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善地解释道: “孤也不是什么苛刻之人,只是想看一下阮棠之案的卷宗,回去好跟圣上交代。” 说罢,就吩咐身边侍卫: “去跟平知府取卷宗。” “且慢!” 见那侍卫要往卷宗库走,平知府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柳明玉的笑容逐渐变冷: “怎么,平知府不叫孤看?” 平瑞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臣怎么敢……” “嗯?”柳明玉明知故问,”莫非是阮棠的卷宗丢了?“ 人命案子的卷宗丢了,光这个罪责就够平瑞受的了。平瑞忙战战兢兢地回道: “不是……没有!” 柳明玉眯起猫儿似的眼睛: “那是为何?” 说罢,也不给平瑞反应的时间,只冷笑道: “哦,难道我们爱民如子的平知府写了假卷宗,冤枉了阮棠,所以不敢让孤看?” 这个罪名可就更大了。平瑞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否认,却见柳明玉骤然大怒,冷厉的眸子盯着他: “平知府若真是心中无鬼,就把卷宗拿出来,让孤看看!” 平瑞直接吓瘫了,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见他如此,柳明玉心中只觉得好笑,又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摆弄着鬓边的鲜花: “监察不力和草菅人命,这两样罪名,平知府挑一样吧。” 她咬下一片花瓣,满月似的面庞微微歪了一点,笑道: “还是说,平知府哪边都不想放手,全都想要?” 平瑞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痛哭流涕地爬过来: “柳王爷,臣知错了!臣往后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再也不与英王爷……” “大胆,”柳明玉打断他的话,“英王爷是圣上的兄长,你竟敢这样说他。” 说罢,命侍卫将他拖下去: “剥了他的官府,下到狱中,孤待会儿亲自审讯他。” 平瑞吓得直哭,鬼哭狼嚎地求饶。侍卫们抓住了他,正要拖走,却见一个捕快浑身血污,连滚带爬地进来。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来就向平瑞磕头哭道: “大人,押解犯人的队伍碰上土匪了,他们把所有人都杀了,幸好小的跑得快,才捡回一条命啊大人!” 柳明玉冷眼看着,心中倒觉得有趣: 这白骨跟在孤身边久了,也学聪明了,还知道扮作土匪掩人耳目。 正想着,却见白骨也匆匆地赶回来,附在她耳畔说道: “王爷,属下赶到的时候,那伙人遇上了土匪,被杀得七零八落!” 柳明玉吃着花瓣的双唇一滞。 “那伙土匪不是你假扮的?” 柳明玉问道。 白骨一脸茫然: “不是啊。” 是真的土匪,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柳明玉故作漠然的语气问道: “那阮棠呢?” 白骨冷汗都下来了: “属下已派人去找了,还、还没找到……”
第二十五章 看着白骨的表情, 柳明玉的神色蓦然一松,单手褪下手腕的佛珠,在手心里缓缓捻着: “怕什么, 一个外室生养的罪奴, 有什么可紧张的, 死了就死了。” 此时,一个御林军赶了回来,禀报道: “王爷, 小阮姑娘找到了。” 柳明玉的目光反而锋利起来, 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这军士偷瞄一眼她的神情, 才继续道: “那伙土匪劫持了小阮姑娘, 说要、要……” 柳明玉攥住佛珠的手上挺起一道青筋,语气却还是那样漠然: “要怎样?” “要……见您。”军士乍着胆子说道。 “见我?” 柳明玉笑道, 手中将佛珠捻得飞快。死寂的大堂里,只听得紫檀佛珠碰撞的声音。 白骨正要请示怎么办, 却听佛珠的声音骤停,柳明玉已经站起身来, 往府衙之外走去。 夜晚的雪越发下得紧了。白骨忙顶着寒风追出去, 在喧嚣的风雪中大着声音劝谏道: “王爷,您不能真的亲自去啊!” 一旁的军士也赶紧道: “是啊王爷, 那些人是土匪,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 柳明玉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给他俩一个眼神。白骨和军士立刻就后怕地闭上了嘴, 赶紧安排起行。 扶她上车的时候,柳明玉才向白骨平静地说道: “圣上命孤按察北地, 这清剿土匪也是职责所在,孤得亲力亲为才是。” 这理由很充分,但她方才一直没说。 因为这是她刚想出来的理由,这理由说服了白骨,也说服了她自己。 孤是为了剿匪,才答应了那些土匪的要求的。 马车很快在黑夜中疾驰起来。她低垂着眸子,双眼冷得几乎结冰。 …… 赶到现场的时候,柳明玉一下车就看见,在半山腰处聚集着一伙凶神恶煞的东西,手中拿着亮晃晃的砍刀。 柳明玉没什么反应,袖手瞧着,余光默默在人群中搜寻。 她的视线触到角落里的那团小黑影,见小影子还在颤抖,方才收回心神。 柳明玉发现,这伙人她认得。 正是当时在西郊县,和阮棠一起的那伙土匪。当时柳明玉去西郊县救阮棠,也是见过他们的。 白骨领着御林军在前面,高声道: “你们想怎么样!” 为首的大头领打着火把,勉强照亮眼前,见来者确实是摄政王,大声喊道: “让王爷过来!就她一个人!” 这……!白骨就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这怎么可能答应啊!