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今夜估计就会占领雏上城,往前是延城行宫所在,若要生,只能往前,淮策不日便会赶到,粮仓精兵不能动,延城尚有部分兵力镇守一时攻不下,他们只会留在雏上城,今夜叛军以抢粮为目的,屠城为辅。来的叛军做足了赴死的准备,他们是无路可逃,所以明日城门便会开,我们得出城去。”顾司宜站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新衣。 季般般骤然提神,望着顾司宜的后颈,顾司宜说的一字不差,但不过这是这群匪军的一个目的。纪恒养的这群私兵如今是差粮,私兵不会前进攻下粮仓,只会停在雏上城,等着淮策军队前来。 “你伤的重,没有马车走不了。”季般般淡淡地说,顾司宜对此事分析很对,明日的确有开城门运粮的打算,季般般越来越没有把握能掌控顾司宜。 顾司宜没有应声,这屋子角落还摆着两具尸首,是这户家主的尸首,季般般来时正好这家人已被处理掉了。 “明日我们怎么出去,你可有办法?”季般般提顾司宜将新衣换上,整理着她身后的衣襟,语气平和。 顾司宜说:“带我从小河走吧,浔安各城都有小河道,河道皆是驻阳河分支,来时我见城外也有,两条河应是互通,顺着逆流而上便可出城。” “说的什么蠢话。”季般般冷声却带了些许宠溺,“你执意出城的话,今夜便走,城门虽闭,但看守的人不多,我能打过,出去后我们找个地方先养伤。” “越早出去越好。”顾司宜如果一人,她能安心等景澜叫来淮策,但季般般在便不行,季般般毕竟是公主,到时军营都会知晓,人多嘴杂很快也会传到朝廷,查起来她擅离翰林院会牵连众人。 季般般将衣服给她穿好,说:“你在屋中呆着不要出去,我先去城门探探路。” 话罢,季般般到床榻上拿下被褥将角落的尸体盖上,这间屋子不大,沿街没有庭院,唯一的大件便是没有图样的屏风。 “你小心点。”顾司宜在她出门之际才说话,季般般一笑,回头说:“我若是出事你是不是得哭了?” 顾司宜一闭眼,季般般正经不了多久,她说:“是得哭,你出了事,锦衣卫不出三日便会揪出我,二次入狱,可得好好哭一场。” 季般般笑道:“嘴硬吧,我怎舍得让绾绾守寡,等着我。”她将门打开一条缝轻声出了门。 夜下哭闹声渐远,远处灯火通明,似有烟雾弥漫,城门之下几个壮汉手拿大刀在此等着,一道道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看到季般般那一刻都变得温和起来。 领头的行了礼,城门悬挂十几盏红灯,天空呈现灰蓝色,天快亮了。 季般般摆手不怒自威,说:“查查城南新贵客栈是谁搜的。” “是。”领头的看了看四周的小弟,轻声问,“殿下可是有哪里不对?” 季般般双眼一横,透着冷厉道:“养了些听不懂令的混账东西,查出来后,不必留着。另外,一会儿我要带人出城,留两个在这儿守着,准备一辆马车在城外,做成拦路抢财,不要让人生疑。” 领头的壮汉高季般般许多,抬首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季般般端站着不像说笑,才应声,他问道:“殿下今夜出城,明日粮草清点银钱核对交给谁?” 季般般沉默半刻,本来明日粮草出城她准备亲自清点,“让允乔去办,跟她说,改变原有路线,粮草不走货船出海,藏进延城前朝皇陵墓下,记住,沿路扮成商人。” 原本决定将粮草直接运到关卫以便用于养私兵用,但是顾司宜能猜到抢粮,又要前去庆州查漕运总督,迟早会顺藤摸瓜发现这批粮草的下落,不如将粮草藏进夏朝皇陵,哪怕淮策带军前来调查此事,也绝不会想到粮草在皇陵中。 季般般走远后,领头的壮汉提头生疑,身后的小弟凑上来说:“头儿,殿下不是吩咐过不准搜查城南新贵客栈,哪个营的胆子这么大?” 那人摇摇头,说:“殿下是说了,但允乔姑娘又说殿下吩咐新贵客栈内的人格杀勿论。” “那大哥方才为何不向殿下说明?” 领头人回首瞄了他一眼,说:“允乔姑娘常年与阁主对接,又在殿下身侧做事,多此一举我们丢了性命不要紧,但主仆间生了隙,对往后的事情不好,路还长,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是这条路的炮灰,迈出的每一步都得为主子着想,去准备殿下要的东西,留下两个功夫差的,莫要伤了殿下。” 来浔安的每一个人都只自己会死在雏上城,大家自幼便在暗夜阁长大,早做好了为主子赴死的准备,他们像是活在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受纪恒之恩绝不会想着为自己而活。
第64章 内患 出了雏上城直往西而去便能越过浔安边界到偃台邢州,浔安西行多丘陵,西高东低之势,平原多在东侧。河网密布交织过浔安,雏上城外的小河道中清晰可见小鱼游动。 “有没有好点?”季般般拧干手帕,轻轻擦着顾司宜的额头。 两人在河道边上休息,顾司宜唇间没有半点颜色,脸颊惨白,她这几年身子好转一些也是基于没有受伤的情况下,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小路,河道虽不深,可马车也过不去,往前走便是偃台地界。 顾司宜环顾一周说:“这独桥马过不去,我们只能弃车丢马,走吧。”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你确定你能走?