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截断。听到游知榆这句话时,李和柔刚把自己拿在手里的伞撑开。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游知榆已经在冒着大雨往山脚下跑。李和柔完全没反应过来,撑着伞跟了上去, “诶知榆!你去哪儿啊!” 嘈杂的雨点不要命地砸落在伞上,冲刷着空气和泥土的雨水将她的问题淹没。 而远处,那个逐渐跑远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没有作出任何应答。
第24章 「浓郁雨夜」 尽管在无数个夜晚, 游知榆都曾在星光下,凝视过那个种着荔枝树的房子。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去过桑斯南家里。 还是在这种有些极端的天气里, 如此冲动的,冒着瓢泼大雨, 被淋得浑身湿透, 拖着粘湿的雨水,以及心底那个模糊不清的想法, 就直接冲上了那个记忆中的方位。 游知榆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肯定看起来狼狈又窘迫, 不适合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可她实在管不了那么多。 她的确不知道“下雨”对于桑斯南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恐惧的事物。就像现在, 让游知榆回想起来曾经那些晦暗无光的时刻, 也会很沉重地领略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含义。 那桑斯南呢? 对桑斯南来说, 被不熟悉的她推下海可以不抵抗不惧怕;遇到一旦被咬伤十五分钟不处理就会毙命的北环蛇可以不畏惧不逃跑,甚至拦在她前面做好了被咬伤也不给她留下阴影的准备。 那下雨又是什么? 会让连这些都不惧怕的桑斯南, 躲避一切自己所熟知的人,宁愿将自己藏起来, 承受其他人的议论和猜测…… 在下雨天的桑斯南身上,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游知榆分辨不清这到底属于一种躲避, 还是抵抗。但意识到下雨的那一刻,她没办法将这个问题就此忽略掉。 心狠手辣的雨越下越大, 她路过熟悉的旧街平房,路上所有开着店面都半掩着门怕瓢泼大雨倾进去, 仍坚持走在路上的年轻小伙撑着快要倒挂的伞面露难色。 终于,被雨水不停冲刷着的视野里, 出现了那棵荔枝树,以及那个独自在嘈杂的雨水中安静着的屋子。 一场灰蒙蒙、浓郁的雨,将平日里一眼望去宁静祥和的屋子,染成了潮湿黯然的基调,屋子里没有任何光线,天边暗沉沉的乌云变成了漩涡,将过分安静的弯檐屋卷了进去。 从年份久远的电线杆拐进去,里面的荔枝树光秃秃地压下来,下面的石桌石凳被砸下来的雨水敲得噼里啪啦的。 实际上,游知榆也不知道桑斯南有没有在家。 等淌着雨水,真正站在桑斯南家门口,面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时,她又滞住了脚步。 里面太安静。她见过几次桑斯南家的那条萨摩耶,萨摩耶并非安静的性子,平日里总会时不时叫喊几声,连在坡对面的她都能听到。可现在,连那些零星的犬吠声都没有出现。 本来想要敲门的手,此刻突然悬停在空气里,水从她身上淌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门外,氲湿了整片地。 身后仍旧狂风骤雨。 游知榆犹豫自己要不要回去。她并不知道桑斯南是否允许她踏足这片未知之地,也许桑斯南并不需要有人找到下雨天的自己。 甚至,连游知榆自己,此时此刻,都没有足够清醒的认知和理智,来判断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去揭露这个秘密。 但是。 思绪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在下雨天找过来的“漂亮小姑娘”。游知榆抿了下唇,不甘心就此回去。 她还是敲了门。 “笃笃——笃笃——” 连敲了两下,里面没有任何应答。就连平日里那条一唤就回应得热烈的萨摩耶,这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难道真的不在家? 游知榆蹙了蹙眉,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舒适。湿浸浸的发紧贴着衣料,黏糊糊的,鞋里也基本淌着水。 “桑斯南。” 不停被大雨冲刷着的浓郁傍晚,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听见,她又连着喊了几声。 始终没有应答。 或许桑斯南真的不在家?那到底会在哪里呢? 游知榆拧紧着眉心,转过身去,看着天边那一片瓢泼的大雨,以及远处那片翻滚着汹涌海浪的海,此刻显得有些凶恶,似是像要吞噬这片海岸的猛兽。 而平日里在那片海岸喧嚣打闹着的人们,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大的风雨,发生在这座路连着海的城市,是有些凶恶的。 这样的天气,待在室外的人毫无疑问是放任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桑斯南真的会在外面吗?可明冬知又说,每次雨停之后桑斯南出现,身上又是干净的。 想到这里,游知榆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或者桑斯南真的在里面,只是不愿意在“下雨”这个先决条件发生时,打开这扇门去理会其他任何人。 