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柳明玉说道: “孤不是为了你……” 阮棠有些尴尬,不料柳明玉又贴近了些,继续道: “那还能是为了谁?” 阮棠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红了。 柳明玉戳着她的膝头: “好了,若是真担心孤,你给孤上药吧。” 说着,用眼神示意桌上那瓶金疮药。柳明玉也没想到,这本来是拿来给小狗用的,结果自己先用上了。 阮棠将金疮药取来,跪坐在她身边。 “你、你把领子再拉开一点。” 阮棠羞恼地嘟囔道。 柳明玉装作不知道她在羞什么,十分坦荡地拉开衣领,几乎将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你拉开得太多了!阮棠心想,却也因此看见她身上的伤痕。 阮棠不是第一次见,但以前都没仔细看过。这次,她看清了。 这伤痕大概是刀伤,每一道都很深,呈现出可怕的红紫色,像盘踞在身上的什么毒虫。 看起来,这伤口有些年头了。阮棠想不通,难道是柳明玉在很小的时候落下的? 王侯之家的千金,怎么会在儿时留下这种东西? 当时……一定很疼吧? “小黑狗,”柳明玉故意轻咳一声,“你的眼神不老实。” 阮棠吓得赶紧收回眼神,聚精会神地抹药。 见她这么听话,柳明玉却想故意逗她一逗,默默将衣领又拉开一些。 阮棠哪里还敢继续看,只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柳明玉轻轻款动腰肢,好像无意似的碰了碰阮棠。 阮棠以为自己碍事,乖乖挪开身子。 几乎明示的柳明玉又故意娇哼起来: “嗯……” 阮棠忙停住了手: “是不是碰疼了?抱歉抱歉……” 见小黑狗满脸的认真,柳明玉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她发现自己老是被小狗打乱计划,还次次都是同一只小狗。 唉,罢了。 上好了药,阮棠替她拢起衣领,余光再次瞥到了那些伤痕,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这些伤疤……” 柳明玉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却仍维持着那副看似平和的微笑: “这是我娘的遗物。” 啊?什么意思?阮棠没听明白。 没给阮棠追问的机会,柳明玉已往床里挪了一些,指尖点了点枕畔: “早些歇息,孤明日还要早起办公。” “哦……” 阮棠只好顺着躺下。柳明玉用手臂垫着,待她躺下了,另一只手也抱过来,将整只小狗裹在怀里。 柳明玉还穿着她的寝衣,有点短,露出一截藕段似的手腕,又白又圆润。 阮棠则裹着柳明玉的寝衣,缩在她怀里。奇怪的是,阮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困得要撑不住了,阮棠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些伤疤还疼吗?” 柳明玉被噎住了。 娘亲每次只说这是为了你好,不割不行,却好像从来没问过她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柳明玉低声道。 “哦……” 阮棠说着,圆圆的小脸卡在她的臂弯里。她因此能感受到小狗说话时喉咙的酥颤,以及说完话后那个小小的哈欠。 此时,柳明玉才醒悟过来。其实她内心里从未想着要试探阮棠,从未相信什么阮棠要刺杀她的鬼话。 摄政王的警惕让她对所有人都充满敌意,柳明玉的情意却让她偏对阮棠网开一面。 柳明玉,你是摄政王,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她警告自己。 下次不可以,但这次仍然可以。 于是,她捏了捏阮棠的脸颊: “阮棠,孤准你明日去探望娘亲。” “唔……嗯……” 阮棠咕哝着,不自知地往她怀里钻了钻。原来小东西已经睡着了。 年轻就是好啊,沾枕头就能睡着。柳明玉笑了笑,也躺了下去。 没想到刚碰到枕头,小狗的脑袋就拱了过来,奶香奶香的小脸贴住了她。 柳明玉微怔,私心作祟,没有推开。 这一夜,她倒没有做噩梦。 翌日一早,阮棠醒来的时候,见枕畔已经空了。 阮棠近日疲累,夜夜都睡得极香,柳明玉离开的动作又轻,自然没有吵醒她。 最后,还是白骨使劲摇了摇她,她才迷迷瞪瞪地揉眼睛: “什么时辰了……” 白骨说道: “起来吧小阮姑娘,王爷说让你回去探望母亲,已经派人给你收拾东西了。” 阮棠立刻滚起来,颠颠地跟着白骨跑了。 此时,柳明玉的书房里却没有这样热闹。 她揉了揉眉心,放下公文,问一旁的侍卫: “阮棠走了?” “是。”侍卫垂首道。 “那些赏赐也都拿着了?” “奉您的命,白骨大人亲自安排人送过去的。” 柳明玉嗯了一声,正要接着看奏章,还是问了一句: “她……是高兴的吧?” 侍卫笑道: “小阮姑娘的脸都要笑开花了!按您的话讲,简直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哦,”柳明玉神色一松,正想笑,旋即又冷厉起来,“放肆,竟敢编排孤,孤何曾这样说过。” 侍卫自知失言,惊恐地跪下请罪。 “退下。若再敢胡言乱语,你知道孤的手段。” 侍卫赶紧退了出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柳明玉有些失神。这只小狗,还没对她摇过尾巴。 …… 柳明玉原本给阮棠安排了轿子,可阮棠嫌轿子慢,自己骑着马就飞奔回来了。 