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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窦鲨没有露出任何她是美人鱼的马脚。 她早晨也在学校食堂吃，她喝一碗豆浆，买两个豆沙包一个肉包子。 我端着餐盘到她对面坐下，我每天都吃五块钱的生煎包，有时候会吃巨大一碗牛肉面。我吃很多，比窦鲨多得多，但力气还是没她大，难道这是美人鱼的特性？ 我和窦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王善从中调和，我们没有争吵，也没有吃着吃着气走其中的一个人，这可能是比较难以见到的场景。因为我吃到一半去加辣椒酱的时候，发现不少同学都打量我们这一桌。 窦鲨淡定自若地吃豆沙包，她没有任何希望我保守秘密的样子，也没有因为秘密被我拿捏而心神不定的样子。 保有秘密的是我，不安的也是我。 我端了辣椒酱回来，问窦鲨：“你脖子上的……那个呢？” 窦鲨扭扭头，把脖颈一侧光滑的皮肤露出来，上面没有开裂过的痕迹。 我惊奇：“你把它变没有了？” 窦鲨反而问我：“什么？” 我说：“我昨晚摸到的那个！你是不是用那个来呼吸啊？” 窦鲨疑惑：“你昨晚摸到什么了？” 我大惊：“就是，就是，你不是人鱼吗？” 我把那个大家俗称的美字给咽回去了。 窦鲨狐疑：“昨晚我们没见过面吧。” 我大叫：“你耍我啊窦鲨！” 大家纷纷注视我们这一桌，我气得要站起来离开，忽然看见窦鲨弯弯眼睛，我又咬牙耐着性子继续坐在这了。 “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们人鱼为什么那么擅长射箭？”我提出了我思索到现在也没有头绪的问题。 现在惊讶的人轮到窦鲨了：“你就想知道这个？” 我坚决地点头，说：“这对我很重要。” 窦鲨沉默了片刻：“秘密。” 我愤然离席。 一直到王善来喊我去训练，我还沉浸在对窦鲨无用的愤怒之中，反正这种情绪出现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不再担心愤怒是否有害于人类的身体健康。 我打开储物柜，看到那个让窦鲨失控的箭囊。 我几乎都没有经过思考，就把那个箭囊放到了柜子的最里面。 我不会丢掉它，当然也不会用它。 窦鲨的状态似乎只有那一个下午小小的波动，她又变回了那个强大的射箭运动员，我们的比分咬得很紧，这就是正常的状态。 王善溜出去买冰淇淋吃，明明还没有到夏天，她就馋得不行了。 我问窦鲨，窦鲨正在调整瞄具：“你为什么不去当游泳运动员？” 窦鲨头也不抬：“我的游泳不是用来竞技的。” 我问：“水球运动员？” 窦鲨问：“非得和水有关吗。” 天大的笑话。我说：“可是你是人鱼啊！当然要和水有关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会射箭？” 窦鲨说：“是只读公主教我的。” 好家伙，竟然还有个美人鱼王朝。 14. 我很难相信不是我疯了或者是窦鲨疯了而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原本短暂以为窦鲨就是那不小心被浪潮冲上来的小人鱼，孤苦一人，现在才知道水面下有一整个人鱼王国，这实在是让人恍恍惚惚。 大课间的时候我和窦鲨偷懒没去，坐在樟树下，难以置信，还没到盛夏，就已经有蝉鸣了，声声交叠，干哑枯燥。 体育生是可以不用参加课间操的，我和窦鲨以前都不怎么使用这种特权，班上的击剑小团体倒是从来都不去做操，总是凑在花坛边玩平板。 我买了两只花脸雪糕，请我的敌人吃一支，她吃雪糕动作也很快，好像根本不会被冰到脑子，我猜想这大概就是水生生物的特质，或许她一次性吃数十支也不会腹泻。 樟树的影子也是热的，细细在地上扑了一层，咸腥的尘土气息让我的鼻子很痒。 我注视着窦鲨的脖颈，那里光洁如雪。我伸手去摸，窦鲨扭头看我，脸上全是不解。 “再给我看看。”我说。 窦鲨扁了扁嘴，那光滑雪白的皮肤上忽然裂开了五道狭长的口子，有生命般在我指肚下开开闭闭。 一眨眼又消失了。 我被吓得抽回手来。 我又摸了摸她的脖子，什么也没有了。 “你不怕太阳，也不怕陆地吗。”我问。 窦鲨说：“都能变成人了，干嘛还会怕这些。” 我一想好像也是，如果不是我敏锐，恐怕也察觉不出她不是人。如果每一只人鱼变成人总会露出这样那样的马脚，变成人也就只有被抓来解剖实验的下场。 “你。”我说，“你干嘛要告诉我呢？你的秘密。” 窦鲨白了我一眼：“不是你缠着我吗。” 我说：“但是你搪塞我不就好了吗。” 窦鲨眼珠鼓鼓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瞒不过你的。” 我：“嘿嘿。” 我说：“因为你是人鱼，所以你不吃贝类，所以你也讨厌那个箭囊。怪不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窦鲨没有立刻回应我，我把雪糕吃完了，她才模模糊糊回了我一个“嗯”的鼻音。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说，“和我说说只读公主的事情吧。” 窦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不要得寸进尺。” 我说：“那我知道的也太少了吧！” 窦鲨说：“一条鱼射箭技术都比你好，你还不想抓紧训练，脑袋里净想不相关的事。” 我说：“那下午箭馆比比。” 15. 两年一度的的卢杯射箭比赛在一座海边城市举行。 