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化流氓加无证驾驶老司机给盯上,佛祖也难救。 北洲之旅的终末夜,时雨睡得不太好。 连日的玩乐打乱了规律的生物钟,她一觉乍醒,发现挂钟刚走过十二点半。 隔壁的被窝封着入口,只留了条通气的缝。白光隐隐漏出来,引她去瞧里面那个伏卧的人形。 “何夕,你还不睡在干嘛?”时雨挪开虚挡在中间的枕头,掀开何夕头上的被子。 夜猫子做贼心虚地护住写了一半的信:“喂,别钻我被窝!” “什么你的我的,不都一个被窝么。”时雨不客气地硬挤过去,挨着何夕趴下,“给谁写信呢,还写到我了?” 何夕没挡严实,那些多次勾描过的方块字分分钟被时雨看了去。 “……偷看别人写信是不道德的。”何夕谴责道。 时雨:“所以我等着你自己坦白啊。” “……”何夕还想再周旋一下,“我凭什么坦白。” “既然你这封信和我有关,我怎么可能耐得住好奇?”时雨握着何夕的把柄,谈起条件来游刃有余,“你要是不给我透露个大概,我就和黄先生告状,说你利用职务之便吃我豆腐。” 何夕:“你这是诬陷!” “诬陷么……”时雨温暾地说着,双眼笑成了月弯弯,“我手机里可存了不少证据,你说一个字,我删一张,行不?” “……你,你怎么,”何夕气急攻心,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比王司徒还厚颜无耻!?” 时雨撑着一边脸,侧过头去欣赏何夕的愠色:“兵、不、厌、诈。” 看她那笑,真像个厚黑学大师。 何夕霎时不太敢吱声了。 她看着时雨那祸国妖姬似的架势,总有种她下一刻会掏捆麻绳出来,将自己五花大绑后抢走这封信去窗边大声朗读的预感。 硬碰硬是行不通了,战力悬殊,她打不过的。 何夕改用怀柔计策:“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去桌子那儿坐着谈。” 时雨:“床上不好吗?” “……你没点数吗?”何夕不甘心地说,“床上不是我的主场。” 嘿嘿,何夕学聪明了呀。时雨暗想,用舌尖轻轻弹了下上颚,道:“OK。” “说吧,你都写了我哪些坏话。”时雨玩心大发,把桌上的台灯当成了审犯人的聚光灯。 下了床,何夕拿出强冷的气场,反客为主:“……把灯拿走,晃着我眼了。” “噢。”时雨自觉地调暗光线,“要不要再给你倒杯水润润喉?” 何夕着急:“不用,早说完早睡觉。” 她思虑稍许,说道:“我没说你的不好,我只是写写最近发生的事,结果你凑巧出现在里面。” “哦……”时雨拖着长长的尾音,频频点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笔友,这么说你也不是没朋友啊。” 何夕的眼神忽地变了:“木兮比朋友重要得多。” “木兮?”时雨猜测,“山有木兮木有枝?你们的名字挺配啊。” “收起你的恋爱脑,不要玷污我和他的关系。”何夕严正警告。 时雨举起双手示弱:“你接着说。” 何夕沉了沉气,无波无澜地陈述。 “我和木兮结识了快十年。” “第一封信,我寄了一张署了名的白纸,而他回了我一副画,告诉我他画的箱子里有只羊,已经属于我了。” “不需要更多理由,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值得我信任一辈子的人。” “我们有固定的交流方式。我月初写信寄给他,他会在月末回复,这么多年一直如此,没间断过。” “这些信,是我为数不多能寄托的事物。” 时雨:“那……你见过木兮本人吗?” “没,他从不提个人信息。”何夕木木地绷着脸,“我连他的真实住址都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虚构的地址——查林街84号,不是书里的‘查令街’,是‘树林’的‘林’。” “没有住址怎么写信?”时雨不解,“邮局肯定送不了什么查林街吧。” 何夕凝目道:“在剡里有条小街,尽头是间破烂的空置房,门前有个没人要的、红漆的旧邮箱,那是通往查林街84号的入口。” 时雨对这套玄乎的说法抱有莫大的兴趣:“听上去蛮神奇的,像电影情节发生在现实里。” “……你信吗?”何夕犹疑。 “我信。”时雨诚挚地点点头,扬唇道,“这种奇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信被何夕折起来放在桌面,出露的部分仅至那句“见字如面”。 时雨轻扫一眼抬头,道:“那么,我是第二个知晓木兮存在的人吗?荣幸之至诶。” 何夕语默,眼神复杂地抿了会儿唇。 “……是第三个。”她再开口时,语气仿若冷凝的冰,“木兮曾经是我哥哥的笔友。” 时雨看出了她的隐忍,问得分外小心:“哥……哥?” “表哥……不,其实和亲哥也没差。”何夕的声音发着抖,但她逼着自己说下去,“何年是我大伯的儿子,大我五岁。他父母在我出生前车祸去世,他就被我爸妈接到家里抚养。” “你哥哥现在……” “他死了。”何夕躬低身子,整个人像张快要绷断的弦,一触即溃,“六年前,见义勇为救一个落水的小孩,死在了海里。” 