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转眼看回春谷主,对方还是一个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也知道谷主是好心不让她去送死,便点了点头,应道:“多谢谷主,多谢翩跹师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翩跹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对自己的称谓,只不过终于有了商量的余地,她松了口气,问:“师尊,还需要她进来吗?” “不必。”谷主一口推拒后,翩跹领着朔月先走了。 出了门,常忆在外头静静站着,额上附着一层冷汗,双眉微蹙,也不知在看什么。朔月一出来,她的目光才转回来。 翩跹领她们去收拾空房间,把事情大概解释了一遍,意思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常忆放了心,谢过她,但看朔月还是闷闷不乐。 “师尊在山谷里有一间屋子藏书,你若无事可以去翻看,其余的也没什么禁忌,一日三餐我会安排好。若是下山去需得禀报师尊。不过你们还是不要下山为妙。” 翩跹这样吩咐完了,朔月忽然问:“师姐,你知道谷主和我师尊往日有何交情么?” 作者有话要说: 翩跹:好好的怎么改口叫我师姐了,我师尊又不是你师尊。
第13章 所求得回旋 翩跹下意识答道:“能有什么交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她又补充:“我幼时便跟随师尊,她极少与人往来,连书信也罕见。我在山中也不曾与人往来。” 朔月略有些失望,翩跹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内情但不愿说。她对师尊的过往多少有些好奇,倒也说不上“好奇”,只是师尊怎么才会和回春谷主扯上关系。 无华道人行事乖张,离经叛道的事做得多了,反倒死于一次正气浩然的出手,叫人唏嘘。 回春谷主让她们在这住下,算是仁至义尽。一方面回春谷主的住所极少有人知晓,不必担心追兵到此,一方面也免去她们二人吃住之忧。 朔月猜不透回春谷主的心思,留她兴许是看在无华道人的情面上,但不帮她真的是为她们的人身安危考虑吗? 若她铁了心不帮,恐怕待多久都不能如愿让常忆恢复灵根。 收拾了一阵,总归是住下了,朔月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清点,也不过留了点当时喜欢的法器。 她的确没有修炼之才,做个器修也全倚仗师尊道法高深,能拉扯着她点。如果她真能取了棠下真人的性命,她早已经出剑了。 下午闲来无事,朔月简单在山谷里转了一圈,也不敢走远。常忆则是一直待在屋子里,和她的剑待在一块。 朔月偷摸去看过,常忆用剑倒还顺手,只是威力绝不及有灵根时。她没有灵力,朔月一旦刻意隐瞒气息,常忆就无法觉察。 偏僻的院落里,常忆对着剑尖儿都能发半天的呆,不知在想什么。 等日落了,整个山谷都染成橘红色,朔月坐在院墙上看山,翩跹来喊她吃饭。 山谷这边是住所,因此厨灶都在另一边的木屋里。回春谷主已经辟谷,只有翩跹还在烧饭吃,那些萝卜也是她种的。 餐桌上不用想也是萝卜开会,翩跹倒是把一个白萝卜做出了五种花样,煮炒蒸煎炸。也许是考虑到两个客人在此,还特地摘了些果子来吃。 朔月看着满桌子萝卜,欲言又止。她忍了忍,问道:“已经要入冬了,山中还有果子么。” “这些是我试验着种的灵果,你尝一个吧。”翩跹伸手拿了一个,认真擦尽上头的水滴,递给朔月。 本想给常忆也拿一个,朔月又怕自己太喧宾夺主,看起来抢了翩跹的位置做事,只是低头咬了一口。不管味道如何,朔月只是一顿夸。 三人落座吃饭,朔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她狠狠闭着眼把菜混着饭囫囵吞了,连一刻都不愿多尝。翩跹多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很好吃吗?” 朔月头也不抬,点头如啄米。 吃完后朔月看她们俩慢条斯理的,主动提议:“我会做雪花酥,不如下次我来试试?” 翩跹怔了怔,刚想拒绝,手停在了空中。她思索片刻,凝重地点点头。 朔月原本能和旁人侃侃而谈,这下倒深感寄人篱下的滋味,处处行事都不与平时同。自然常忆也有所感,不过她素日就不爱与人搭腔,显得如常。 翩跹说:“等晚上了我不在山谷里,你们千万注意不要走得太远,这山外头住着猛兽。” 常忆抬眼:“猛兽?” “是了,山间的走兽飞禽一类。虽说你们有本事杀了,但还是不要伤害它们为妙。否则山里会失衡,很难补救。” 朔月笑道:“好,我记住了。翩跹师姐,你晚上要去做什么?” 翩跹本想随口糊弄过去的,但也觉得没这个必要,便如实告知:“师尊要做一味药,因此每夜我都要去采集仙昙露,明早才回来。” 她本想问朔月为何改口叫她师姐,想了想倒也挺喜欢这个称谓,便默认了。 常忆瞥了朔月一眼,说道:“我们能帮上忙么?” 仙昙露在更高的山巅之上,夜间山尖飘雪,寒凉侵体,凡人之躯无法忍受。朔月倒还好,常忆若是前往估计会冻成雪人。 翩跹婉拒:“这是师尊吩咐我做的,你们要是去了受伤我反倒要担责。” 朔月闻言又问:“有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的忙?” 