她忙转过头,低声请示柳明玉: “王爷,弓弩手已经就绪,要不……” “不,”柳明玉轻松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被土匪们用刀抵住的阮棠,“孤就去看看,也不打紧。” 白骨吓得跪在她面前拦她,她却好像一点也没将这些土匪放在眼里,拢了拢衣裳,散步般往山上走去。 这山不算高。走到半山腰处,这群土匪就已近在咫尺。 柳明玉来到土匪们面前,只身一人。 自从看见是这伙人,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此刻,眼前的情形也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大头领带着一堆兄弟跪下: “王爷,您终于来了!” 大头领让人把阮棠抬过来,想着阮棠如今的样子,这个彪形大汉差点哭出来: “这片山岭平时里没什么人,老有黑心的官差在这干坏事。我们在这等了几天,果然看见小阮姑娘被人押过来,那伙人还要在这杀了她,我们就杀了官差,把小阮姑娘抢过来了。” 柳明玉“嗯”了一声,只向阮棠身上看。 接着火把微弱的光线,她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这是阮棠,只看见一团模糊的血肉。 柳明玉的脸色阴沉几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弥留之间,阮棠吃力地抬起一只手: “柳、柳明玉……” 柳明玉俯下身去,将整只小黑狗都抱在怀里。 阮棠的意识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只知道自己被拥入了一个香软的怀抱。 “他们要用我来害你……”阮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紧抓住柳明玉的衣袖,但这样做确实能让她心安,“你终于来了……” 柳明玉以为,她这后半句的意思是终于不用受苦了。不料小黑狗抿了抿渗血的唇,软软说道: “我怕我会撑不住……” 柳明玉的动作一僵。 这小狗怕撑不住什么? 她怕的难道不是酷刑,而是经不住酷刑后出卖孤? 这个念头只在柳明玉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但她仍然将阮棠往怀抱深处推了推: “乖,睡一觉罢,醒来就没事了。” 阮棠扁着小嘴嗫嚅道: “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孤有的是衣服,”柳明玉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又故意笑着补了一句,“大不了孤再用小狗毛做件新的。” 阮棠想配合她的玩笑,但努力了半天,也挤不出个笑容。 每次笑都要牵扯到伤口,太痛了。 柳明玉抱着她,亲手交给身边的人: “送她下山,要交给白骨。” 目送着阮棠被人好生送走,柳明玉才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向大头领笑道: “大王既然救了孤的小狗,送过来就是了,何必做出这番姿态。”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必然是来借机邀功请赏的。不过既然是救了小黑狗的人,她随手赏些什么也无妨。 大头领跪着答话道: “这世道,除了王爷您,当官的就没个好东西。我们不敢把小阮姑娘给别人,得亲手送回您这儿,才能放心。” 柳明玉冷冷一笑: “如此说来,你们还把孤当个好人看了。” 土匪们都有点惊讶,好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您当然是大好人了!俺妹子走丢好几年,娘的眼睛都哭瞎了,结果上次才知道,是被人卖到富村去了!” “对对对,富村的那些姑娘们都说,要把富村的那座庙重建,改成您的生祠哪!” “王爷,俺们年年都会去您的生祠上香的,您可得长命百岁呀!” 柳明玉怔住了,眼中的冰层有了裂隙。 她垂下眸子,再抬起时,还是那副冷冷的眼神。 “够了,”柳明玉厌恶地打断他们,“孤若再听见这种话,就让你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一只手抓起大头领的手,另一只手则掣出大头领的刀来。 土匪们都惊慌地看着她,谁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谁都不认为她是要害人。 柳明玉冷着脸,在大头领的手上划了条口子。 鲜血哗哗地流出来。 她解下腰间的摄政王印,沾着鲜血,在大头领的衣服后面印了一下。 土匪们面面相觑,又听她说道: “凭这个印,去平西大营,那里的将军会给你们个位置的。” 说罢,又想起来: “生祠就不必了。想立生祠的话,替西郊县的人给阮棠立一个吧。” 那么稚嫩的一条小性命,别被孤给克死了。柳明玉想着,又找补了一句:克死了就没得玩了。 一听这话,土匪们先是震惊,把那血淋淋的摄政王印看了好多遍,才有人想起来谢恩。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连连地磕着头: “王爷,小的们拿什么报答您啊!” “小的们给您祈福,您一定多保重身体!” 过了好久,他们才反应过来,柳明玉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地一个人走了。 到了山脚下,白骨一面吩咐人将阮棠送回行宫,又迎上来,询问柳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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