因为报名年龄卡得很死，所以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报名，今年刚好是我可以报名的年纪。 的卢杯是面向整个东亚地区俱乐部的比赛，不限国籍，只根据俱乐部所在地确定范围，所以这些俱乐部里的英美选手也可以参赛。 报名也有积分的要求，飞马俱乐部适龄的并且积分足够的只有我和路星辰，窦鲨那个俱乐部也是两人，她和那天我在帐篷里见到的戴鸭舌帽的女孩。 骤然增加的训练量让我没有精力再追问窦鲨她以及海底世界的故事，学校给我放了假，我可以等到一个月之后再回来。 我直接住进了飞马，王善也没法在封闭训练期间见到我。 我爸说：“现在你的积分是第一，窦鲨是第二，因为窦鲨参加的比赛没有你参加的多。如果这次窦鲨赢了，她就是积分榜第一了，你明白吗？” 我说：“我明白。” 这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输给窦鲨。 封闭训练期间我脑子里全部都只有拉弓射箭，我每晚的梦境里都是永恒的六支箭定位与调整瞄具，我永远在调整瞄具，永远都不能射中靶心。清晨我比任何人醒得都早，教练还没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开了馆里的大灯训练。我的精神从放松走向紧绷，又从紧绷走向放松。 我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没日没夜地练了很久，我爸才满意。 一坐上飞机，我就立刻睡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海边，但我还没有见到真的大海，下了飞机就晕倒了。 我爸可能也没想到我竟然还会生病，飞马俱乐部的人也急疯了，我一连在宾馆躺了三天，打点滴让我的手背肿似龟壳。 选手们都住在同一家宾馆，我烧得糊涂的时候想，窦鲨应该也是住在这里的，不愧为我的对手，我病得脑袋都不清醒了，她都不来看我。 这两天有很多人来探望，我爸都没让他们进来，拦在门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像无数的蚊子。 我病怏怏的，我爸才会稍微露出些严厉和愤怒之外的感情，医生帮我换了点滴之后，我爸会进来摸我的脑袋，有时候恨铁不成钢地拍一下，拍得我头晕想吐。 我爸说：“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他的手上也有很多的茧，这是他四处征战留下的印记，粗粝又温暖，如果不是拍我就更好了。 发烧的时候我感觉脑袋里有个东西吹气球似地越变越大，大到撑开了我头骨的裂缝，我的眼睛也差点要被挤出来。它在我脑袋里狂妄地增大，我被这种感觉刺激得难以安眠，干呕不止。 我偶尔听到医生和我爸说话，他说青少年不能这样高强度训练，他显然和我爸意见不合，没说几句就被我爸撵出去了。 ---- 我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种情节，几乎就是我最喜欢的校园恋爱情节！！在公交车上安静地牵手，暗暗的路灯，风像叶子轻飘飘。
第6章 六 == 16. 大太阳晒得我头晕。 我手上的皮肤发皱，发黑，很快就烤焦了似的，伸展不开了，像崎岖的枣皮。我仍然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眼前发黑，并且寒冷。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度了，我裹着很厚的卫衣，缩在我爸身边。飞鸟俱乐部的人都觉得我这样子不适合再去比赛，教练来劝我，就算这次比赛不参加我也仍旧是积分前五的选手，对我未来影响不大。但他们应该都不如我爸了解我，我爸很有把握地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我的女儿如果连这样的困难也克服不了，不配做我的孩子。” 我缩在帐篷里心口慌乱，恶心的感觉翻涌不止。我好笑地想，为了做我爸的女儿我真是不要命了，而且我都不是自己主动要去争取做我爸的女儿，而是他逼着我去争取这个殊荣。看来这世界上只有没有感情也不会生病的仿生人才能满足我爸的要求。 但我很快就体悟到我爸才不会接受一个一出场就是百步穿杨的仿生人女儿，他最喜欢的是把平凡人亲手塑造铁血英雄的过程，这个过程里我被他折磨得要死。 可这个过程带给我爸无以复加的感动。 当我病歪歪地拖着步子去热辣的太阳下抽签分组，我看见我爸露出来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他诅咒我。 所有的选手都在看着我，看着我的脸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像在水里泡得死白而毫无生机的指肚。我活脱脱是个傻子，裹着秋天的厚衣服磕磕绊绊去抽签，组委会都害怕我还没比赛就直接扑倒在抽签台上。我抽时，老师说：“同学，保重啊！” 我抽的是四组第四号。 下台时太阳照得我眼花，看不清脚底是三级台阶还是四级，我一脚就踏空了。 一只手牢牢攥住了我的胳膊。 窦鲨说：“身体情况这样为什么还参赛？” 我说：“你抽多少？” 窦鲨说：“在你旁边。” 我说：“知道了。” 窦鲨提着我半个身子下台阶：“排名赛、四轮淘汰赛、半决赛、决赛。这么长时间，你撑得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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