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柳明玉来了。 然而,跟着她一起来的,不是聘礼和八抬大轿。 而是手拿兵刃的官兵。 小轿慢慢悠悠地抬到了门口,柳明玉款款走下来。阮家的人早就在门口排好了,赶紧跪下请安。 一时间,所有人都庄严地跪倒在她面前,屏息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柳明玉却不着急,欣赏了一下阮府的布置,又看了看跪在人群最角落的阮棠。 小黑狗今日也穿了红。柳明玉略一挑眉。年轻人,还是穿这种艳丽的颜色好看。 日后孤也给她做件红色的小狗衣穿穿。 想了这么一圈,柳明玉才一挥手,不急不慢地向官兵道: “来人呐。” 阮知府激动得无法呼吸,就等着“提亲”这两字从柳明玉口中跳出来。 然而,他等来的是—— “奉旨查抄阮府,财产一律充公,成年乾元缉拿问斩,其余人等听候发落。” 柳明玉笑着说道,一字一句,非常清楚。
第二十四章 阮知府像是一条要被主人抓去炖汤的狗, 脸上的血色全无,铁青着面孔不可置信: “王、王爷,这……” “阮大人, 您如今可真是如愿以偿了, ”柳明玉笑眯眯地说道, “您私吞西郊县的赈济款项,冒领建造女子学堂的资金,将境内百姓逼得落草为寇, 可不就是为了求一个这样的下场么?” 听着这一桩桩的事从柳明玉口中说出来, 阮知府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怎么会为了这些事而来?!她明明是为庐儿的婚事才来的凛川府, 是我未来的贤婿! 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家攀上了高枝, 才把这些事捅到了摄政王面前!这样想着, 阮知府也顾不得许多了,爬上前去抓住柳明玉的靴子哀求道: “王爷, 这肯定是有小人诬告!您得替臣做主……啊!” 话音未落,他已被柳明玉一脚踹在心口窝上, 当场就呕了一口血出来。 “什么凛川知府,孤看分明是一头蠢猪。” 柳明玉忽然不笑了, 取而代之的是厉鬼索命般的阴狠。 那双伪善的眼眸原形毕露, 目光比毒蛇的獠牙还要尖,仿佛被她看一眼就会血肉模糊, 毒入骨髓。 原本坐等成为王夫的阮庐早被官兵拽了出来, 这位娇客眼下却衣衫不整,金镯子换成了铁链脚镣,定制的锦缎被撕破了, 露出身上的淤青和血痕。 被官兵们扔出来,阮庐也不顾父亲还在吐血, 挣扎着上前摇晃着阮知府的身体: “爹!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想想办法啊!” 官兵们已经在粗鲁地抄没阮家的一切了。 那些用崔氏和其他人血汗钱换来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全都毁的毁、抄的抄。有下人拦着不让抢,官兵直接拔刀劈去,一个大活人当场成了两半。 见此,主母甚至已经昏了过去。官兵们嫌她挡路,用脚后跟给扒拉到一边去。 “你算是个什么知府啊!连家里的钱都护不住!”阮庐好像彻底放弃了反抗,干脆发狂似的叫起来,“还有那个贱种的房间!那个偏房!你们为什么不去抢?为什么!” 阮棠也目睹着这一切,触目惊心,但她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出头。 其实她也暗暗地发现了,官兵都绕开她的房间,看都不看一眼。 虽说厢房看起来确实很穷,可这毕竟是抄家,不可能进都不进的吧……阮棠想着,忽然一个很荒诞的念头闯进脑海。 不,那个女人怎会如此好心。阮棠不敢相信,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偷偷去看柳明玉。 然后就正好撞上柳明玉同样望过来的目光。 柳明玉朝她笑了一下。 阮棠却好像坠入了蛛网,紧缚得她喘不过气。 官兵们贪婪如狼,残忍胜虎,连柱子都要撬开看看里头。不多时院中的财产和尸体就堆了老高。饶是如此,官兵们仍搬了三个多时辰,才算把偌大一个阮府给搬空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在此期间,柳明玉始终没有下令押解阮家的人,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 甚至连昏死的阮家主母,也被冷水泼醒,被几个人强扒开眼睛看着这一切。 有人给柳明玉搬来了椅子,柳明玉就坐在上面,舒适地阖着眸子,听官兵头目一一汇报抄没所得。 汇报完毕,那头目又对阮家众人厉声道: “搜身!” 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扑上来,把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抢走,拽发簪的时候恨不得连头发一块薅下来。以阮庐为首的几个坤泽更惨,被他们连揩油带抢劫,却一声都不敢吭。 阮棠想好了,若他们也这样对待娘亲,她一定当场跟他们拼命。 然而,到了她们这一房,官兵们却好像收敛了很多。虽然仍然凶狠,却只是草草地搜了几下,带走了几支荆钗而已。 甚至连阮棠贴身戴着的那个海棠项坠,也没有搜出来。 ……难道我要对柳明玉感恩戴德?阮棠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却又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念头。 搜过一遍,那头目又凶神恶煞地道: “还有无私藏?现在交出来还能保命,若是被我们搜出来,那可就……” 阮棠本以为逃过一劫,不料一旁的阮庐却高声道: “阮棠还有一个项坠!