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景听尘身侧,阿拉真越来越懒散,没有在太后身侧过的拘谨,景听尘对待下属向来是放养式管教,张弛有度,但这一招对阿拉真不行,景听尘有怀疑过这些举动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好让她对此疏忽。 阿拉真头上的红巾半遮面,宝石嵌衣,脚踝戴着铃铛,走起路来还能听着声响,胡人女子喜欢漏脐,在中原瞧来是不合规矩的,她径直走到两人身侧,这身衣服释放了酒馆胡姬天性,她毫不避讳将一只胳膊搭在景听尘肩上。 景听尘一愣,手握成拳抵在唇上,低头清了清嗓子,四周的侍卫皆把目光投了过来,景听尘察觉到异样,转头呵斥道:“都把头转过去,谁敢转过来军棍伺候。” “大帅这是怕我被人盯着看呐。”阿拉真摇摇晃晃地说,眼睛半眯着,整张脸被酒劲染上红晕,她余光看到顾司宜,“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形容女子长得漂亮像月亮。” 景听尘一闭眼说:“美人尽如月,南威莫能匹。胸无点墨还得上来夸两句。” “你肚里有墨,你读过书。”阿拉真拍着景听尘身上的铠甲,打了两个酒嗝,换上笑脸对顾司宜说,“我就是这意思,姑娘生的好看。” 顾司宜说:“这码头风大,阿真姑娘喝了酒穿的如此单薄,还是避一避的好。” 说完,阿拉真本不觉得冷,竟莫名的打了两个寒战,看向景听尘说:“我看大帅的披风厚的很,练武的身子想来带着披风是个累赘。” 景听尘拉过自己的披风,本黑着的脸带上假笑说道:“胡人衣裳比中原薄的多,这衣裳你爱穿,怕什么冷,阿拉真我告诉你,回了关卫你再变着法儿偷懒,我将你送去军营马厩铲马粪。” “啧啧,瞧把我吓的。”阿拉真借着酒劲壮胆一脸嫌弃,两人一言一语在原地斗起嘴来。 顾司宜看着两人,强忍着眼底的笑意,好似阿拉真知晓景听尘的脾气,同为女子,景听尘总会对女子宽容许多。 “我先回去了,尘姐姐你送阿真姑娘回去吧。”顾司宜转身告别,刚走一阵,景听尘追了上来。 景听尘甩开阿拉真手那一刻,她后退一步,摘下身上的披风将阿拉真裹住,然后才去追顾司宜,她见阿拉真在原地吐了起来,她看着顾司宜说:“有一件事,你入诏狱杀崔自华那夜,池阁老先你一步秘密见了崔自华父子,当时调离了锦衣卫侍卫,随后邹家马车接崔寄成离开。” 顾司宜瞳孔一震,问:“你是说,池阁老知晓邹家有意偷梁换柱,刻意支开锦衣卫,他也知道我会去杀崔自华,助纣为虐?” “说不准,池阁老毕竟三朝元老肱骨之臣,这种事想不大他的头上,你记住此事便好,回了关卫我会找季般般问个清楚,她同纪恒走的山路,纪恒身子不好,应该比朝廷晚到几日。”景听尘说完,见阿拉真踉踉跄跄追上来,便转头一把扶住她。 阿拉真扑在她身上便吐了起来,一身重甲沾上污秽,景听尘咬牙切齿说:“岂有此理,来人,拿粗绳来。” 侍卫应声犹豫不决转了过来,进到船舱拿麻绳,景听尘将披风给她裹好,吩咐道:“绑起来,扔仓库。” 顾司宜愣在原地许久,看景听尘气地怒火正烧,竟觉得有点有趣,本打算明日前往庆州,但听到这样的事情,她等不了了,天边挂着的月亮还未隐去,却见太阳缓缓而生,日月同辉之景好似万鸟齐鸣。 翰林院旁街的小院第一次第一次被她上了两把锁,景澜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待她收拾好包袱,景澜接过包袱,站到旁侧不曾跃过与她同排站。 景澜比她小两个月,当年两人本是同一月降生,奈何景澜母亲因骑马动了胎气,导致景澜早产,大夫说这孩子难以存活,谁知这见过江湖疑难杂症神医,最后败给下山的神棍。 景澜说:“姐姐要我雇的俑人已经在隔壁住着了,奴隶场随便寻了个丫鬟,浔安这物价实属过分,五十两银子才买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景澜长得眉清目秀,他不如景白烯那样高大,笑起来两个眼睛像是月牙,瞧着机灵。 “景澜,你跟她交代了没有?”顾司宜闭上门。 景澜仰头笑着道:“说了,每日来擦擦锁,不过为什么每日都要擦,本来想雇一个擦锁的,就不买丫头了,谁知老大爷每天擦擦要三十吊钱。” 顾司宜看他伸出的三根手指,淡淡一笑,景澜母亲家中管账,那年水患他们久居邢州也未能幸免,听闻家中钱财被大水冲走,邢州各路钱庄倒闭,一家子无奈到景听尘家中住下,从那时起,景澜母亲就将银子看的紧,家中能省则省,多的银子不放钱庄,反而在家中挖了地窖存放金银,银票都没几张。 景澜母亲常在家中念叨,受了影响的景澜活得自然不像一个贵胄。 顾司宜说:“若是不擦,别人看到锁头上落了灰,定会知道我许久没有回来。” “姐姐你聪明,都听你的,出力的事情找我就行。”景澜翘首扬眉,一脸的骄傲。“大帅说了,此行我得好好保护你,前去庆州会路过邢州,姐姐可要去我家吃个便饭住上几日?” 邢州是必经之路,顾司宜如果进城,定会被人知晓,她不太想牵连到别人,她抬眸见景澜一脸期待,于是说:“时间不多,此次我们不会进城,先走吧。” 景澜能明白顾司宜的顾虑没有多劝,今日浔安城门放行,走私盐的见朝廷离浔安,也会重新押起这趟镖路。 浔安十二城中藏有千条眼线,在这群眼皮子底下出城,还得跟着私盐的队伍离开,城门守将哪个对她不眼熟,她得去庆州混入刺史府邸查询当年水患朝廷赈灾记录,包括钱款去向,当年陈阳虽被抄家,但家中的佣人,总有还留在庆州的。 偃台五洲,同关卫以驻阳河为界分开,这条河是大北根基,也是吞噬无辜的源头,顾司宜得崔以朗的帮助,混入私盐队伍,成功踏上前往雏上城的道路。
