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得不能自已,谢鹭却是心疼。心疼小海为人一世没有自我,只因酷似瓮城郡主便做了替身,最后惨死,但仍然没有怨恨,不灭天真。如今困在鬼街,忍饥受冻还每天开开心心从不抱怨,怎能不惹怜惜。 “小海,下辈子好好活,享受自己的人生。把你当替身的人,害死你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何易晞见谢鹭这么介意替身之死,不由得问道:“始山的王族大贵族没有替身吗?你是始山公主的侍卫,她没有替身吗?” “别人也许有,但是羽儿没有。羽儿不是那样的人。” 哼,她当然没有了。这不生死关头就让你去做了替身吗……等等,羽儿?! 何易晞震惊,难以相信自己刹那间穿点成线的联想:“羽儿是谁?!” “哦……就是我的主君,我们国君的妹妹,始山的公主姜珩羽。” “你称呼你的主君羽儿?!”何易晞推开怀抱,仰着头死盯住谢鹭无辜的双眸。她不能想象身为侍卫直呼公主为羽儿是怎样的亲密关系!她紧急拿郭萱雅来对比,如果郭萱雅叫她晞…… 不行,有点反胃! 她慌忙用力摇头,晃掉了这个代入。而且……不光是异常亲密,她还有了另外一个极其糟糕的直觉。事到如今,她无心做任何铺垫和掩饰,只能直抒胸臆,直捣靶心,直接了当。 “你有女儿吗?”
第四十四章 “女儿?!”这突然没头没脑的一问太让谢鹭纳闷了。“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女儿?呵呵……” 女儿……羽儿……没有女儿,那就是羽儿了…… 何易晞用力闭目,又想晕厥,这次可不是因为幸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真心错付! 她差点连《贤继母通论》这种书都买了,结果告诉她临死时叫唤的不是女儿而是羽儿?!她差点连去始山抢回女儿的人选都定好了,结果告诉她没有女儿只有羽儿?!她差点为女儿丈夫纠结了多少个打鼾之夜,结果告诉她羽儿羽儿姜珩羽的羽?!晕了晕了,要气晕了。只是在被气晕之前,何易晞就算还剩一口气,这次也一定要问清楚! “你……和姜珩羽,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主君,我是她的侍卫,我刚刚说了啊。”谢鹭觉得小海这两个问题都问得奇怪,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明知故问。 呸……何易晞觉得谢鹭在撒谎,气上加气:普通主侍关系,侍卫能称呼主君小名?那小郭郭怎么不叫我晞儿?我怎么不叫小郭郭雅儿……呕……不能想不能想……太肉麻恶心了…… “你身为侍卫,叫姜珩羽……羽儿?!你们始山的规矩,是这样的吗!”若说规矩,要是东莱的贵族对自己的贴身侍卫产生爱恋之情,是非常不上道的事情。讲究忠诚的主仆关系如果掺杂了爱情,传出去会让人耻笑。何易晞不知道,始山亦是如此。 谢鹭蹙眉,小海大咧咧地直呼姜珩羽姓名让她略有不快。羽儿……这两个字若在她生前是绝不可能当着第三人叫出的。大概是死都死了,在小海面前一时放肆,就脱口而出了。想想自己都在东莱冥界了没什么好忌惮的,谢鹭索性大方承认:“我们相处多年,私底下她叫我姐,我叫她羽儿。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在人前不会这样。” “只是姐妹之情?”何易晞不放心。临死前念还念着姜珩羽,不像是单纯的姐妹关系。“你们不是……那个……情侣……吧?”这话问出去,何易晞比之前问谢鹭挂念几个人还要紧张。现在想来谢鹭挂念的那个人,必是姜珩羽了。如果谢鹭答是该当如何,她又不敢想了。 “当然不是!不许胡说!”谢鹭愤怒得很坦然,脸色都有点急白。她确实,从未对姜珩羽动过不该有的妄念。想都不敢想,便没有动。“除却君臣之情。她当我是姐姐,我当她是妹妹,其他的再没有了!” “哦哦……我就是好奇。”何易晞喜得咧嘴,刚刚才要气晕,现在又嬉皮笑脸。“郡主也有情同姐妹的侍卫,这很正常很正常。” “你适才,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女儿?”谢鹭把姜珩羽放好在心里,不想再听何易晞胡说,果断转移话题。 “你说羽儿羽儿的,我听成女儿了……” “噗……你也瞎耳朵呢?” 你才瞎耳朵呢!何易晞暂且压住的气愤又回来了:谁能想到你能叫姜珩羽羽儿!又不是情侣,叫得这么亲昵…… 她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浪费感情的气愤,一拳捶在谢鹭肩膀,委屈得都有点想哭:“谁知道你会叫她羽儿!你都没这样叫过我……小海小海海你个头啊!我有名字的!我叫何易晞!” “我……”何易晞的突然撒娇像只乱挠的小猫,让谢鹭手足无措:“我这不是以为你很痛恨这个替身名……” “再怎么替身我也叫了一辈子了,我习惯了嘛!这名字又不难听……郡主叫得,我叫不得吗?!” “好好好……叫得叫得。”