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谢鹭不仅一脚把她踢倒在地,还有喝令:“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难道真是女流氓? 何易晞听到这个无理要求,心中惊诧,夹杂刚刚的委屈很是难过,索性一切照做,倒要看看谢鹭流氓到什么地步。 何易晞脱掉外袍,再拉开贴身小衣的系带。肩一抖,小衣就滑下白皙的背脊…… “你……不用脱光!” 何易晞稍感意外,又裹回小衣在身,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谢鹭走到火坑旁却没有点火,转而去翻找那堆攒起的干草细枝,然后挑了根劲韧的细长软枝,站回何易晞身后。何易晞只披单衣薄衫,跪在地上,看着自己和谢鹭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惨淡叠在一起,心里还是委屈。 她怎么就忍心踢我呢? “小海,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偷……偷了裁缝的钱袋?”谢鹭左手攥紧那个从围巾里找来的钱袋,问这句话问得艰难,痛惜又压抑着愤怒。可惜何易晞心乱如麻,听不出来。 “是啊。你不是都在围巾里找到了吗!”何易晞认错无用,还被踢了一脚,那郡主的膈应劲上来了,破罐破摔:“我认。” “好……你什么时候偷的?” “就是那天洗心回来,我路过裁缝店,看见裁缝在里面,进去转了转……”何易晞几字一拖音,死皮不要脸的气人模样:“看到她的钱袋搁在柜台上,我就顺手拿了……嘶!” 啪!一声清响绽放在何易晞的肩胛上。长枝条像细软的鞭子,在薄衣下抽出一条红痕。 “那不叫拿,那叫偷!” 又是一鞭,应声落下。何易晞双手撑地,咬牙不啃声。 “我们有手有脚,能种地能干活,你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钱?!做人做个替身,做鬼还要做个贼鬼!”谢鹭越说越气,下手渐渐没了轻重。“偷了钱,还要藏在人家送的围巾里,你怎么有脸的?!” “嘶啊……围巾是她送的吗……是啊……我怎么会以为是你的……啊……”何易晞终于呼痛出声,额头渗出密汗,忽地就忍不住泪了。 真舍得踢,真舍得打。 “打吧打吧……我就当是还你了……”
第四十一章 瓮城中央戏台上的戏,遇到冲突重戏,必有转折。人生如戏,鬼生亦如此。 谢鹭手中的软枝高举空中,没再甩下。何易晞薄衣贴背,被汗透湿的白色衣料已晕染出两条血色红痕。这两条血痕划止了谢鹭冲动下的责打,但没能消除愤怒。停下手中软枝嗖嗖的挥舞,她才有空回想小海被打以来还有没求饶,不知道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没有。虽然小海没认错,但是认罪了。那就由罪证来定,看看下面该如何教训。 她垂下软枝,扯开那个钱袋,里面是铜板。谢鹭一个一个铜板数去。 一,二,三,四,五…… 只有五文钱,谢鹭刚冷却一点的愤怒重沸腾起来。混账小海,不光偷钱,还花钱! “你把钱花到哪去了?” “什么……”何易晞背上开始火辣辣地刺痛,开口那气人劲都蔫了不少。 “钱袋里只有五文钱,你把钱花哪了?” “我花什么……我没花!”何易晞这下的委屈是发自内心的。裁缝给她钱袋后她都没扯开来看过。再说这鬼地方,她能到哪花钱?也是因为钱袋太轻,裁缝才几次扔不上去石台。 “没花怎么只有五文?!洗澡了?容掌柜那里买零嘴了?叶掌柜那吃……叶掌柜那不可能。” “我都说了我没有动!你不信吗?” 不怪谢鹭不信,之前裁缝演绎得仿佛是倾家荡产一样,让她不由得不信。 “如果只有五文钱,裁缝至于那么难过吗?你跟我说实话!不要一错再错!” 人才是多啊…… 裁缝刚才的表演,何易晞是亲身参与的。的确像是把半副身家都放进被偷的钱袋里了。所以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摇头感慨:我瓮城人才就是多啊…… “我没动里面的钱,爱信不信。不信就接着打,反正我又不躲……就是有点……晕……”说完,她两眼一翻,很合时宜地歪倒在地,说晕就晕。 “小海!”谢鹭丢了软枝,单膝跪地将她抱起,让她趴在腿上,卷起背上的薄衣。从肩胛到腰脊,纵横密布淡红的细长微肿的鞭印。有两三条下手重了,破皮渗血,细细殷红。 一点破皮,按理这伤不重啊…… 谢鹭迷惑,不禁担心,手掌抚上何易晞额头:不烫啊。习武之人应该不至于被细枝抽几下就晕倒。该不是才入鬼街忍饥挨饿不习惯,病了吧…… 心情不是天平,不能样样情绪都占满两端。心疼占了上风,愤怒就自然退却。小海唤不醒,谢鹭忧虑,把她抱到床铺上,拉上被子。 夜色无声,月光如水。谢鹭轻盈跳下石台,洗净面巾,从积攒的草木灰里拨出一点,一齐带上了石台。听她回来,晕倒的何易晞赶紧闭上眼睛,继续晕倒。 谢鹭把被子掀开,彻底把何易晞的贴身小衣扒下,用湿巾小心擦净背上的血珠。不过出血太少实在没什么可擦的,她放下面巾,用草木灰糊住伤口,再把被子拉起掖好,拎起染了血的小衣就要去洗。