若脚底踩划摔了下去,湿了衣裳你的病更好不了。”季般般拉住顾司宜,木桥两旁未设有栅栏,紧凭绳索固定木板搭建,依稀能见木桥有些朽。 这条路虽近,但鲜少有人愿意走,因为这头方圆百里没有人烟,河流虽且静,但定是不浅。 “上来,我背你。”季般般脚上的黑靴布满了泥土,她在顾司宜面前,微微蹲了身子。 顾司宜有些迟疑,犹豫上不上前,季般般却转过头说:“就这一次。” 顾司宜缓缓俯身,老实趴在季般般背上,说:“同为女子,虽然你会武,但我怕你背不动。” 季般般一笑说:“绾绾这是不信任我,莫说一个你,再加一个也能背。”顾司宜不重,从季般般第一次在卧室抱起她时便知道,往偃台的路长,二人各怀心事参与不同的混局,这一刻竟都想时间便定格在此处。 季般般脚踩着独桥,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试探后再往前,这桥不结实,上面也未沾新土,可能许久没人走过。 顾司宜不敢大动,整个心悬到一处,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顾司宜侧眼正好能瞧见季般般侧脸,季般般双眼那股清冷多了些温柔,她没有仔细看过季般般的双眼,能想起的便是五年前第一次在大殿,季般般呈上哥哥罪证的时候。 过了独桥,季般般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继续背着顾司宜往前,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她说:“你病怏怏的,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住下,否则到不了庆州你就没命了,我岂不是得守寡了。” 顾司宜应声,对于季般般这样她早已习惯,且当季般般爱说些玩笑话,顾司宜看见季般般头上的白玉簪,说:“我们相识年少时,算起来今年是第五年了。” 那年顾司宜刚满十七,如果算的不错,季般般年长她一岁,季般般说:“怎么,嫌短?” 顾司宜答:“嫌长,这五年间殿下长喜欢愚弄人,我想此次同我去庆州定是有别的事情对不对?” 季般般不怒,揶揄地说:“你说有,那便有。”背着顾司宜走山路是会累上许多。 顾司宜望着前方说:“庆州之大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不好查,查陈阳的案子我想得先混到杨广家中,当年在陈阳家做事的奴仆还在的话,会简单许多。”顾司宜此去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查清,但是当年的真相方才只有杨广能知晓。 杨广降级怎么也是说不通,她想过去知府替陈阳翻案,但是这案子已经翻不动了,这案子是从大理寺出去的,大理寺如今没了,朝廷想办法对付着叛军的事情,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果去寻陈阳旧仆会知道线索,但是仅仅只是线索,所以此次她只需要查清钱款去向脉络,然后便是打通杨广那一关。 顾司宜这一刻感觉有季般般在身侧是好的,能帮她省很多事儿,例如潜入刺史府邸查当年朝廷拨款数量及去向,这些事儿户部虽然能查,但却很难让人分出真假,户部的明账永远都是拿给皇帝瞧的。 “前面,有人住。”季般般抬眸正见一茅屋落在山林间,茅屋升起炊烟,此处有人居住。 顾司宜说:“放我下来吧,你这身男子打扮,我们二人这样不成体统。” 季般般说:“岂不正好,扮成夫妻结伴而行。”季般般将她放下,将她搂在怀里,生怕怀中的人因病痛而摔倒,季般般的手避开顾司宜背上的伤口。 小茅屋坐落的地方是正处平原地,四周种着一些瓜果,虽是不多,但在如今的世道能有人隐居山林且怡然自得已然是幸事。 屋中是一女子独居,名唤阿莲,除了屋门瓜果,平日靠着山野行炊为生,往下的具体二人没做过问,阿莲瞧着并不像山野女子,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她腾了偏房给顾司宜居住养伤。 顾司宜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昨夜她迷迷糊糊的烧了一夜,季般般端了一碗刚做好的米粥进屋,她坐到床边让顾司宜靠坐在床头,吹着勺中的热气。 山林虽有虫鸣蛙啼鸟叫兽语,但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静谧。 季般般说:“吃完了我帮你换药。”她将勺子递到顾司宜嘴边,顾司宜垂眸看见勺内白粥混着黑壳,一股糊味顺着热气飘了起来。 她看了季般般一眼没有多问,入口时果不其然,入口即化但这味道让她双眉一蹙。 季般般见她半天不接下一口,说:“愣着做什么,吃,不吃病好不了。” 顾司宜强忍着又连被投喂了好几口,她忍着没吐悉数咽下去,“这粥,加了什么药材?在药观时粥中混药一说不曾有耳闻。” “没有啊,喝粥加什么药材。”季般般将碗搁到小桌上,伸手捂上她的脸颊试试温度,“退烧了,来,我帮你换药。” “一颗锈铁钉没想到能划这么大的伤口。”顾司宜自己也没想到会伤的这么重,下午退了高烧没想到夜间又烧了起来,“怕是会耽误几日了,阿莲呢?”她穿上鞋坐到凳上。
13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