谢鹭终于找到正确的哄猫方法,把她搂进怀里,捋毛顺发,柔声唤道:“晞儿……” 这一声晞儿大为抚慰何易晞的委屈。她折腾累了,便在谢鹭怀里沉沉睡去。待到再睁眼时,她耳边雷静雨停,见洞外天都快黑了,只有帘布缝隙处透进来的一点淡光。 “天黑了……我睡了多久啊……” “嗯……挺久的。” 谢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谢姐姐!啊……”何易晞这才发现自己枕着谢鹭的右臂,从上午睡到了天黑。“你手麻不麻?!我这就起来……”何易晞正要起身,又被谢鹭侧卧过来左臂搂背拥她入怀。 “早就麻了,不在乎再多麻一会。” 何易晞被搂得埋头胸前,那种晕厥又蠢蠢欲动。不能刚醒就晕,她需要宣泄心中漫天彻地的幸福。她抱紧谢鹭,双手在背上摸索,想抱得更紧,想贴得更近,想说话,想听谢鹭说话。 系情的缰绳一旦松手,一纵千里。 “你没睡吗?” “嗯……几乎。” “岂不是一直在发呆?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这么大的雨,我们的薇菜苗怕是要遭殃。” “啊?!”何易晞顿时松开谢鹭,双眸在黑暗中被那几丝淡光映得波光一点:“真的吗?!” “嗯……雨太大了。小苗活不了。” “怎么这样……”何易晞懊丧地垂头,失望之情倾泻:“我期待了这么久……居然一场雨就没了!都快可以吃了!” “哈哈……” “菜都没了你还笑!” “被雨冲了,这是天意。天神有意,我们要顺着天意,不能违拗。冲掉了我们再种,我看一时半会排不到阴司,日子还长。” “好……”何易晞好哄得很,点着头又陷进怀抱中。 “饿了吧?我给你做吃的。” “我们还有吃的吗?” “好像可能似乎还有点,不多了。” “那明天怎么办?” “明天我去裁缝家干活,让她多给我点粮食。” “我看她穷得自己都不够吃,她凭什么多给你粮食……” “嗯……我有拳头。” “你这比偷还恶劣吧! “谁说的,这叫以理服人。” “……” 何易晞闭嘴,知道谢鹭是在开玩笑,仍然有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欣慰。辩不清的理暂且搁着,反正来日方长。 夜幕彻底降临,千万里外的始山国京城有着和东莱同一轮明月。公主府庭院中心的小湖,把这明月揭下,贴在湖心。 孤月,烈酒,配上一个落寞的人。 清澈的酒液落杯,抬手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姜珩羽不会喝酒,这满满一杯入喉,不慎呛出了眼泪。她好容易止住咳嗽,振臂一挥,把喝剩的半坛酒连同酒坛抛入湖中,撞碎湖心圆月。 “酒这么难喝,忘了问她为什么喜欢喝……”大概酒太烈,泪难止,瞬间满面。她已有醉意,彷徨四顾,茫然不知所措,却还记得抬袖遮面,不让自己看到湖西角的偏阁。那是谢鹭在公主府的卧房,如今再不会亮起烛光。 有些问题,总想着明天再问。有些人,总觉得会一直在身边。姜珩羽从前不知,原来有的问题今日不问,就再也问不出口,原来有些人,早已习惯在身边,也会骤然失去。 “姐……” 姜珩羽长发披散,颓然缩进长椅,从石桌上抓过谢鹭的长剑,抱剑入怀,埋头沁湿两个膝盖。谢鹭死去多日,她不知道为何悔恨忧愁的情绪不减反增日益浓烈。她用各种办法为谢鹭招魂十数次,引不回一丝半缕魂魄。也许真如东莱瓮城郡主所说,做成了砖,被踩踏在脚下……魂魄才困于东莱,不能归来故土。 唰! 清啸声出鞘,寒光剑锋映出姜珩羽血红的眼眸。 “何易晞,你等着。” 来日方长的,除了种菜讲理,还有血海深仇。
第四十五章 雨过天晴,何易晞淋湿的衣服烤干了,终于不能赤条条地往人家怀里钻。带着莫名遗憾的心情,她跟着谢鹭赶去田里,见雨水冲田,之前她们一颗颗种下的薇菜青苗如今东倒西歪,果然夭折在满是积水的泥土里。何易晞还没来得及心疼,那讨厌的鬼差又来催她去洗心。经昨日相拥,何易晞自觉收获巨大,搞清楚了纠结的误会,还从小海做回晞儿。正是眷念最浓时,实在不愿意回人间去。但她理智还在,明白自己这次逗留温汤街太久了,是该回去看看。所以她万般不舍地和谢鹭分别,出街入城,往郡主府去了。 谢鹭送走何易晞,没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地里的菜要重新种,能吃的粮食也快消耗殆尽,还要去给裁缝当衣服架子。手脚忙乎的时候,何易晞若即若离地在她脑海里探头探脑,就好像平日里跟在自己身后闹腾地跳来跳去。 习惯,就像润物无声的光影,辉映谢鹭心底深处的渴求和企盼。心里装着何易晞,忙完地里的活,又抓了些溪鱼做储备,这日谢鹭去枫雅裁缝店以理服人……不对,是去当衣服架子。裁缝给郭萱雅定制的复古长袍接近收尾,衣型已成,现在还需配上腰带和修改细节。谢鹭真的是盘靓条顺,新衣服穿在她身上该显的显该收的收,风姿绰约。裁缝把试配的腰带在谢鹭腰间系上又解下,一连换了十几条,最后终于选中一条满意的,专注地伏案画剪完,然后招呼谢鹭坐下,和她一人一头板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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