远远地见郊野中那幢小房子,阮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飞马上前,也顾不得伤还没好利索,一下子从马上蹦下来。 原本,柳明玉的安排是等她们到了流放地,让那里的盛京将军好生安置。但出了这些插曲,柳明玉便就近先让崔氏和晚云住下,等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启程也好。 阮棠激动得几乎在颤抖。 都一个来月没见到娘亲了!娘亲应该知道我已经没事了吧?我肚子上都长肉了,得让娘亲好好摸摸,以前吃不饱饭,总是惹得娘亲抱着我哭…… 她冲到门口,十二分欣喜,但仍克制着,只是轻轻敲了敲门。 万一娘亲在睡觉呢。娘亲的睡眠本来就浅,别吓着了娘亲。 明明只是等了片刻,阮棠却觉得漫长无比。 门终于开了。 “晚云姐姐!” 阮棠从门缝挤进去,一头扑进晚云怀里。 见到熟悉的人,阮棠笑得合不拢嘴,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为了团圆,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抬头,本想看见晚云姐姐的笑容,不料竟看见晚云满面是泪。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晚云紧紧抱住她,小声道,“那摄政王有没有派人跟着你?” 阮棠摇了摇头。 晚云赶紧去把房门关好,然后回过身来,竟猝然跪在她面前。 没等阮棠反应过来,晚云已放声大哭: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阮棠心中一震,神色大乱: “怎、怎么了?” “姨娘她……”晚云哭倒在地,“姨娘她去世了……” 阮棠瞬间失魂落魄,仿佛被一道炸雷劈碎了心脏,僵在原地。 过了好久,她才挤出一个疯癫似的笑: “晚云姐姐,你在骗我,是不是……” 晚云从地上爬起来,捧出一套衣服。这正是阮棠最后一次见娘亲时,娘亲穿的那身。 只不过这次,衣服被冰冷的水打湿,衣服的主人也已经不在了。 见此,阮棠当时就站不住了。 “娘……娘亲……” 阮棠双眼通红,流出来的泪都带着血腥味,一边落泪,一边笑道: “娘亲……我在哭啊,您怎么不哄哄我,娘亲……” 晚云吓坏了,跪在她身边,哭道: “小姐,您别这样啊!您、您得替姨娘报仇啊!” 阮棠蓦然转过头来: “报仇?娘亲是被人杀害的!” 晚云连连点头。 阮棠追问凶手是谁,晚云却只是跪倒了,颤抖着说不出话。 最终,晚云看了看四周,见确实没人,才战战兢兢地说道: “是摄政王……”
第二十八章 阮棠跌坐在地。 不可能, 不可能……她说让我身子好些就来看娘亲,是她亲口说的! 阮棠不愿相信柳明玉在骗自己。但其实仔细想来,从相遇的一开始, 柳明玉就一直在骗她。 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蠢的人, 居然相信毒蛇的话。 还因此连累了娘亲。 晚云细说道: “三天前的夜里, 我听闻屋后有动静,就出来查看。没想到竟看见姨娘的头被人按在河里,而那个摄政王……” 晚云脸色惨白, 仿佛那日的情形再现在眼前: “那摄政王就站在一旁, 后来, 还指使手下把姨娘的尸身扔进了河里。” 阮棠木木地盯着娘亲的衣服, 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 复仇。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爬起身来,脸上没有悲伤, 也没有别的表情,像一个行尸走肉, 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回行宫去,回到柳明玉身边去, 杀了这个女人。 晚云拉住她: “小姐, 您干什么去?” 阮棠望向晚云姐姐,这个自己唯一还能牵挂的人, 握住她的手: “姐姐, 你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管。” 晚云吓坏了: “您、您别冲动啊!会把自己也赔进去的!” 阮棠却笑着安慰道: “姐姐,你和娘亲是我仅有的亲人。事到如今, 你不要挂念我,只需照顾好自己。” 说罢, 挣开晚云的手,走了。 离开之前,她再次回头看了看晚云,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姐姐了。 晚云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垂着头。 也好。眼下,或许亲近之人的一个眼神,就能让阮棠瞬间崩溃。 走出院子,柳明玉安排的侍卫才迎上来,躬身问道: “小阮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阮棠面色铁青,强挤出一丝笑容: “娘亲叫我回去……拜谢王爷。” 娘亲这两个字说在口中,她只觉得心中都在滴血。 回到行宫,她刚穿过回廊,就遇见白骨带着人在巡哨。 一见是她,白骨笑道: “小阮姑娘回来得好快。是来见王爷的吧?她在里屋午睡呢,你去吧。” 说罢,就放阮棠过去了。 她还没走远,就听见白骨拦住后面那个送奏章的人,说是依照王爷的规矩,要搜身才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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