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放开她,看着季般般双眉一皱,不应该是她原谅季般般吗?或者季般般还在因为那两巴掌生气。 季般般别过脸说:“你刚刚喂别人吃东西,我就挺不高兴的。” “你凭什么不高兴?我还不高兴了。”顾司宜推了季般般一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说那些话伤我,我都没怪你,你倒还生气。” 季般般见顾司宜生气了,忍着眼底的笑意,一把将人拉过搂进怀里,她低声说:“绾绾这般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季般般心软了,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生怕怀里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顾司宜无条件的相信她,让她心里更是难受,但是她利用了顾司宜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顾司宜头埋在她的胸膛,路过的人见着这一幕都纷纷投来怪异的眼神,关卫有不少女婠,是些贵胄妇人的小癖好,这类地儿一般都藏在特定的乐坊中,那等地儿通常门口不挂灯,会摆上一面镜子挂在大门上,男子见了自会绕道而行。 但当街两女子搂搂抱抱虽不算稀奇,可也是有失体面。 季般般抬眸时发现巡逻兵走了来,她拉上顾司宜,“换个地方。” 顾司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季般般拉走了,顾司宜明白季般般的意思,如果被人瞧见,等于是揪住季般般的软肋。顾司宜握着季般般的手,季般般的手很软,握着她时又很有力。 季般般直接带着她绕过拱桥上了花船,今夜花船上吟诗作乐文人墨客不少,画舫管事的一见季般般,还没等季般般开口,便将她们直接带进了房间里。 关卫的河道没有浔安宽阔,这条河最明显的便是通往皇宫的花池,但是河道较深距离尚远,没人能游过去。 “这是纪家的产业?”顾司宜打量着画舫的屋子,屋内点了琉璃灯显得更加亮堂,靠着船尾的屋子比其余的房间安静许多。 画舫上每个房间的装饰不同,都是根据客人给的银子而定,而像这样的画舫少不了女画师,在关卫女画师手中的字画比男画师更受人疯抢。 “这整条河的画舫都是纪家的,关卫的当铺做不起来生意,头等的当铺是皇家的生意,所以师父便买下了这些画舫。”季般般拿着杯子给顾司宜倒上一杯热茶。 屋中点了炭火,仍旧让她觉得冷,她坐到小炉边上,小榻设在窗边,正好能见河面上的星光点点,对岸的姑娘们手拿花灯,双手合十祈祷。 她儿时也只能在宫里的池塘内放一盏飘不远的荷花灯解闷,顾司宜瞧着她们竟有些羡慕。 顾司宜接过季般般递来的热茶,她双手捂着茶杯,茶水不烫暖手正合适。 季般般看了一眼窗外问:“绾绾可是想放花灯?” 顾司宜抿着笑摇摇头,一盏飘不远的灯放了意义也不大,“殿下,有件事我想问你。” 季般般坐到她对面,“嗯?”她眉头一扬,将桌上的橘子放在了小炉上烘烤。 顾司宜说:“先皇南下浔安时,是不是纪家趁乱杀的?”顾司宜思考了这个问题很久,只有纪家才有动机杀先皇,因为先皇活着,季般般是没有机会回到皇宫的。 但是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季般般的出生不体面,还是因为别的,能让先皇将这个女儿放在宫外养。 后宫妃子争宠的厉害,季般般母亲并非贵人世家,还是能顺利生下她又不被人察觉。 如果说纪恒想利用季般般,为自己求得造反后的名正言顺,将季般般推向龙椅,挟天子以令诸侯,那能说的明白。 “你都知道了。”季般般看了顾司宜一眼,给炉上的橘子翻了一个面,“是师父杀的,他要我回到皇宫,绾绾可会怪我?” 顾司宜问:“我怪你什么?” 季般般说:“先皇的死归到了顾家身上。”她说这儿都不敢看顾司宜。 “那昏君当真该死。”顾司宜说的风轻云淡,如果不是先皇忌惮顾家,从而设局陷害顾家满门,关卫也不会落入贼人手里。 在太史院有一密封的史册,史册上说,易初公主从漠原回来省亲时留下过一封书信,至于内容不得而知。 而这些都是在关卫被占的两年前,先皇换掉漕运总督,绕弯子从陈家下手,将事情洗干净,做的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他疑忠良,听信谗言,关卫不会被占,数万冤魂不会惨死,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先皇。 季般般骤然抬眼,顾司宜的态度很是平淡,这几月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季般般知道她迟早会知道,但是没想到顾司宜会这么平静,她不禁有点心疼顾司宜。 顾司宜站起身说:“记忆中的偃台九衢三市,朱漆碧瓦,虽没有关卫锦绣成堆,也不如浔安风烟霭霭,殿下同我去过庆州,如今的庆州如何有目共睹,明明是旱魃为虐造就天灾,偏偏还有人在残山剩水间中饱私囊。我生在宫里,也长在宫中,我本该和关卫的众多女儿一样行规蹈距。上天给了我最尊贵的身份,却是公平的,将我生成了提不动刀枪的弱女朗,才能在泗州见遍苍生涂炭。” “然而大北的满目疮痍并非一朝一夕能养成,顾家赫赫功绩,叔父总叹百信之苦,最后沦得满门抄斩,难为昏君苦心谋划多年。殿下不必替我忧心,我早已想明白,只想请殿下往后莫要再将我推开。”顾司宜手上的茶水已经冷了。 见季般般不答话,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她尝不到一丝苦涩,满嘴都是花香,这杯花茶填补了她内心的苦楚。 