她私藏财物!真的!” 说着,竟一把抓住了阮棠。阮棠只是个刚刚分化的孩子,此时也没有发情,哪里比得上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哥哥,三两下就被扯开了衣襟。 阮庐硬生生把项坠的绳子扯断了,将阮棠的颈部磨出了血痕。 他双手捧着项坠,满脸谄媚地来到柳明玉面前跪下: “您看!贼子阮棠私藏财物,我帮您抓出来了!” 他满眼期待地望着柳明玉。 可柳明玉只是乜了一眼: “哦。” 怎么会这样……就在阮庐急得发疯时,柳明玉散漫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对嘛!就该这样!阮棠,你也好不了了!阮庐想着,只听柳明玉唤道: “小阮棠啊。” 阮棠浑身一个寒颤,赶紧跪倒。 只见柳明玉站起身来。 阮庐得意得跟什么似的:阮棠,你完了。 柳明玉拿起项坠,来到阮棠面前,跪坐下来。她这一来,所有官兵都连忙跪下。 她蛇蝎般的眉眼中满是愠怒。 阮棠从未这样切实地感受到恐惧的滋味。 这个小孩颤抖着唇,几乎要哭出来,却听面前人问道: “怎么弄坏了?” 阮棠一怔: ……不应该问我私藏财物的罪么? 所有人,包括阮棠都惊了,柳明玉却和蔼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个项坠被蠢猪碰脏了,咱不戴了。孤以后换个新的给你,好不好?” “王、王爷……” 感受到柳明玉手心的柔暖,阮棠居然有一刹那的错觉:这女人好像是真心待我好。 她故意怜悯地看了阮庐一眼,配合柳明玉道: “只要是王爷的赏赐,我怎样都欢喜。” “真是孤的小乖狗。” 柳明玉就挑着她不能反驳的时候唤她“小狗”,还咬着她的唇珠,狡黠地吻了一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所有官兵都惜命地避开了眼神,但阮棠的脸还是红透了。 只有主母和“蠢猪”阮庐,目光被钉在这一幕上忘了错开,已经完全看傻了。 如果阮庐足够知趣,他就该安分一点。奈何他低劣的男性基因被刻进了骨子里,即使此时此刻,仍然想的是阮棠那种货色怎么可能吸引摄政王。 我这样优秀,王爷对我都只是逢场作戏,对阮棠又怎么可能是真心? 想到这里,阮庐彻底放手一搏了,扯着脖子就要据理力争。 然而在发出声音的前一刻,他被柳明玉死死地掐住了咽喉处。 他的一双眼还死鱼般的瞪着,尚未清楚是怎么回事,柳明玉已经随手拔出白骨的佩刀,一刀划开了他肩颈后的血肉。 “白骨,将他的腺体挑出来,在凛川府城头挂上三日,”柳明玉微笑着说道,“让这里的人都帮忙想想,阮庐公子到底是凭什么觉得孤会看上他的。” 这些话,阮庐却听不到了。他虽没死,但因剧痛而疯狂地扭曲着。直到被拖走,他还沉浸在幻想破灭的震惊当中。 说罢,柳明玉面色一冷,全然不复与阮棠说话时的缱绻。她微眯着眸,打量一下满院苟延残喘的人们,命令官兵: “带走。” 这一日,凛川府的人们愕然地看见,昔日作威作福的阮家被抄了,被抬出来的尸体和抄没的财产一样多。余下的活人都被铁链锁着,行尸走肉般地被驱赶上了囚车。 阮棠终于完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事:不再是卑贱的外室之女。 然后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 按照柳明玉亲自下的诏令,阮家成年乾元全部斩首,其余流放为奴。 今日,是阮棠被流放的第三日。 风雪漫天,看不出白天黑夜。 她们连续走了十几个时辰,最金贵的主母终于受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双眼枯槁得只剩下眼窝的坑。哪怕是被后面的人踩到了衣服和手,也不肯挪一步。 平日里主母的派头很足,对下人谈不上管理,无非就是奴役和撒气罢了。此时大家都是奴隶,谁还搭理她。反而嫌恶她惹了官差老爷不开心,恨不得打她一顿以讨官差的欢心。 反倒是阮棠这边,还有人愿意和她搭把手,帮忙扶一下多病的崔氏。 “多谢,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阮棠小声向那扶着崔氏的侍女道。 侍女叹了口气: “大小姐,你和摄政王关系那样好,如今流放途中谁有困难,你却也愿意伸手帮一帮。若换做是夫人和公子,他们早不知道仗势欺人成什么样子了。” 阮棠只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路过主母身边时,她并没多看一眼,不料主母却霍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主母的手枯瘦得像树枝,把她吓了一跳。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勾引了摄政王!”主母嘶哑地叫嚷道,“要不是你狐媚,摄政王怎么会看不上我的庐儿!” 阮棠本来只想挣脱,不料主母竟又骂道: “真是有什么样的贱货就有什么样的贱种!崔云仙当初就是勾引我家老爷,贱成这样能生出什么好东西……阮棠你要干什么!” 没等她说完,阮棠竟拖着锁链就冲了上去,把她按在地上,扬起镣铐就往她头上砸。 主母惊声尖叫起来: “我就说她是贱种吧,竟然这样野蛮!外室的孽种也敢打主母啦!” 她越是这样说,阮棠下手越狠。阮棠老早就想这么干了,如今大家谁也不比谁高贵,她也就不惯着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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