第62章 雏上 “浔安分十二城,除了朝廷行宫所居的延城,便是雏上居大,因为百年前朝帝王曾准备将行宫修筑在雏上城,不过后来司天监查了风水,无处安放镇龙玺,所以雏上修筑半边宫,便停了下来,空下的宫殿,赐给了顺王。”顾司宜望着这片闹市,天色暗了下来,城内的客栈成为了今日歇脚的地儿。 只要出了延城,便能买马前行,景澜喜听这些故事,雏上城他来过几次,对其并不陌生,他好奇地问:“镇龙玺为何物?放个东西还得看风水,什么歪理。” “镇龙玺,就像当今圣上的传国御宝,如今每任帝王的年号不同,所以传国御宝每年更换,但在前朝,镇龙玺是皇帝贴身之物,不论皇位传谁,这玺终年不换,也成了夏朝皇位传承圣物,谁有这玺,谁便是帝王。”顾司宜解释,她停下步子,望着面前客栈招牌,招牌结了新喜球,擦的锃亮,许是才开不久,“就住这儿吧。” 景澜还想多问两句,见顾司宜入了店,提着步子跟了上去,景澜环视一周,喊道:“小二,两间客房,好酒好菜。” 店小二将搭在脖子上的白巾扯下,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好勒,二位贵人先坐。”他擦着板凳。 入座后,景澜将腰上的宝剑放在一旁,舔着脸继续问:“当年是夏朝皇帝禅位,诏书不都得盖上玺印吗,如今前朝镇龙玺莫非在关卫?姐姐见过这宝物没,长啥样?” 顾司宜抿着茶,沉默须臾,说:“没见过,也没听过关于玺印的下落,不过禅位诏书后来保存在夏朝皇陵,我想镇龙玺应该也在。”关于夏朝这段传言,也是儿时师傅讲来哄她入睡的故事。 “可惜了,夏朝皇帝都得找人看风水保存的玉玺,那得多值钱啊。”景澜手撑着下巴,好似在幻想镇龙玺的真容。 店小二端着大托盘将菜端了上来,一脸的笑意将东西依次摆好,嘴里叨着:“红烧鱼,翡翠烩珍珠,过江泼油图.....” “等等,怎么就一个荤,翡翠烩珍珠不就是青菜摆了几颗豆吗?刚刚我给的银锭可是十两。”景澜难以置信地望着桌上的菜,硕大的饭馆,一道红烧鱼成了唯一的荤食,怎么也说不过去。 店小二苦笑说:“如今这世道,像我们这等饭馆都得靠着掌柜的自己去打鱼才有的吃,客官,你别瞧着雏上城人多,有几个兜里有银子的,你看看我们这店,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给的十两是挺多,那也得有吃的才行,打了五年仗,朝廷年年涨赋税,好在浔安水土肥沃,种点还能生点,往前走的偃台,吃的还不如我们这儿好呢。” 常在宫里不知五年的战争会有如此大的影响,景澜打小没吃过什么苦,没上战场打过仗,家中为了褪他身上公子哥儿的气息,将他送到景白烯身边做事。 店小二说完便搭着帕离开了,顾司宜将筷子递给他,说:“就这样吧,延城同雏上相差还是有的,延城毕竟有朝廷行宫,每每办宴搜刮百姓,都得周围几个小城受着,锦绣未央是留给王孙公子看的,攻苦食淡自然就成了他们的,这酒应该还不错,试试。”顾司宜把酒满上。 酒香闻着是浔安荷叶酒,雏上毕竟也曾是顺王居地,大北向来打压前朝后裔,对其归顺的大臣倒是宽容的很。 景澜无奈地一饮而尽,眼中有了亮光,看着空酒杯说:“好喝。” 店中仅有的几个客人已吃饱喝足,扛着大刀站起身,瞧着粗鄙浑身透着酒气,顾司宜目送着这群人出门,掌柜到门口相送,壮汉甩给掌柜一袋银钱,喝道:“这几日的房钱。” “好勒爷,下次又来啊。”掌柜掂着袋里的银子欢喜送人出门,谁知壮汉一走,掌柜脸色就变了,看着手里的银子叹息。 景澜注意到,一笑说:“生意不好,收了银子还不高兴啊。” 掌柜叹息:“公子打趣,这哪是些银子,住了几日白吃白喝,一个个凶神恶煞我们哪敢吭声。”他将袋中的东西倒出来,一堆小石块,上头还沾着泥土。 “衙门不管吗?为何不报官,世风日下哪有如此猖狂之人。”顾司宜看向外面,那群人早没了踪影。 掌柜道:“我们哪敢报官,几日前雏上城莫名出现些外地人,长得高壮凶神恶煞,听口音像是昭邱来的,昭邱那是什么地方,土匪横行之地,土匪何时怕过官。做点小本生意保命要紧,吃点亏好过被土匪盯上。”掌柜说完摇头回了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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