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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脸孔像一张薄薄的白纸，风吹时卷起，仿佛在蹙眉。 我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跟随着王国左右征战的存档骑士，有什么缘由继续存活？鲨鱼们最恨的敌人里一定有他的。存档骑士......应当已经死去了吧。 隐藏王子的脸上看不出悲痛，而目前知道他和存档骑士关系的人，恐怕只有我了。 隐藏王子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轻轻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他对发言者说：“我会带着剩下的须臾国的人永远离开这里，隐居起来，不会出现在你们世界，并且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引起战争。” 发言者重重点头。 这也不光是鲨鱼们的意思，短暂的石化是希夷国为了成全这场族群的复仇的，鲨鱼在神殿里做过交易， 隐藏王子终于看向只读公主，这两个同时在须臾国受难的人又见面了。 他对只读公主说话时声音柔和许多：“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只读公主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会，说：“不了。” 我知道她是要去找探险家。 我总觉得这种场面有些奇怪，隐藏王子扛下了照顾须臾国人的责任，他现在一个个地说话，就好像在做告别。 “窦鲨。”隐藏王子转向窦鲨，他深深地鞠躬，挺起身才说道：“须臾国做的事情，我无论如何脱不开关系，我代替这个国家向你道歉，虽然我知道已经晚了。如果以后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帮助你。” 窦鲨不习惯别人对她这样，我看见她眉毛皱起，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最后轮到了我。 我和隐藏王子已经不是盟友了，我和他目光对视，那别扭的心情总在影响我，可念及他刚刚才知道自己失去了爱人，我便觉得其实隐藏王子现在不过是两手空空，他获得了自由，也失去了许多。 他站在我面前，鲨鱼们也都盯着我看，我是一个全身糊满绿色薄膜的怪人，在水里和他们格格不入。 他笑道：“我决心要带着剩下的国人隐居，恐怕没法去陆地上找您玩了。” 那是我和他告别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们便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要把后面在国王的书房里他的挣扎和默许给掩盖过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朋友......不一定非要见面的。” 他的眼睛拉成成了月牙，他又要行那种大礼，我眼疾手快托住了他的手肘。 和我们所有的人都告别后，隐藏王子便率领着花园里剩下的国人一步步走远了，他再没回过头。 我忽然看向窦鲨，窦鲨也看向我。 124. 刚才的发言者对窦鲨说道：“我们在神殿中时，对你的事情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窦鲨满脸讶异。 “尽管你鲨鱼的时候长得怪怪的，但是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应该也没有关系，谁还能再觊觎你的心脏呢。不用原身时也并没有人会觉得你奇怪。” 方才揭示出存档骑士下场的女孩说：“谁有胆子说我们鲨鱼长得奇怪呢，我直接吃了。” 这些鲨鱼都有美丽的绿色的眼睛，我觉得很适合在水底开水果糖的店铺。 窦鲨当然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多的热心同胞，我目睹了她的脸颊是如何发热发红的。 我留她去和族人交谈，自己到一边去找白浪弓，它还是一柄小弓和一把剑的模样，我在树丛里找到了它们，放在手中，也不见如何摩挲，两截便自动复原成原来的样子。我的箭囊也搭在一截树木的断茬之上，只是我觉得已不必再带回去了。 窦鲨不喜欢这个箭囊，我也只是暂时借助它的力量，这样的鲨鱼制品，还是进入探险家的收藏库比较好。 白浪弓也该还给她。 海底世界十分寂静，我站在废墟之中，竟然感到了内心无比的安然。 这个故事我已经写完了，不论我是不是那个神话里的陆地勇士，我的冒险已经结束，阴暗的深渊和高墙我都跨过，我要保护的人好端端地和自己的族人站在一起。大家一直在聊，聊窦鲨身体的特殊，聊之后可以去哪里暂住，聊希夷国的神殿。 只读公主来到我身边。 我便想起有事情要和她交代：“我没有杀害她们。” 只读公主：“什么？” “你和我说的那些可怜的公主，我把她们的头颅都藏在外面的树丛里了，之后去埋葬她们吧。” 