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照是夹着紫色的,和在别处瞧的不同,庆州白日比浔安长的多,季般般看着乔肃的院子,乔肃说:“院子不大,道长看要不要换一间。” 季般般没有回答,注意力在院中的箭靶上,乔肃儿时没有学过武,都是在成为杨广义子以后勉强学了几年,他学的慢,天赋不高,手上的厚茧磨破了又长了一层新的。 乔肃手指骨节上戴着一枚扳指,扳指做的粗糙物件是次等。 季般般说:“这法坛需要一件东西才能设。” “什么东西?” “镇龙玺。”她低声道,目光挪到乔肃脸上,乔肃显然很是震惊,抿着双唇怕被季般般看出端倪,惊蛰灌上头顶还要故作淡定,眸子如被惊醒的睡狮。 乔肃抑声说:“这东西,杨家可找不到。” 季般般一笑说:“前朝卓将军本家姓乔,乔家旁支从了文,太上皇登基称帝时,为了剿灭前朝余部追回镇龙玺,追杀顺王世子多年,顺王世子为了延续皇族血脉娶了农家女子,天不随人愿,卓将军被杀,所有乔家旁支无一幸免,除了入乌家门下的乔先生,收养你的那位私塾先生。” “你是谁?”乔肃棱眼,对季般般身份起疑,这些事皇族不可能查出,连他都是在母亲死前才得知了真相。 季般般说:“镇龙玺交给我。” 乔肃沉默想了一阵,他观察着季般般的神色,反应过来说:“听我娘说,前朝皇族还活下的除了父亲,便是怀德公主。” 世人都知怀德公主失踪在了大婚那夜,太上皇为了皇权将前朝皇族斩杀一个不曾留下,怀德公主的生死直到今日也是一个谜团,除了归顺的前朝臣能苟活下来。 “能猜到我是谁,何须再多问。”季般般坐到了石凳上。 乔肃一声冷笑道:“怀德公主若是活着也是和别人诞下的孽种,算不得大夏皇族,不配拿着镇龙玺。” 季般般双目一凝聚,淡淡一笑并不恼怒,她悠悠拿过放在石桌上的弓箭,乔肃练完箭后喜欢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也不会让丫头收起来,这院子所以看着时而洁净时而脏乱。 她拉动弦,试了试,说:“算来,你应该叫闾丘肃才对。”她漫不经心拿起一只箭对准了箭靶。 夏朝皇姓闾丘,源自上古便传了下来,小时纪恒说夏朝皇族的姓是天赐。 乔肃刚想说话,这时季般般却将弓对准了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支箭‘嗖’的一下便朝他射来,正中他的肩胛,乔肃往后退上几步,垂首看了一眼伤口,他像只恶狼朝着季般般扑去。 伤口不足以致命,但射中肩胛也得养上好几日,季般般不慌迅速拿起一旁的箭支,乔肃还未走近,另一只箭在他眼皮子底下射中了他的另一边肩胛。
第74章 春蚕 乔肃大怒,但肩胛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往前一步,他吼道:“你混蛋!” 季般般并无半分怒色,悠悠然拿起第三支箭,对准乔肃那一刻,明显觉得乔肃慌了,许是肩上的痛感让他额头密布汗珠,又许是季般般手持的这第三支箭让他急张拘诸。 “镇龙玺,给我。”季般般开口道,拉开了手中的弓,这弓她轻而易举就拉开了,她过了十岁便没再练过弓箭,今日一试技艺未曾退步。 她手持平,拉开的弓发出声响,乔肃脸上的痛苦随着这声响绷紧了,他不敢再出两口大气。 季般般认真的样子让他感到害怕,他松了口,说:“在靠窗桌板底下。” 季般般闻言,转动了方向,松动手中箭,箭窜出射在靶子中心,将原本靶上不稳的那支弓箭弹开,这一箭射的正稳。 乔肃忍着疼将肩胛上的箭支拔了出来,箭头出来时带着血肉,他没发出一点声音,看季般般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他忍不住骂道:“疯子!” 季般般看他时,他抿紧了唇不敢说话,他撕开手帕,双手交叉胸前摁住两边伤口。本以为季般般会着急入屋拿镇龙玺,但没想到季般般却细细看着手里的弓。 “这弓,太差。”季般般随手扔到桌上,坐了下来,“有件事儿问你,坐下。” 乔肃疼的双腿有些打颤,他走近了些,“问吧。” 季般般问:“五年前,边关守将顾牧安送船出海,整整十艘商船杨广为何不对其仔细盘查,事后他竟没有以失职罪被革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乔肃瞪大了双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般般没有回答,慢悠悠的擦了擦手上的灰尘。 乔肃说:“这事我知道的不多,那年顾家通敌叛国,义父被扣留在宫中,后来义父回来后听他说过此事,顾牧安送船出海披红册跳过了司礼监,丞相盖的印。” 每一艘宫中商船出海都需要杨广盛到司礼监披红,这一道审核流程从大北建立一直延续从未出过错,但是顾牧安当年却是跳过了司礼监丞相披红,池阁老有权对商船出海盖印,但偏偏为何会选到那次。 想到这里,季般般瞳中稍加带上诧异,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季般般回过神瞥了他一眼,乔肃紧皱眉头捂着伤口,她声音沉稳说:“东西拿出来。” 