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舟娘、你、齐孟轩,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 谢棠说不记得,可被曹闲月这么一提,又隐隐想起点什么,极力在脑中寻找记忆。 曹闲月一开始就笃定了自己改变不了大局,所以她不愿和人太靠近,想要独善其身。她害怕自己知晓她们的结局,又救不了她们,反而会使自己陷入自责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可人终究是受情感驱使的动物,她还是和身边人产生了各种感情,所以她不想舟娘进宫,她不愿谢棠像历史记载的那样昙花一现,更不想身边的人在元宁之难中身遭劫难。 谢棠注视着曹闲月,在一瞬间她似乎与曹闲月心灵相通了。 其实一开始她就猜得没错,曹闲月虽然嘴上否认,但她心里还是在在意舟娘的事,恨自己没有办法不让舟娘进宫,继而产生了种种自责。 想通了这关键的一点,无论曹闲月再说什么没头没尾的话,谢棠都可以理解了。 在谢棠猜测她心思时,曹闲月捧起身边的小灯笼,自言自语道:“你看到这盏灯了吗?” “我就像这盏灯一样,置之寒夜中,微弱的光,怎么敌得过这漫天的黑暗?” 曹闲月的精神仿佛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幸好谢棠及时出手,一把将她拉住…… 作者有话要说: 曹闲月:让我疯!让我疯!
第76章 繁星 “我就像这盏灯一样,置之寒夜中,微弱的光,怎么敌得过这漫天的黑暗?” 何况……这光,还有随时被黑夜吞没的可能。 曹闲月说完这句话,便沉进了一片阴霾中。 她想起了穿越前看的一部热播清穿大剧,其中的女主角穿越到了九子夺嫡时期,先后爱上了两个皇子,在现实种种矛盾的冲击下,最后得了抑郁症去世。 她当时觉得还有点矫情,结果自己亲身体验了一番,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离抑郁症可能也仅差一步之遥。 曹闲月发自内心的感到疲倦,在她即将放下手中的灯时,谢棠忽然扶住了她的手道:“可是……纵然这灯再微弱,它也足可以照亮一寸地方,即便不多,那也是有的呀。” 灯火的光投进谢棠漆黑的眼眸中,像在上面撒了一层碎金,加上她认真无比的神情,都让曹闲月为之一摄。 “不信,你看这周遭,这四下,就连天上的繁星,都不及眼前这盏灯笼亮。”谢棠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向周围照了一圈。 曹闲月跟随着她一望,正如她所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个屋顶上的这盏灯笼是唯一的一点光。 “那是因为繁星离我们远,所以才……”曹闲月不自觉的想驳她的话,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棠抢了过去:“繁星虽盛而遥不可及,灯火葳蕤却近在眼前。远的再好也终不如近的。” 谢棠言辞坚定,仿佛手中捧着的不仅仅是一盏灯笼,而是她信奉为神的圣光。 目标坚定的人身上往往带着一种力量,能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从而向她敞开心扉。 曹闲月一边抗拒这种感觉,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向她倒去,带着隐喻问道:“可是这盏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亮多久,如此也算值得吗?” “当然值得。”谢棠一脸正色道。 她牵起曹闲月的手,将它贴在灯笼上道:“你瞧,它不仅能带来光明,当你靠近它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温暖。” “发它的光,散它的热,如此这般,不消做多伟大的事……或者说它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已经是伟大了。” “何况,若没有它,黑暗之中,岂不是一点光明都没有了?” 曹闲月凝视着谢棠的脸,只觉得贴在她手背上的手远比灯笼温暖。 “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吗?”她问道。 谢棠闻言一愣,登时像被打回了原型一样手足无措了起来。 曹闲月不消她答应,便自作主张的靠到了她的左肩上。在放松身体的一瞬间,她的脑子仿佛又寻到了清明。 她以为自己重活两世,能够预知未来,所以活得清醒。其实她不过是走入了另一种极端。 长久以来,在她的眼中仿佛只有一个“元宁之变”,满心想让自己活下去,而对身边的其他人和事物都不曾仔细在意过,就像纯粹是为了活而活。这样的人生,即便活的够长,又有什么意思? 正如那句佛教的偈语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生活说到底就是为了经历那些梦幻泡影,那些如露如电的跌宕起伏,否则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谢棠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如何接纳曹闲月,左手更像凭空多长出来似的,收着不是,搂抱住对方也不是。 等她终于找到了合适放手的地方,将手轻轻搭在曹闲月的后背上,心上忽然像被什么填满一样,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直到夜深,寒意渐起,曹闲月无意间触及谢棠的手,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她眉头一皱,离开了谢棠的怀抱问道:“你很冷吗?” 谢棠忙摇了摇头,逞强道:“不冷。”她想狡辩,证据却被曹闲月攥在手心里,隐瞒不得。 曹闲月被抱着自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光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毕竟已经中秋过后,又是深夜,还是在风大的屋顶上,冷也是正常的。 “回房睡觉吧,免得受了风寒。”曹闲月松开谢棠的手说道。 “再等等。”