包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游知榆。 即使游知榆不甘心,即使在某种时刻,游知榆认定自己和桑斯南,也算是共同从山和海里历险归来的伙伴。 但这扇冷冰冰的门,仍旧没有对她敞开。 难道就要这么淋着雨回去? 伴随着越下越大的雨,游知榆的心一点一点地,往雨中跌了去。雨水从屋檐跌落,连成细密的线。 游知榆在这样的屋檐下站着,自己身上淌下的水也连成了线。良久,她呼出一口气,朗声朝里面喊道, “桑斯南,你真的不打算开门吗?” 话落,嘈杂的雨声里,只剩她喊出这句话后的余韵,甚至因为这处的空旷,而泛出了一点回声。 仍旧没有回应。 游知榆掐紧指尖,迈了步子,正想转身离开时,木门里头传来一声很模糊的犬吠,掩藏在异常嘈杂的大雨中。 可游知榆还是听到了。 她沉住脚步。 紧接着,一串很细碎的,很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以及那零星的犬吠声,在巨大的雨声里变得越来越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啪嗒——” 身后传来很微弱的声响。游知榆下意识地转过身,发现那扇紧闭着的木门已经敞开了一条小缝。 雨中暗淡的光线,便从这条小小的缝隙里淌了进去,照亮了黑暗屋中的一小道缝隙。 看到缝隙里站着的萨摩耶之后,游知榆愣住。她没有养过宠物,并不知道原来狗也是可以给人开门的。 萨摩耶的叫喊声越来越大,见她站在原地,还咬着她已经湿漉漉拖到地的裙摆,竭力地想把她拖进去。 “你怎么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游知榆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萨摩耶的状态不对劲,恰巧也能证明,或许桑斯南真的在里面……并且处于一种萨摩耶未知的状态。 才会让刚刚安静着躲避着人声的萨摩耶,在此时此刻发出了声音。或许也可以被称为,求救的信号? 这个念头冒出来。 游知榆没再犹豫,直接跟着萨摩耶挤进了门去。风雨大得几乎是一开门,雨就从外面泼了进去。 她不得不关上门。 转眼一看,里面是浓郁磅礴的黑,任何光线都没透进去。所有一切属于桑斯南的气息和生活迹象,都被掩藏在这片黑暗之下。 但眼下不是让她去探究的时候。 在萨摩耶细碎的脚步声中,她几乎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在黑暗中跟着左拐右拐,又开了一扇门,到了被隐藏在矮平屋子里的后院。 后院也是室内,完全黢黑的檐将所有光线和雨水遮住。中间是一片巨大的水池,在屋外汹涌的大雨里平静地似是陌生海域,在黑暗里却又似是隐伏着些什么。 来到这里后,萨摩耶顿住步子,朝平静的水面焦急地吠了几声。游知榆顺着往这片水域望了过去,下意识地屏紧了呼吸。 直觉让她感觉这里并非简单之处。 雨声在萨摩耶的吠声中变得越来越激烈,游知榆动了动喉咙,不可思议地产生了某种想法。她试探性的,朝那片过分宁静的水域,喊了一声, “桑斯南。” 几乎就是在话落的那一瞬间,屋外传来一声极大的闷雷,轰隆一声。 紧接着,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闪电光,闪了一下,将这片水域照亮了短暂的一秒。 雨声将一切声响都掩盖住。 突兀的,在那一秒钟里,平静的水面里出现一个人影,或者是说湿漉漉的发,以及从水底露出来的那双漆黑干净的眼。 只那么一刹那,闪电光歇了下去。 世界又转而为浓郁的黑,萨摩耶的犬吠声没有停歇。游知榆心底升起的余韵也如同这片被惊起的水域,久久不能平息。 这时候。 又是一声突兀的,巨大的雷声,伴随着一道烁亮的,将一切照亮的闪电。 仍旧是那双漂浮在水面上的眼,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就这么在浓墨重彩的夜里,望着站在上面的她。 似是质问,又似是反抗。 可唯独没有她提前设想过的“惧怕”。 在短暂的闪烁中,水里的桑斯南与她形成一种对峙的氤氲氛围。雨声像是嘈杂的鼓点,穿过她湿得像是要缠住她呼吸的发,打在她的耳朵里,混沌不清,将浓烈的夜打得捉摸不定。 “桑斯南……”游知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屋子里的静默与屋子外嘈杂的雨形成对比。就像此时此刻,站在岸上的她,和漂浮在水面上的桑斯南,也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抗。 闪电溜走,屋子里再次暗了下去,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发现桑斯南极为少见的一面时。她也罕见地袒露了自己的慌乱。 打破这种对峙的,不是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一道重新席卷而来的闪电,轰隆隆的声音变得更加巨大,透进来的光线更加亮,耀得那双干净的眼越发漆黑。 游知榆被惊醒,在变得越来越激烈的犬吠和闷雷声中,脱口而出, “你快出来!” 说着,她就快步往水池边缘走,想把水池里的桑斯南拉起来。 可就在那瞬间,又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 紧接着。 哗啦啦的水声传了过来。 就在她淌着水的脚尖前,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扶住了旁边的瓷砖,高挑纤细的人影,瞬间从平静的水面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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