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还是不脱? 像裁缝一样,何易晞也遇到人生问题。不过对她来说,做选择远没有裁缝那么艰难。 当然脱! 瓮城郡主何易晞可不害臊! 她那自认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就算脱光在谢鹭面前也是自信满满。她小心解开满是煤渣的外袍丢在地上,又脱下贴身亵衣丢在外袍上。 她尽量脱得典雅又端庄。她低头顺着撩起的衣摆看去,见肤泽滑润,肤色在皎洁月光下雪白又紧致。她满意地抬头,却不料让她脱衣的女流氓压根没看!谢鹭正撅了屁股在溪边掬水细致地洗手洗脸,哪里知道身后上演的内心戏码。 何易晞悻悻爬进木桶,曲腿坐进水里。热水才漫过膝盖,暖意和安逸就铺天盖地地淹没疲倦,她发自内心地重重舒了口气,仰头靠在桶壁上,闭上眼睛。 眼睛才闭上,那口气还没喘到底,就觉得有脚步声逼近。她未来得及睁开眼,一盆新加热的温水给她兜头倒下。 “呼……噗……”眼前的水帘,让何易晞错失防备这个意外频出的鬼域的机会。当她好不容易抹尽睫毛上的水珠时,看见谢鹭已到桶前,举起缠绕了布巾的右手在脑袋边,像个没点着的火把。 “你要干什么……做法?”她想始山人神神叨叨的,难道洗澡还有仪式? “给你搓背啊。”谢鹭绕到她背后,用比让她脱衣还要坦荡自然的语气说道:“往前趴。” “搓背?!”何易晞大惊,拧起眉毛紧急回忆,确定自己从没有搓过背,也不曾有侍女提出过这种服侍的手法。 东莱就没有搓澡的传统! “不用!我泡泡就好!我……啊!”何易晞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鹭按住脖子推趴前倾。 “泡澡哪有不搓背的?” “哪个泡澡还要搓背的啊!我不要!”何易晞死抱着桶边,无用挣扎。 谢鹭坚定地按紧她光溜的脊梁,不给她丝毫逃脱的余地。像所有始山人那样,谢鹭是不会放过没搓过澡的首搓之人。她垂手把布条浸湿,深吸一口气,按住何易晞背部腰上,手下用力,一路推到颈末。 瞪圆的眼,溜圆的嘴,火红的脊背,就是谢鹭一搓之下的何易晞。刹那之下,她脑海都被这擦澡巾推平,只剩下那条下午捉到的垂死扑腾的鱼。何易晞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鱼,正在被谢鹭退鳞。 “力道可以吧?”谢鹭手下斟酌,觉得这没搓过澡的人,搓起来都要立薄两分,顿时来劲,双手退回她腰间。 “可以个……”屁字还没出口,二搓又来,何易晞嘴眼又圆,瘫在桶边,觉得自己又从鱼化身成早上吃的苞谷,被谢鹭剥掉了外皮。“你是解恨来的吧……” 三搓四搓五搓…… “你看这泥,多厚。不搓澡就会有泥的。这泥,起码二两……” 堂堂瓮城郡主,也算金枝玉叶,被人生生从背上搓出了二两泥。 脏了脏了……我脏了…… 何易晞在后背火辣的炙烤下,恍恍惚惚欲哭无泪,呆滞的眼神中仿佛被抽去了做鬼的希望。 谢鹭则看着她通红的后背,十分满意地功成。她从火上端来正好温热的水,冲净何易晞身上被搓出来的泥,准备再战前胸。 “往后仰,搓前面了。” 这下何易晞回过神来,紧紧抱着木桶,死活不肯撒手。“这次搓后面就行了!循序渐进!下次再说!” 谢鹭一想也是,留一面下次搓还能快乐两次。于是她解下布巾丢到水桶里,去一旁帮何易晞拿来擦水的大布巾和自己那身蓝袍。 半个小红人何易晞踉跄爬出木桶,裹紧大布巾,心想着怎么都要报复回来。“你换水接着洗吗?我可以帮你搓。” “我今天不洗。明天还要去铲煤。” 何易晞接过谢鹭递来的蓝袍,忽然恍然大悟。自己没换洗的衣服,谢鹭把衣服让给自己穿,她就没得干净袍子了,所以洗不了。何易晞默默穿好谢鹭的袍子,在心里说了谢谢。 “你的外袍我帮你洗。亵衣……” “我自己洗!”何易晞哪里洗过衣服会洗衣服,不过再没羞没臊都是有底线的。 于是洗净的袍子和胡乱洗过的小衣,被搭上木枝衣架,在火坑边烤着。谢鹭在沙地里找到何易晞抓到的那条小鱼,不禁偷偷发笑:这也小的过分了吧。 天色已晚,鱼又太小,就不做汤了。何易晞后背火辣痛感褪去之后,真的体会到了搓澡的奇妙,背部极清爽,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在谢鹭的指导下,她兴致盎然自告奋勇地担当起烤鱼的责任。谢鹭则收拾洗涮起新赊来的家什。被褥、锅碗、瓢盆、毛刷杯子……还有种子。忙着忙着,她突然嗅到一股浓香,定睛一看原来是木串上的烤鱼塞到自己鼻子下,转头就是何易晞露着白牙的笑脸。 “嘿嘿……谢姐姐你看,是不是烤好了?” 谢鹭扯过木串贴眼细看,不仅烤好了,火候还稍有点过,作为小海第一次烤鱼算是不错。 “烤的很好,快吃吧。” “不不,我烤给你吃的。” “我不饿,小海吃。” 何易晞收回木串,抓住谢鹭的手臂,硬拽着她到火坑边坐下,塞鱼嘴边道:“你干了一天活,怎么不饿?必须吃!这是我抓的,我做主。”何易晞强忍肚饿,慷慨让鱼。 谢鹭看着何易晞,微有怔神,然后咧嘴一笑,捧过烤鱼。 “你笑什么?” “我活着的时候,都是我做好东西递给别人吃。想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烤给我吃。”谢鹭埋头咬了一口,舌头犹豫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咽下。 何易晞忘了撒盐。 “是吗?!”何易晞既然忘了撒盐就不会知道自己忘了撒盐。她听了谢鹭所说,明显高兴起来:第一次诶…… “好吃吗?” “嗯,好吃。” “嘿嘿……我,我去装水煮苞谷。” 就着烤鱼、苞谷,两人吃个半饱,便被困乏催着入睡。清晨何易晞先醒。时辰尚早,雾还正浓。何易晞跳下石台去摸烤晾了一晚的衣服。亵衣干了,外袍还是半湿。她便把已干的小衣穿上,再系上谢鹭的蓝袍。刚换好衣服,她忽然发现远处浓雾里有鬼差的身影摇晃。她心中一沉,知是城中有急事。因为她和郭萱雅说好了三四天后再回去。如果没有急事,鬼差是不会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她抬头望去,见谢鹭还没起床,便悄声跑上前,拦住在大雾中找不清路的属下。 “你来做什么?” “啊!参见……” “嘘!” “是是……郭大人请您速回,有急事。” 何易晞皱眉,稍微踌躇,而后叹气:“哎,你等我一下。”她转身跑回石台,跃上石洞,蹲到谢鹭草铺边。谢鹭昨天出了大力气,今早睡得沉。何易晞凝视她睡脸,觉得俊秀中又有熟睡的可爱,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颊。 “嗯……” 见谢鹭将醒,何易晞慌忙收手,两腕相绞,对谢鹭暂别:“谢姐姐,我要去洗心了。” 谢鹭朦胧睁眼,迷糊听得小海要走,想要起身又被何易晞按下。 “你再睡会,不用送我,嘿嘿。” “小海……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竟然叫她早点回来……何易晞有莫名暖流过心,乖乖点头:“会的。” 依依不舍道完别,何易晞就不再耽搁,跟着鬼差出街。一路策马扬鞭,郡主府转眼就开门迎接主人回府。府里前厅上,久候的郭萱雅告诉了她一个大消息。 “我们和始山讲和了?!” “是。”郭萱雅神色郑重而又严肃。“还是侯爷促成的。他派人送来的消息,比王都的消息还快一点。” “这真的是……”何易晞摇头,对着善变的世道无奈:“打就打得莫名其妙,和也和的匆匆忙忙……和始山这一仗,父亲本来就不想打。真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看来总算纳了父亲的谏。父亲呢?” “侯爷还在前线。大军事务还未处理完。我们的飞骑也还没回来。还有……两国休战的消息前脚到,始山后莲公主的差使官后脚就来了。” “谁?” “这是她新被封的封号,其实就是……姜珩羽。” 听到这个名字,何易晞眼神顿时阴沉,透出与平日不同的冷峻。“她要干什么?” “来向我们确认谢鹭的死活。”
第三十二章 “这个还有疑问吗?谢鹭早就死了。” “是。她在前线军营就被处死了,众所周知。”郭萱雅回答的也毫不含糊。她深知此事万不能反复。已经被阵前处死的敌国侍卫,要是现在死而复生,何易晞在王上那要怎么交代? “她还有脸来问!我看也别叫后莲公主了,叫厚脸公主好了!”何易晞怒气冲眉,对姜珩羽的鄙夷厌恶溢出眼角:“危难时她丢弃的人,现在安稳了又想捡回去?她别做梦了!” “我这就去打发他。” “把姜珩羽那块腰牌找出来丢给他。我们这不替她保管垃圾。” “是……谢鹭那块是不是要一起给他?” “一个侍卫的腰牌谁会在意,早就不见了!” “那……她的尸首呢?” 何易晞微眯双眼,不由想起谢鹭死前所说过的话:尸首如不能送回始山,便一把火烧了。 “烧了,不小心拌灰做成砖,给我踏脚了。” 何易晞有意恶心姜珩羽,郭萱雅心知肚明,领命而去。少顷复返,她看见何易晞已经斜靠卧榻,手中俨然把玩着那块黑玉腰牌。 郭萱雅暗自叹气,强行忍住唠叨把视线落在何易晞身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郭萱雅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找了不对劲之处:“您这身衣服……” “衣服怎么了?”何易晞低头看向身上,反应过来:“哦……我的衣袍洗了还没干,这是谢鹭的。是不是看着大了点,她高……” “您都穿她的衣服了!”郭萱雅惊不可遏,其中重点和何易晞关注得截然不同。 “哎呀,你咋一惊一乍的!都说了我的袍子洗了没干,不穿她的你想让我裸奔?”何易晞顺着话头想象了一下。瓮城郡主,荒野裸奔……画面之返璞归真,就算是她也勾勒不出来。 “您还说您不喜欢她!”郭萱雅由惊转愁,垂眼嘟囔:“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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