谢棠不舍得两人就此分开,不知从那里生出来的勇气,握住了曹闲月即将抽离的手。 她多希望刚才那一刻能再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最好时间就凝固在那一刻。 曹闲月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又看向谢棠带着祈求的双眸,嘴角翘了翘,欲言又止。 忽然有两道光亮一前一后划过两人面前的夜空,谢棠眼睛一亮,道:“看,有流星!” 曹闲月随即扭头望过去,不一会,又有两三道流星划过天际,落进苍穹隐秘的角落中。 “听说向流星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曹闲月想到了什么。 “真的吗?”谢棠问道。 曹闲月未置可否,她本来是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可此时她突然想相信一下。 她闭上眼睛,决定做个信谣的俗人,在心里默默许愿道:“愿她父母福泰安康,愿她们能逃过元宁之变,也愿……此刻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能够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 经过这一晚后,什么都没有变,又像什么都变了。 可能当事人自己并没有发觉什么,但在小院其他人的眼中,她们家的姑娘和姑爷显而易见的越发亲近了,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疏远和客套。 离画院的大考越来越近,一则因为画院的夫子也无心讲课了,再则就算夫子教得再好,画作优与劣最终还是要看生徒们自己的涵养,死坐学堂反而会将他们的眼界困于囹圄中,所以画院特许生徒们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在家揣摩古人的画作或是自由采风去。 因而画院的大学堂中近来少有生徒过来上课,多数人都选择趁闲去干点自己的事情去。 谢棠恰恰最喜欢这时候的大学堂,所以别人不来她反而来。 这日她来到画院,原以为画院会像往常一样安静,结果等到了大学堂,却发现那些和她同样喜静的生徒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头贴着头,面对着面,情绪激昂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呢?”谢棠走到一个相熟的同窗面前,疑惑问道。 “长延,你还不知道吗?”那个相熟的同窗兴冲冲说道:“童太尉在西北打仗胜了!他带着大肃的兵马与北狄一起联手吞了契丹十几万里的土地,不仅将百年前大肃丢掉的土地抢了回来,而且还将契丹打得节节败退,契丹无力抵抗,眼见就要亡国了!” “没想到童太尉还有这等本事。”一旁的人啧啧称奇道:“从前我还当他是个酒囊……”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提醒着不要乱说话。 “总之,大肃被契丹欺压了那么多年,这次终于大仇得报了!”那个相熟的同窗眉飞色舞说道。 谢棠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在了解了他们为什么如此激动之后,便没有再探听下去。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她不由自主地便看向了不远处齐孟轩的桌子。若是换成寻常时候,齐孟轩也应该会在这里与她一边作画一边闲谈,但此时齐孟轩的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自那日她将舟娘拜托给她的纸扇还给了他后,齐孟轩就再也没有来过画院。 谢棠知道他定然无法接受舟娘突然消失,也不相信舟娘会莫名去世,所以还是将实话告诉了他。 齐孟轩听完之后,面白如纸,宛如身遭晴天霹雳,八尺高的男儿,险险没有站住,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当着谢棠的面,他没有什么激烈情绪流露出来,只是接过谢棠手中的纸扇时,双手颤如筛糠,但等谢棠转身离开,没走多远,谢棠就隐隐听到背后传来的哭声…… 这么多日都没有见到他,谢棠十分担心他会做傻事,也想过去齐孟轩家里寻他,但等到想起的时候,她才发现齐孟轩从未告诉旁人他的家在哪里。 这件事恐怕只有舟娘不用入宫才能解决,谢棠长叹一口气。 曹闲月同样也不想就此放弃舟娘,但谢棠实在想不到还有何等办法能够救舟娘。 正当谢棠还在思索时,方才那个相熟的同窗走到了她的面前,收敛了笑容,严肃与谢棠说道:“还有一件事,长延你兴许也不知道……” “怎么了?” “凌寒被罢官了。”就在谢棠诧异万分时,他又接着说道:“他在朝中多次参奏童太尉贪墨军饷,欺上瞒下,让君上和童太尉生了间隙,因此惹得童太尉十分不喜。这次童太尉从契丹得胜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君上还他清白,以正视听。虽然凌寒并无过错,但君上因此迁怒于他,不仅罢了他御史的官职,还要将他发配岭南。” “因为这件事所涉甚广,旁人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我知道凌寒在画院时与你关系不错。凌寒若是真的被发配岭南了也应该会希望你去送送他。”他欲言又止。 岭南自古都是瘴毒之地,被发配到那的官员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他说的委婉,但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是让谢棠去送送高凌寒,说不定这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谢棠花了半天功夫,才消化掉这个消息,急切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也就是这两天。”同窗不确定地说道。 谢棠不假思索向外跑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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