烧刀子吗? 她恨不得收回刚刚说的最好的酒友什么的:还真是不太会喝酒…… 谈笑间,晨曦破晓,金光入眼。两人饮尽烈酒,丢下酒囊跳起身整装以待。郭萱雅脱下外袍,露出腰间插满钢针的针袋。 “老谢,伤没事吧?”郭萱雅把外袍披在谢鹭肩上,遮住她的始山衣袍。 “还好喝了酒,不痛了。”谢鹭把白玉剑插紧腰间,提弓在手极目远眺,对郭萱雅轻声道:“要来了。” 战鼓声被寒风相送,撞到高墙上,又跌落城中,吹进每个瓮城人心里。瓮城郡主何易晞裹伤端坐于中心戏台,与守城官吏一起抵住这座城池最后的防线。护着这座城池里臣民的梦。 有人想到主街开店,有人想写畅销故事赚很多钱,有人想当矿上三等工头,有人想全城的人都尝尝她做的汤……这个梦还是算了。 只要瓮城还在,城里的人就能年年岁岁还在,和日月同寿,与山河白头。梦,便能永远更迭,终将实现。 “郭子,打完仗你最想做啥?” “嗯……有时间的话,去一趟团城吧。是去看团城风景哦,不是看别的哦……你呢?” “我嘛,先好好种一畦薇菜吧。” 梦已想好,战鼓隆隆。谢鹭高站墙头弯弓搭箭,射向天际如雷影层叠般的马尘刀光。 瓮城之战,就此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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