时雨见她眼尾蹿红,柔声致歉:“对不起何夕,我不该问……” “没事,我没你想象中那样在乎他。”何夕扯了扯唇角,哂笑道,“何年就是个滥好人,看着就像会为了别人去死的白痴,我才不可怜他!” 双拳捶在桌板上,震得时雨心口发疼。 “他是个骗子,他说过要永远陪我的。” “可是他死了,用那种愚蠢的死法!” “……我恨他。” 何夕的精神又开始陷落,就差一脚堕入炼狱。 她喘着气,脚下虚浮地朝浴室里走:“你先睡吧,我去冷静一下。” “何夕……” “我没事,过会儿就好。” 她摔了门,藏身于此。 时雨想不出什么应急对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留了一盏灯,躺回床上假寐,听那轰隆的流水声,与何夕的咳喘。 她彻夜未眠,留心着每丝每缕的声响。 浴室门开了又关,那人上床时动作很轻,只声未出。 情绪升涌后的呼吸降温很慢,像烙铁烫在了颈后的肌肤上。 时雨分寸未动。 待至天光启蒙,确认背后的人正在熟睡中,她才蹑手蹑脚地翻了个身,凝息屏气查看情况。 好在没什么大事。 何夕眼眶洇红,两手攥紧了被口,微微吐息着说梦话:“木兮……不骗我……就够了。” “我不需要……别人。” “不需要……” 想去擦泪痕的手顿在半空,几秒后被时雨讪讪地收回枕边。 喉咙里黏了些什么酸酸涩涩的,老赖着不走,胡搅蛮缠,为非作歹,还连累了破败的心房,散架成废墟。 “好遗憾。” 她略显凄凉地笑了笑,悄声叹息道。 “被人捷足先登了啊。”
第27章 26旁观者 = 何夕的自控力打小就差。 她至今搞不明白,为什么就在一念之间她选择了和时雨推心置腹,然后闹得不欢而散。 木兮、查林街、何年,它们本该是被封存的秘事与心殇,可她却对一个谈不上知根知底的人全盘托出,如同本能的驱使,又同被灌了迷魂汤。 她有必要将这视作一种危险的信号。 在北洲的这些天,两人的关系莫名变得亲近。太多自然而然的举动,居然没激起何夕的一丝膈应。 对于这些反常的变化,何夕毫无头绪。 那感受像罂粟的花香一样禁忌,却令她欲罢不能。 它究竟是什么?已经无法仅用“同情心”来概括了。 她决定在信里加上几句,问问木兮的看法。 何夕听信木兮的一切,因为他从不欺骗她。 返程的高铁满载回忆,穿梭于群山峻岭,将她从一个异乡带往另一个异乡。 何夕为彰显自己的知恩图报,特地把靠窗位给时雨让了出来。 后者一反常态,入了座倒头便睡,压根无福消受沿途的美景。 何夕瞥瞥她淡青的黑眼圈,心生一抹歉意:要是她昨晚不节外生枝想起何年,兴许就不会给时雨花费了“毕生心血”的旅行留下瑕疵。 从早上起床开始,时雨就不太对劲。 不但气色不佳,唇边那永不下坠的勾弧也似是被磨平了,挂不住一点笑意。 她自述是因为玩得太累了,稍作休息便可。 这理由没法让何夕心悦诚服。她觉得自己或多或少影响了时雨的心情。 秉着“能哄一点是一点”的想法,何夕打开相册挑照片,打算编辑一条简单的朋友圈做留念,再学学人家@下当事人,好让时雨高兴高兴。 合约到期前,就算是虚情假意,她也必须演好“朋友”的角色。 照片不难挑,因为何夕这个照相绝缘体就没拍过几张。不算时雨偷拍的“床照”,她们俩拢共就两三张合影,全都摄于昨天的烛光晚宴上。 时雨千呼万唤让她笑一个,她当没听见,该冷脸冷脸,高傲自恃。 “何夕,虽然你不笑的样子,清清冷冷的我也很喜欢,但偶尔笑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嘛。”时雨端详着照片,感叹美中不足。 “对着镜头刻意地笑,太傻了。”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糟蹋”了时雨求来的双人合照。 常年的面无表情,让何夕几近忘却她真心发笑的模样。上次看到水族馆的照片,她甚至还感觉那人有些陌生,恍恍然记不得,自己何时那般笑过。 高铁上网络不好,刷视频刷微博都慢,何夕发完朋友圈,就把手机搁在了一边,看车载电视发呆。 不到两个小时,时雨醒了,精气神比早些时候好了许多。 何夕笨拙地关心:“要不要再睡一阵?” “不了,越睡越困。”时雨揉揉眼睛,浅笑道,“我看你挺无聊的,要和我聊聊天吗?” 何夕:“随便,也不是很想。” 时雨:“你刚才偷瞟的那几眼,难道不是在期待我醒过来陪你说话?” “……你装睡啊你。” “那倒没有,就装了几分钟。”时雨比何夕坦率多了,有话直说,“你爸妈知道你出省旅游的事吗?他们没让你国庆回家看看?” 何夕这才想起忘了和家里报备:“他们应该还以为我在学校宅着吧。节假日的机票太贵,来回费时费力,我基本不回去。” “看样子你还挺让父母省心的。” “省心?得了吧。”何夕摇摇头,自我否定道,“别人报喜不报忧,我干脆两样都不报,爸妈心都没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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