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纪恒说的淡然,拿过小刀替季般般分食瓜果。 季般般说:“毫无征兆的造反,这会引起朝廷的怀疑。” “没有毫无征兆,纪桐这么多年府上吃穿用度堪比皇宫,人说礼部穷,但他从没节制过这是为今日做铺设。”纪恒将分好的果子放到季般般面前的盘子里,继续说,“办宴纵容各司贪污银款,这是做衬。半年前景白烯入宫,让封侍郎一人前去户部,坏景白烯的事情,让景白烯残肢展露众太监面前,这事儿景白烯没有追究,但是能猜到是纪桐的意思。” 季般般拿签子将果子放嘴里,果子汁水足的很,她擦着嘴角,说:“景白烯心里对他有芥蒂,等他造反时景白烯回想当日的事情,也算是知晓他造反是早有预谋,明面人瞧着这是造反,实则他的目标只是池阁老一人。” 为了这一天纪恒筹谋了多年将纪桐放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但纪桐毕竟是他养大的,季般般见纪恒面上毫无波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师父心中就无半点波动吗?我和他都是你养大的。”季般般意思很明确,没有亲情养育这么多年起码会对纪桐有所不忍。 纪恒一笑,“他是我养给你的刀,你不一样,你将来,是要做天下主的。”纪恒给她满上茶。 自小纪恒教她的跟纪桐的全然不一样,走的路不一样,学的东西自然各有不同,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却没和纪桐说过多少话。 纪恒说:“近来关卫许多百姓从田间挖出一些木偶,恰好为纪桐造反提供了一个便利。我瞧着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关卫的人不比小地方的恶民,没有那般迷信,但是民就是民,怕官怕天怕鬼神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若是有人稍加煽动,恐怕又得挂一阵妖风。” 季般般这才想起今天遇到的那老汉,木偶总做咒术,但是那些木偶都是雕刻的普通人形,她想不明白为何今日见到的木偶头上会刻虎头。 季般般说:“师父怕什么,顺水推舟不就好了,这妖风只要不挂到我们门前,随他搅乱这天地。”她含笑给纪恒加了一块糕点。 纪恒低下头咳嗽,季般般拍了拍他的后背,此时她才注意到纪恒满头已经找不出一根黑发,明明才分开半月,季般般担心地看着他。 纪恒说:“那顾家姑娘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季般般走的急没等到顾司宜回来询问此事,但是她问过乔肃以后,对顾家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她见纪恒神色自然,不由得生疑,“师父可是知道了顾家事情的真相?” “我不过是猜测,不能断定,崔自华死前,景白烯入诏狱见过崔氏父子,崔自华将顾家的事情来龙去脉告知给了他,顾家通敌叛国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即便是去了庆州也查不出结果,因为这件事情的真相随着先皇的死一并埋了,我想景白烯听了崔自华的话已经猜到了。不是说崔家有一本冤案册子,最后一页被撕了吗?”纪恒闷声咳嗽然后抿了一口茶。 季般般点头应声,“她去庆州就是查这一页的事情。” 纪恒长呼一口气,继续说,“那便对了,这一页便是景白烯见过崔自华以后前往崔以朗住处撕的,他明知自家妹妹在查这一页,却也不愿将这一页的内容告知,目的是什么,因为他已经猜到了顾家的真相,而让顾家变成今日时局的人,是他也得罪不起的人。他想的结果应该和我想的一样。”纪恒笑了笑,纪恒也是这段日子才知,景白烯见过崔自华以后派人去了一趟崔以朗的住处。 这一页他要撕,应该防的就是顾司宜,纪恒只当他们是在玩儿小孩过家家的把戏,他应该是等不到景家没落那天,景家只能之后交给季般般来处理了。 季般般心里对顾家的事情有个猜测,因为她渐渐发现,顾家的事情没有翻案的可能,查不到头也查不到尾,查到的每个线索指认的都是顾家通敌叛国。 顾司宜是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禁有些心疼顾司宜,这五年来,顾司宜在这条路上几次都险些丧命,顾司宜说的有点想她,近来也一直扰着她的思绪,她们好像不是一路人。
第83章 狼烟 关卫的烈日炎炎在祭天大典这天消失的没有踪影,一早下了雨,驯象所的两头大象被牵出走了最前方。 象背上加了竹椅坐的是司天监的术士,一路边行边洒圣水,季般般天还没亮便等在了太史院的门口,关卫的史官居在太史院,而太史院便在翰林院旁侧,两边挨的很近。 顾司宜骑马赶到时雨已经停了,一到下雨时因天布密云,本该一片盛况空前,却显得死气沉沉,季般般听到马蹄声,转过头正好对上顾司宜的眼睛。 顾司宜身上淋了雨衣裳湿润,她拉着季般般双臂问:“你着急赶回关卫可是有何事?” 季般般看着她说不出话,用手探了探她的衣服说:“我带了衣裳,你先换下。”她解下身上的包袱交到顾司宜手里,她早猜到顾司宜回来没有一套干净的衣裳。 顾司宜接过包袱,抬眼望着季般般,面前这人像是怀了很重的心事,神色忧郁,就像那年浔安深夜过来寻她换回簪子时的神情,不同的是,今日季般般神情多了几丝温柔。 顾司宜说:“今日祭天大典,我穿不了这个,我有宫衣。”