这时,忽然一只鬼手从被子里伸出,抓住了谢鹭的小腿! “打完了就想走吗……” 谢鹭见她醒了,心中惊喜,但是面上立即换上置气的冷漠表情,硬邦邦开口:“我是去给你洗衣服。” 何易晞趴握,背上的刺痛让她的委屈冷静下来。自己全程扮戏,包括晕倒,怎能怪谢鹭真情流露。以谢鹭为人,要是发现自己偷钱而不动怒,那只能说明自己不在她心上。如今求仁得仁,不该委屈。 这样的道理,何易晞想得明白。但是就算想得明白不该委屈她还是觉得委屈!踢了打了,气还没消吗?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这样的问题,让谢鹭不能否定不好肯定。她侧脸浸在月光中,让心事讳莫如深,终于长长一叹,黯然道:“你不认错,我要不了你……” “我早就认错了啊!”委屈复委屈,委屈何其多?若是谢鹭纠结的是认错这件事,那何易晞简直可以叫起撞天屈。 “啊?”谢鹭发懵,赶紧回想小海之前的各种讨打,应该没有认错的记忆。“你什么时候认错了?!” “你把我扛回来的时候我就认错了啊!我说谢姐姐我错了你放我下来!你根本不理我!”天地良心,何易晞的确早就认了错。 “呃……”谢鹭终于有点印象,冷淡的气势顿时萎成惭愧,抓脸自嘲道:“我当时太气了,没听见。我有的时候就是瞎耳朵……” 何易晞抬另一只手扶额,无语凝噎:始山的人才也很多…… 见何易晞不松手,谢鹭只好坐下,挨在何易晞肩旁,再开口声音已复平时温柔:“既然知道错了,我就不多说了。明日和我一起去找裁缝道歉。” “哦……”何易晞松口掐谢鹭小腿的手,贴衣上移不动声色地搂住了她的腰。 “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偷钱?” “我看你辛苦,想让你轻松些,忍不住就……”何易晞的借口也找得可恶,算是一铲一铲给自己以后的为难挖深坑。 谢鹭果然沉默良久,然后从怀里掏出唐书送她的那个钱袋。裁缝被偷的钱袋里只有五文钱这件事,她始终是不信的。自己卖煤还有一点点积蓄,希望能稍微补偿裁缝的损失。 她且数着,身后小海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哎哟!” “疼吗?躺着吧。” “有点,还好!你这个钱袋……” “刚刚怎么晕了,没生病吧?” “我就是一时愧疚的心急得晕了,没事!你这个钱袋,能给我看看吗?” 谢鹭正好数完袋里的几个铜板,反手连钱带袋递给何易晞:“我的钱袋你随便能看。别人的钱袋以后再不许碰了。” 何易晞接过钱袋细看。小布袋,蓝色底子,绣一朵圆圆润润粉红小荷花。何易晞把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确定下来,问道:“谢姐姐,这个布袋哪来的?” “唐老板送给我的。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最喜欢的小说家写的第一本小说里,主人公的钱袋和这个钱袋很像。按那个描写,几乎一摸一样。”瓮城的池塘从不长荷花,很少有人用荷花做绣饰。何易晞暗自思忖:唐老板的荷包,糖压酥……唐,糖……不会这么巧的吧…… 她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世上只有无巧不成书。 谢鹭接过她递回的钱袋,总算露出笑容:“这种小细节,你还记得?” “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会有执念。可惜身为郡主替身,我不能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何易晞还不忘圆自己戏中身份。她缩回谢鹭身后,看着那俊俏的背影,笑如月弯。 “以后再不能偷东西了。” “绝不会了!” 与其偷钱,不如偷心。
第四十二章 赶了个大早,谢鹭领着何易晞敲开了裁缝还没开门的店板。向失主道歉,要一早去才有诚意。何况道歉,只是谢鹭的第一步。何易晞并不知道谢鹭的打算。她既然向谢鹭认错了,那就痛快结戏,双手捧上钱袋,一躬到地对裁缝道歉。 裁缝被唐书提醒了谢鹭脑袋上的同心辫,对唐书分析的郡主府伶人小海在演爱上老谢的戏将信将疑。何易晞且鞠着躬,裁缝嘴上敷衍着,脚下特意绕到谢鹭身后想去看看那同心辫,岂料细辫已经散开化进发丝,了无痕迹了。 裁缝没看到唐书看到了的同心辫,遗憾地把何易晞扶起。她既接受了自己在戏里是个工具人的设计,便收心出戏,赶紧演完这最后一点就专心做郭萱雅大人的衣袍,这才是她的大事。所以她没有难为何易晞,痛快拿回了钱袋,想着这么着就算谢幕了。 “小海,你出去等我。”既然道歉是第一步,那就有第二步。 “哦。”何易晞乖乖听话,出门站在街上等她,顺便多走两步去看看流景温汤的店门。 见她出去,谢鹭深吸一口气,猛然对裁缝跪下,躬身赔礼:“裁缝,对不起!” “唉呀妈呀,财神爷你可别……不是,老谢,你这是干嘛啊?!快起来!”裁缝擎住谢鹭的双臂,但是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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