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见几个男坤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白骨拦住一个低声问道: “王爷不喝酒了?” 这面首掩面笑道: “王爷只把灵溪留下了,说是要好好调教他呢。” 说罢,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白骨腹诽不已: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啊,可怜了小阮姑娘……崔氏和那个晚云还哭得昏天黑地的呢。 临侍从则轻蔑地说道: “王爷对阮家人都那样,怎会对阮棠网开一面?连阮家的大公子都得不到王爷的心,那个庶出的丑女怎么配啊?” 白骨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便径自离开了。 屋内,柳明玉醉卧在贵妃榻上,那个唤作灵溪的面首正在旁边小心伺候。 柳明玉笑着点了点他的脸颊: “看你,满脸通红,你也醉了吧?” 灵溪顺势撒娇道: “王爷,小人的身子都软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说着,就要伺候柳明玉穿鞋,去里屋的床上歇着。 不料柳明玉用纤白的手拦住了他: “今日,换孤来伺候你,如何?” 然后,揽着他的腰站起来,大笑: “你放心,孤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灵溪扶着摄政王来到里间,就被她一把推到床上去。他也确实喝醉了,倒在床上,就难以克制地迷糊起来,半梦半醒地软语道: “王爷,快来嘛……” 柳明玉温存地说了声“这就来”,脸上却已卸下了伪善的温柔。 她不动声色,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条锁链。 灵溪还在酒醉地勾引着摄政王,却忽然察觉一道冰冷爬上手腕。他的酒瞬间吓醒了一半,睁开眼,竟看见自己双手被绑在床头。 而柳明玉则在床边坐下,虽还是笑着,那笑容却和方才不同了,看起来很冷。 “灵溪,听说你给你从前的主子出了个主意?” 柳明玉笑着问道。 灵溪汗都下来了: “小人听不懂王爷的话……” “你给你那当知府的主子出了个主意,教他如何以律法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带走一个女孩。” 柳明玉贴心地提醒道。又随手拿过开坚果的小铜钳,放在他的指甲上: “那女孩现在何处?” 灵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简直称得上恐怖,仿佛时刻要从眼眶中爆出来。 见他如此,柳明玉只好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用铜钳夹住他的指甲: “不说的话,孤可要用力了。” 那具尸体根本不是阮棠,打量着孤看不出来么? 阮棠的手指才没有那么短。 …… 阮棠数着日子,今日是被囚禁于此的第四日了。就连脖子和手腕上的绳索,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那帮人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从一开始残酷的肉刑,到现在的不给饭吃、不让睡觉。 柳明玉早就以为我死了吧,甚至连娘亲和晚云都给处理掉了。 阮棠想自己应该恨她,但事实却是,她已经麻木了。 反正她向来都是被人作践,向来都是被人视作草芥。反正她的人生向来都是如此绝望,似乎她生来就活该承受这些。 只有人才有爱和恨的资格,而她呢,从未被当作人来看待过。 正出神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那捕头好像和捕快们边走边说着什么。 接着,监狱的铁门被推开,捕头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经有司调查,阮氏确为我州境内某案的凶手,”捕头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显然是已经编好了处理她的理由,“现判处阮氏刺配流放,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阮棠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流放,肯定半路上就要结果了她,只不过是不想在衙门里动手罢了。捕快们上来捉住她时,她下意识地奋力挣扎,但哪里挣脱得开。 捕头将一把小刀交给旁边的人: “依照钧令,给罪犯刺字。” 早有人将阮棠浑身都绑住,连长发也用绳子缠住,逼她抬起头来。 “你、你们以为,手里有几分权力,就能随便给人扣罪名吗?”阮棠近乎崩溃地挣扎着,“不知你们平时是怎样鱼肉百姓的!你们不怕遭报应……唔!” 没等她说完,已有人用麻绳勒住她的嘴,粗砺的绳索将唇角都磨烂了,殷红的血染了一脸。 拿刀的捕快掐住她的脸,看了看,选在她脸颊那块红斑处下刀。 “头儿,”捕快回头看向捕头,“她脸上应该写点啥啊?” 本来都是流放到哪里就写哪里的,但阮棠这种显然不行,难不成还写“阴间”吗? 捕头笑了笑: “那就写……写摄政王这三个字吧。让她的魂魄知道,是摄政王害死了她,叫她去找摄政王索命吧。” 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划开皮肉,露出一片渗血的肉红色。 阮棠疼得呼吸急促,但被许多人按住,半分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割得深了,捕快只觉得刀尖碰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好像一粒石子。 他把这东西挖了出来,是一颗血红色的小石头,与阮棠脸上红痕的颜色一模一样。 