季般般走到她身侧,将她手里的空杯子拿过来,她在顾司宜面前显得黯淡,季般般应声。 顾司宜见她的神情偏头一笑,她没问季般般别的,但是她知道季般般心里有个不能说的秘密,这几月她没少打听季般般的事情。 季般般将杯子放到桌上,冷声说:“我答应了你,那绾绾以后可不能跟别人走的太近,我怕我,忍不住杀了她。”季般般用最委屈的表情说着最狠毒的话。 “你。”顾司宜绕道季般般面前,说了这么久她都忘了的事儿,季般般还是能记得这么清楚。季般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顾司宜无奈说:“我错了。” “这是你道歉的方式?”季般般轻轻挑眉靠在了小桌上,她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在手里把玩。 顾司宜犹豫一阵,轻轻踮起脚尖,朝季般般吻去,季般般先是诧异,反应过来后,她闭上眼回应顾司宜,谁知顾司宜却放开了她。 “你要的可是这样?”顾司宜看着她问道。 季般般心头上的烈火被激起,哪能允许罪魁祸首逃走,她上前一步,将顾司宜拉到怀里,俯身便将她的唇含住,顾司宜还没来得及说话,嘴便被堵上了,季般般像是在发泄心里的醋意,没有往日的温柔。 床榻就在旁侧,她将顾司宜压在床榻上,含糊说:“要不就在床上好好道个歉,兴许我还能忘了这事儿。” 床榻前的屏风正好挡住小窗,季般般一手将床幔放下。 “季般般,你轻点。”顾司宜喘不过气来,借着换气的空隙时间,她懊恼地说,声音带着娇弱。 季般般将吻落在她耳后说,“我哪回下手重了?”她下手确实不重,但是又正好在每个点上。何况她朝思暮想的人再次入怀,她更舍不得弄疼她。
第91章 修订 千灯万火映着烟霞,画舫挑灯诗里看遍夜未央。即使不是除夕,这等画舫依旧会挣得盆满钵满。这几月顾司宜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季般般替她清洗身子时发现人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顾司宜放在床榻上,然后披上披风出了房门。 房门打开那一瞬间她恢复往常的严肃,允乔一直候在门外,她低头走到季般般身侧,季般般脸上没有残留一丝翻云覆雨后的痕迹。 “人都抓起来了,车谨侯不在关卫,前来的是车欲弦的叔父,公主可要露面?”允乔视线抬高。 季般般轻嗤一声说:“陵处营,走吧。”她将手背在身后,然后大步离开了画舫,今夜这出戏定是好看的。 画舫一直停靠在岸边,对街便是乐坊酒楼,季般般顺着军队巡逻的地方去,车欲弦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浪子,从庆州回来以后在关卫没少挨训,池阁老今年严抓这些世家公子,也不是不允许聚众喝酒,但是如果因此惹出点事丢了皇家脸面,那便会以言行不正受罚。 一家乐坊外聚众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侍卫让出一条道,季般般直接入了屋子,车欲弦和郝南何跪在正中,面上彤红,看样子刚醒了酒。 郝青峰脸上很是难看,季般般横扫四周,问:“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扫过车云勋落在郝青峰脸上。 两人都没脸说垂下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侍卫也不太好说,乐坊瞧着是个高档地儿,大厅内的客人已经遣散出去了,留下几个姑娘在角落看热闹。 一女子扑上来跪在季般般面前,抓着她的披风哭喊道:“殿下要为奴家做主。”隐约能见到那女子灰色薄披风下穿着绿色薄纱,颜色甚是不相衬。 披风是男子的,季般般看了一眼车欲弦说:“除夕夜闹事,这可难办,都带回去吧。” 郝青峰急了,自家儿子郝南何刚殿前拔得头筹,除夕后便会被安排官职,此时关入大牢问审定是会受影响。 郝青峰说:“二殿下,今夜除夕犬子多饮了两杯酒冒犯了乐妓,这喝了酒做的事儿谁能记得清呢。”他面上浮现尴尬的笑意。 像是这等高档的乐坊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才华不必闺阁小姐差,若并非事先谈好冒犯姑娘,乐坊的坊主也是有权将人打一顿逐出去的,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撞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令公子记不清,但是这禁军侍卫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大人可是要我徇私舞弊?”季般般没有卖郝青峰面子,郝青峰身处邑处营,掌管侦缉密探,在泗州各地养了些探子,关卫哪个世家养的鸽子最多,便数邑处营的郝家。 车欲弦只是车云勋的侄儿,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家,他都无所谓,郝青峰听季般般这么说,脸瞬间垮了下来。 “带走。”季般般扯过自己的披风,地上的乐妓连忙拦住季般般,说道:“殿下,这人银子还没给呢。” 顿时四周一阵哄笑,两个中年男人脸上臊得慌,季般般倒是面无表情,她轻咳一声,严肃说:“那就两位大人善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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