只读公主的眼睛骤然被点亮：“......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摇头说：“有什么关系。” 只读公主笑着说：“在这之后我也打算去询问窦鲨的意见，如果她想要继续留在海里的话......毕竟这次不需要再躲藏了，我们都不用再躲藏了。她是可以和我一起生活的。” 我没有出声。 这会是窦鲨喜欢的场面吗，安全、亲情、稳定的未来。 在人群中她竟然回头看我，好像在求助。 我笑起来，窦鲨，你是要我也给你一个选项吗？ 也许我本来应该问，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或许在这之前我都没想过要问这个，因为我认为窦鲨的选择会是这样，这是我们的默契，也是我来之前和王善说过的。 窦鲨现在有了许多的选择了。 她的族人看起来都开朗健康，也会对她很好，还有只读公主也许诺会给窦鲨很好的生活，和我一起回到陆地上对于窦鲨来说会是最好的归宿吗？我又有什么可以给她打包票的，说不定我回去之后就发现我爸妈已经报警说我失踪。 那时我要解释的东西可多了。 我自己的生活里快乐很少，原本这其中仅有的快乐是和窦鲨在一起得到的。我以为我们以后也会一直不断地捡拾快乐的碎屑。可是正如我知道海洋馆不能束缚住大白鲨，鲨鱼如果不是因为生命走向终途怎么会到岸上求生呢。 所以我张不开嘴。 125. 和我离家出走来找她的那天晚上一样晶莹的夜，月光像流泉浇沃在大地上。 我和窦鲨面对着面。 我呼吸着新鲜的湿润的空气，方才一条鲨鱼已经将我送到沙滩上，我的脚踩着硬硬的沙砾，太久没有踩在地面上，我鼻酸，眼睛也酸。 不是因为看窦鲨看的，也不是因为离别。 她的族人，包括只读公主都不想来到距离陆地这么近的地方。在更早的时候，我已经和只读公主告别过了，更早时，纵横也和我告别，他的尾巴已经长出，并要跟着家人和隐藏王子生活。 我说了无数个再见，这个词悬在我的喉咙，像一粒小贝壳，我不想再说了。 只有窦鲨一直跟我到海滩，她的脚踩在水浪里，和我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多明亮可爱的月光啊，把她脸上现在幸福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她决定要暂时和族人去看一下定居之地，随后再回来找我，之后的事情便之后再说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定下来一切呢。 窦鲨兴冲冲地告诉我她想要先看看别的鲨鱼如何生活，然后再来找我，然后带我再去海里玩，然后再一起上课，再一起射箭，再一起比赛，再一起......她一连说了很多个一起，我脑袋都晕乎乎的，我也忍不住要笑。不管她有了多少选项，还是有和我一起的选择。 我们度过了非常好，非常好的探险之旅。 那么以后也会有许多吧。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 已经没有要说的话了。 “再见。” “再见。” 可是我们说了再见又都没动，我和窦鲨对视，谁都没作势转身要走。 海面如此寂静，一轮真实的月亮在海水中自由游荡。 是须臾的，也是永恒。 我忽然看到窦鲨瞳孔放大，她好像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十分惊奇的事，但很快她的眼睛就放松下来，在对我和缓地笑。 那我先走了，我在心里嘀咕。 “你先走吧。”窦鲨开口。 我的心声被她说出，我倒多了一分尴尬，心说她什么时候习得了读取心声的能力。鼻子里头闷闷答了声“嗯”，转头去往沙滩上走，脚步踏出的一个瞬间却心中一揪，悲观想到，我们真的能再见面吗。 如此走了几步路，渐渐离海浪远了，却忽然听到一声浪花拍岸，伴随窦鲨对我的高声呼唤：“小马！” 我一扭头，浪花卷集之处，窦鲨正走向我。 刚说过再见，为何要来找我。 窦鲨的眼睛，最深的海创造出最瑰丽的琉璃，澄澈的希望之石。 我注视她，动了动眉毛，示意她有话快说。 窦鲨说：“你看着我。” 我点点头。 旋即，窦鲨变回原身。 一条最普通不过的，在大海中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健康的灰蓝色的鲨鱼。 -END- ---- 最后一段是回应了前面的两个设定：1、“她曾和我说过，鲨鱼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能识别生物的肌肉中流过的微量的电流。作为魔法生物的窦鲨在这方面有更强的能力，当她全神贯注在某个人或者某条鱼身上时，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理活动。”2、窦鲨：“相爱能消除魔力吗？”只读公主摇头说：“我不知道，这就只是个适合当借口的传说，至少我们两个没有拥有这种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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