本想再拒绝,翩跹仔细一琢磨,她们要是无所事事待在这里也无聊,还不如找点事情打发过去。 “师尊的藏书屋里有不少典籍,若是你们得了闲,帮我把里面和医药有关的都单独清出来吧。” “这倒好办。”朔月一口包下。 “对了,”翩跹又说,“灶房里有面粉,也有杂七杂八的材料,闲来做些吃食倒也消遣时间。” 她总疑心朔月夸她做菜好吃是诓人的。但翩跹从没让回春谷主尝过自己的手艺,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怎样。 两人送走了翩跹后,一弯冷清清的月亮升起。冬天一到,日头黑得分外早。 藏书的阁子小小一间,就在回春谷主住所的第二层。回春谷主不常出现,也不在意她们去哪。 常忆推开门扉,一阵檀香而来。她眼尖瞧见木架旁有个书案,上头搁了个香炉,里头焚香阵阵,冒着一点火光。 朔月在后头提着灯,抬头往屋子里张望了片刻。她似有所思,常忆朝她看了一眼,朔月便把灯拿稳了追上她。 “这里房梁高,灯也照不明,我们就这样挨着整理好了。” 常忆没反驳,然而整理了会却很碍事,灯不亮看书也磨蹭。她心想,朔月分明可以用法力来照明,她为何不? 空气里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幽微的灯火映照着狭窄的空间,常忆终于开口委婉道:“有些暗。” 朔月盯着她看,目光一交接又错开。她扭捏了一下,说:“好。我去点个灯。” 她把灯搁在原地,与常忆错身而过,到了常忆视线不能及的地方。过了会,灵力点了个光点送到房梁上,比提的那盏灯明多了。 灯一亮,焚香的烟却消失了。常忆莫名觉得可惜。 常忆走到香炉边看了一眼,祥云样的香印才烧一点,看样子点香的人是她们来时之前不久走的。她为里头拨了一点灰,好让香燃得顺当。 藏书颇多,根据名字大概就能区分,灯一明亮起来,整理得快。刚开始还能闻到油墨和芸草的香气,待久了什么味儿都没了,只剩一种安心的感觉。 朔月往另一边去了,常忆只能听见书页翻动,她想起很久以前师尊也爱这样,两个人在书房翻书,各看各的。常忆纵然不爱看书也只能硬着头皮读一本又一本。 那时候觉得油墨味很难闻,今日倒无端想多待一会儿。 她顺着架子走,一转身却迎面撞上朔月。都说:与善人交,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从字面的意思来想,常忆和朔月待久了,习惯她身上的气味,方才分开久了又一下撞到,才恍然感觉有浅香扑鼻。 她怔了下,往后退了两步。 朔月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书,也抬起头看常忆,露出个不知意味的笑容。随后,架子上的书本纷纷降落在眼前,唰啦啦一片跟下雪似的。 常忆连忙蹲下去捡书,朔月一边笑一边说:“怎么,这算是心有灵犀么,往同一个地方走了。” 头顶的明灯闪了两下忽然熄灭,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常忆的手正伸向地上一本书上,视野一黑,碰到了朔月的手,她一下子缩回。 偏偏朔月心无所觉,漫不经心说着:“灵力也只够维持这一会,等我起来再点吧。” 幽暗的木架中,充斥了焚香和书香的味道。常忆不知为何她的五感依旧如此敏锐,以至于能从其中分辨出朔月身上那幽微的香气。 等屋子又亮起时,那香气无端消失了。常忆想,大概是人的视觉消失后,嗅觉和听觉才会敏锐起来。难怪刚刚听见心跳如擂。 等书本收拾完了,朔月说要去灶房弄点东西打发时间,走下阁子后,却改了主意。 常忆问:“不饿吗?” 朔月略有些惊奇,转而恍然大悟:“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吃土里的菜,你竟然记得。” 常忆觉得这是什么夸赞,又显得她在邀功,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她点点头,又说:“不喜欢吃可以说出来。” “没办法,我们是客人。”朔月无所谓笑了笑,“明天我做雪花酥给你吃,常忆你吃过吗?味道可好了,是我师尊的拿手好菜。” 常忆摇头。话题这样断掉了。 后来两个人坐在屋檐下的阶梯上,谁也不说话。 常忆心想,朔月的话好像变少了许多。最开始两人一起走,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那时候她习惯了朔月说多少她听多少,不曾想会有话说尽的一天。 也许是她敏感过了头,生怕失去朔月,才会对一点点变化在意过分。 “常忆,你当真不饮酒吗?”朔月忽然问。 往日常忆会一口否认,现在却要犹豫一下。如果她说不一定,那朔月会不会兴致一来请她喝一杯? 她犹豫的空当,朔月打了个哈哈:“我记得你不饮酒的,只是问一问。这山里大概不会有酒喝,如果下山去还能买到一坛。我听说羿州城的月宫桂酒很好。” 常忆道:“听说确实很好。”她心里想,原来那种酒的名字叫做月宫桂酒。 看了一会儿月色,兴许朔月也觉得没趣了,拍拍衣裳起身,往屋子走。 常忆回到屋子,在指尖捏诀,却不见光亮。她想起朔月点灯时寻常的模样,曾经她觉得点灯这样的法术微不足道,现在她已经做不到了。 恍然间,常忆明白了朔月故意不用灵力的用意。是怕她触景伤情。 常忆没有点蜡烛,摸黑找到自己的剑。她先摸到剑鞘上的宝石,凉意伤人。
21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