她没有打开看,她离开浔安时收好了东西,孙时鲤离开时也会全部带回来。 季般般扬眉道:“打开看看。” 顾司宜这才打开手里的包袱,单看到衣服一角她即惊喜又意外,里面正是自己的宫衣,季般般总能将一件事情做的很细致。 见季般般温柔的神情面上的浅笑,她一路上的疲惫已化烟而散,除了那份担忧,顾司宜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般般挤出一个笑,说:“能有什么事儿,你丢下我去见杨广,事后我越想越生气,所以我就回来了。”她面上不怎么自然,双手环抱着,见顾司宜不信,她假装没事人,俯身说:“自打中了春蚕散,我可是缠你好几日了。” 顾司宜哽住了,瞬间一张小脸涨的彤红,在原地顿了一个响指的时间后,抱着东西便跑进了太史院。 她越跑心里越慌,头也不敢回,她虽然脸皮没有以前薄了,但也不至于听到这种□□的俗语能做到坦然面对。 季般般见人走了,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眼神带着无法隐藏的宠溺,直到顾司宜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她眼底压抑着的冰冷才重新浮出水面。 顾司宜找了个房间在里面缓了许久才缓过神,但是脑子不受控制总是一遍遍去回想季般般刚刚说的话。 一个脚步声打断顾司宜的思绪,孙时鲤手拿竹简从微光中走来,虽然外面天渐亮,但屋内仍旧得点灯才能看清书,顾司宜见到孙时鲤的时候,耳根后的红晕消散。 “编撰怎么在这儿?”顾司宜尽量用别的话掩盖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孙时鲤四下看了一眼,“你说呢?” 顾司宜跟着她的目光一看,这屋子安了几个书架,靠窗的位置有一小案放好了纸墨笔砚,而小案正对着的地方,越过大门设了屏风,那屏风后定是一张床榻,她反应过来忙地低下头:“我不知编撰在此处歇息,抱歉,我这就离开。” 孙时鲤在关卫时一直住在太史院,没在外面租小院居住,顾司宜面上尴尬的很。 孙时鲤叫住她道:“你先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东西准备好了,待会儿拿上,祭天快开始了。”她撇了一眼放在小案旁的木盒告知顾司宜位置。 顾司宜应声,见孙时鲤掩上大门,背影印在纸窗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在屏风后换了衣裳,孙时鲤的床榻收拾的整洁,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临走时她还不忘拍了拍自己坐过的地方。 祭天大典除了会牵出锦衣卫的猛虎,剩下的便是司礼监饲养的那几只鹦鹉,在浔安时送了季般般一只,季般般养在浔安没有带回来。 理由是关卫不好养,实际上是她懒本就不喜那东西,不过是碍于太后赐的,没办法打法走。 太后带着小皇帝在关卫的百姓面前露脸走个形式,本来大长公主季良慈也应出现,但她这次并未跟着朝廷一起返回关卫,而是选择了留在浔安。 自打五年前先皇离世,她在礼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是顶着公主头衔和寺庙僧人已是无二。 顾司宜没见过祭天大典,她跟在孙时鲤到宫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池阁老,从知道池阁老当年压下王从南告御状一事,顾司宜对此人的好感持续下降。 孙时鲤顿下步子行了礼,池阁老面无表情,他一向对外庄重,自然不会多给一个笑脸。 顾司宜小跑跟上孙时鲤的步子险些撞到了她的后背,孙时鲤也察觉了,回头看了她一眼,放慢了步子。 祭天大典会在宫门口出发一路行驶游城,关卫之大自然不是每个角落都会游遍,象征性的走上两个地方然后祭拜皇陵,季家的先祖都葬在关卫,而浔安的皇陵葬的是先皇,只因当年关卫被占,没有办法才在浔安寻的位置。 等过上几年,先皇的牌位也还是会迁回关卫安葬。祭拜完皇陵后,便回到宫内大殿前,司天监早已设了法坛在那侧,今日,也是应监军被斩杀的日子。 在顾司宜途径城门口时,便已经见到了人悬挂在城楼上,应监军的儿子那年被纪家救下,纪恒将孩子同那鹦鹉一样,养在了浔安,对孩子来讲此事是好的,起码不用亲眼见着父亲被分尸。 在游行的队伍中,很快便找到了季般般的影子,今日季般般穿的一身红色很是耀眼。景白烯骑着大马在队伍最前面,顾司宜同孙时鲤只需要跟在队伍后步行。 旌旗蔽空的宏观场面她不是没有见过,她是没见过漫天黑旗为乌云做衬竟还被百姓称作天降圣贤,孙时鲤看的认真,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关卫的房屋都被修缮过,关卫住的都是一些贵胄世家,家中银钱还是有的。都处营作为太后娘家被列在了游行必经地,此次礼部策划的游行很是奇怪,随行的禁军走在了最后面,连她也见不到。 崔以朗从后面挤了过来,他拍拍顾司宜的肩膀,笑道:“这还得走一个时辰才能结束,你能行吗?” “走不了还不是得走。”顾司宜瞥见是他,头也不回往前跟着队伍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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