捕头皱了皱眉,从他手中拿过来,故作无意地说道: “是血块什么的吧?别管了,办完了好上路。” 说着,就假装将东西扔了,实则藏进了自己的袖口。 阮棠脸上的字刻好了。 “摄政王”三个字,镌刻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血淋淋地刻在她的血肉里。如果她想摆脱,大概只能剥无数层皮,流无数的血。 捕快们用木枷将她囚起来,脚腕处也戴上镣铐,没有鞋子,只能赤着脚走路,完全是一副流放犯人的样子。 就算她死在路边,看到的人也只会想这是个身子弱的,流放的路上没有挺住而已。 捕头用一个黑布口袋蒙住她的脸: “行了,上路吧,阮大小姐。” *** 此时,铭州府衙的堂屋里。 铭州的知府平瑞皱着一张胖脸,愁眉苦脸地坐着,向对面的师爷叹道: “这个死贱人,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要是英王那边问起来,该责备我办事不力了。” 说罢,又恨恨地砸一下桌子: “那个姓柳的,竟敢一把火烧了富村!那可是英王爷经营了多年的摇钱树,这些年靠那买卖赚了多少银子,如今竟夷为平地,全是废墟了。” 师爷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虽然没问出来,但至少也惹不上麻烦。阮棠是犯了案子,大人是按法缉拿,至于路上出了‘意外’死了,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摄政王也没理由处置您。” 只能如实禀报给英王爷,让英王爷再想办法了。平瑞琢磨着,忽然有手下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大、大人,摄政王来了!” “慌什么,”平瑞不耐烦地说道,“走吧,去见见这个摄政王。” 摄政王平日里只在京城,这是头一次驾临外省。平瑞是边地的官,虽然听说过摄政王的威名,但到底没见过。 他还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的主子英王爷都那样忌惮。 平瑞带人迎了出来,却见府衙门口没什么排场,只有一个披着雪白色观音兜的女子,正坐在前厅的雕花木椅上。 风帽遮住了女人的面孔,但能看见她腰上挂着摄政王的印玺。不需要多余的话,这印玺就是无言的威慑。 平瑞赶紧行大礼,座上的女子说了声“平身”,笑道: “孤要启程回京了,听说平知府爱民如子,顺便来瞧瞧。” 说着,又问: “听说平知府破了大案?可否将卷宗拿来瞧瞧,孤回京之后,也好在圣上面前替平知府美言几句。” 平瑞心中冷笑,心说你果然是朝着这个来的,随即将钥匙交给师爷,吩咐他将卷宗取来。 这些卷宗都要贴封条,平日里不能给外人看,否则就有监察不力的罪过。因此师爷走了好大的一番程序,才将阮棠的那个卷宗取来。 “嗯。” 这女人接过,缓缓翻看着。 平瑞一点也不紧张,他防着这手,早就替阮棠罗织好了罪名,而且证据确凿。就算是皇帝亲自看,这案子里,阮棠也是非抓不可。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合理合法。这大祁律法可是摄政王亲自参与修订的,难道摄政王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果然,女子翻几遍,显然没抓住任何把柄。 平瑞聚精会神偷瞄着她的动作,却忽然听见府衙外头传来太监又尖又高的声音: “摄政王驾到,铭州知府平瑞接驾——” 平瑞猛然从凳子上窜起来,赶紧去看府衙的大门,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什么情况?他惊慌不已,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心底飞速地盘算着。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一看,发现雕花木椅上竟空空如也,那个穿观音兜的女人早不知哪里去了,甚至连卷宗也一并偷走了! 没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专门负责往北地传旨的李公公已经走了进来,朝平瑞催促道: “知府大人,摄政王来了,您该出去接驾了。” 平瑞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我、她……” 见他这样,李公公急坏了: “您怎么啦?快着点吧,她老人家可要生气啦……” 话音未落,一抹身影已扶着侍卫的手,闲庭信步般地走进府衙。 柳明玉今日没有穿那观音兜,而是穿着临行时皇帝所赐的官服。 事到如今,平瑞已经傻了,只能先跪下,然后硬着头皮请示道: “府衙里近日在查案,情况特殊,臣得先查验过王爷的凭证,才、才能……” 他想着,自己方才明明亲眼看见,那白衣女子腰上挂着摄政王印玺! 李公公简直以为他疯了: “平大人,这可是摄政王老人家,你……” 柳明玉挥手打断李公公,善解人意地说道: “罢了,平知府也是恪尽职守,这份心思难得,孤配合就是。” 说着,命人将摄政王印玺和圣旨一起拿出来,亮给平瑞看。 平瑞整个人都僵在那儿,颤抖着说不出话。 这印玺,是白骨刚刚才给柳明玉拿回来的。 柳明玉命她先行一步,穿着自己的观音兜,带着印玺,来查阮棠的卷宗。待白骨得手,柳明玉方才现身。 仗着一身轻功,趁平瑞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白骨很容易就脱身了。现在,白骨已经依照她的吩咐,去拦截押解阮棠的人了。 “平知府可放心了罢,”柳明玉微笑道,“孤今日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来问问阮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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