乔肃不敢再惹怒季般般,肩上这两箭便能探出季般般的性子,他嘴唇泛白往屋中走,这时,院门却开了,寒松见院中场景眉梢顿扬。 寒松快步到乔肃身侧,看着乔肃伤口问:“怎么回事?” 季般般像没事人一般,看向乔肃,乔肃想了想没有道出实情,眼神没有离开季般般问道寒松:“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寒松欲言又止,乔肃不避讳摆手,“但说无妨。”季般般既然同自己是一路人,也没什么值得他去避讳,从季般般来要镇龙玺两人便能有事共谋。 寒松垂首道:“抓了皇族二公主,公子如何处置?” 季般般听到这话,骤然抬眸看着寒松,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选择冒充,除了顾司宜,她想不出别人,寒松不解季般般的神色于是将目光放到乔肃脸上。 乔肃一笑问:“来庆州做什么?” 寒松说:“还没问,公子可要去审问?” 乔肃刚那一笑像是扯到了伤口,他吃疼的弯下腰,道:“先带我去疗伤。”他指着房门对季般般说,“东西在里面,你要自己去拿。” 像是他这等身份,镇龙玺拿在手上也会成为自己丧命的源头,不如交给季般般让她成为垫脚石,季般般身手显然比他好很多,这样的人为他铺路岂不是正好。 见乔肃离开,季般般的随从才入了院,他身穿道童服,随着季般般一起混入的杨府。 他小心走到季般般身侧,季般般紧紧盯着门口说:“让你跟着马车,怎么样?” 随从说:“殿下且放心,姑娘随着马车顺利的回了祠堂,不过乔肃也派了人跟踪,半路人便不在了。” 季般般这时松了一口气,她道:“那便查查,谁这么大胆子冒充我。”她一直让随从看着马车回祠堂,但殊不知岔路口正好遮蔽了位置,顾司宜又换成了便衣脱离了视线。 虽然随从说了顾司宜安全,但是她仍然放心不下。 “是。”随从应声,然后说,“杨广那头已经传了信,他屏退左右正往回赶。纪大人吩咐,殿下找到世子遗孤,不能杀,景听尘已经找到了藏在前朝皇陵的粮草,她猜测屠城的是夏朝遗军,已经公告出去,消息不日便会传到昭邱。” “怎么办的事?!”季般般厉声呵斥,随从被吓得单膝跪地不敢出一口大气,本以为将粮草藏在皇陵内是万无一失,别的她一切都在掌握中,唯独粮草失了马蹄。 季般般平复过后问:“师父想利用乔肃的身份来统领昭邱的夏朝遗军?” 随从回答:“对,殿下不能露面,将乔肃送到昭邱统治遗军,随后景听尘便会远离关卫前去平息叛乱,此事便是架空关卫最好的时机,如今景听尘不在,纪尚书已在借此机会诛杀池阁老,为您铺路。大人说,狼烟四起之时,便是你统领七处营的时候。” 乔肃去统领夏朝遗军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乔肃的身份在遗军中尚有说服力,一旦乔肃去了昭邱掀起叛乱,那景听尘便能断定屠城的私兵是夏朝遗军。 但是如果保下乔肃的性命,那便注定杨佑的案子不能得到公正,顾司宜也等不到陈钰前来,她也便寻不到顾家真相线索。 “你下去吧。”季般般淡淡地吩咐,此刻她已陷入两难的境地。 季般般入屋很快就来到了乔肃说的小桌旁边,她伸手一摸,很快便摸到了卡在桌下的小盒,加班那边轻而易举便将盒子拿了出来,木盒盖上两侧做了凹槽,正好能卡在桌下。 季般般一打开,盒中除了一块破黄布什么也没有,她猛地扣上盒盖,将东西重重拍在桌上,火冒三丈,看向窗外石桌上的弓箭,转念一想乔肃不可能骗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木盒是原木色,一角上好似有斑斑血迹,季般般回想起顾司宜从乔肃院中出来以后额角碰伤,遮遮掩掩的模样现在想来有问题。 季般般眸中射出从未有过的冰冷,好似冬日一汪清水硬煮成沸泉,冷寒交替。 镇龙玺到了顾司宜手里,她得想办法要回来,还是偷回来全在一念间,顾司宜太过聪明,二人即使再纠缠不清也不能对她暴露身份。 顾司宜被关在杨府的废弃的柴房内,屋中的木柴像是堆放了许久,空中漫着细微的白灰,一丝朝阳透着雕花小窗照到她的面上,绳索死死的绑着她周身。 昨夜并未有丫鬟家丁经过,想来这是间屋子太过偏僻,成了杨府不得宠的角落,用不上,丢不得。 随着门口传来铁锁的响动,顾司宜也被吵醒,她挪动着身子往后移,寒松来送过两次馒头,她吃了几口,乔肃并不着急见她,但也没要了她的命。 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朝阳将二人陷在金光中,顾司宜望着乔肃,直到口中的白帕被寒松摘下。 乔肃蹲下身饶有兴致看着她,“二公主?”他半举纪家令牌给顾司宜看。 那日的乔肃高坐大马还没今日瞧着这么令人作呕,顾司宜头发凌乱还挂着枯草,她冷哼一声,不屑的说:“不想死便放我出去。” 乔肃将纪家令牌随手扔到了地上道:“你混入祠堂,在王从南身边查杨佑的死,身为公主何时也开始查这档子闲事了,放你出去我不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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