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何所忆[GL] 作者:梨花三弦 简介: 师尊从血泊里救下常忆时,问她:你真能斩下一切牵挂,誓死追随我吗? 只要有牵挂就有软肋。 有了软肋,便会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天。 常忆点头,后来她做到了。但从此手起刀落,再无一分不忍。 人道她杀人若等闲,冷面铁石心。 被剖去灵根的那一天,常忆心想:这便是她的报应到了。 却有一个姑娘背叛宗门放了她。 这是常忆第二次死里逃生。 第一次,师尊除去她所有牵挂,教她冷血无情。 第二次,眼前之人成了她余生唯一的软肋。 自然,因果报应从不放过任何人。 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 HE ┄┄ 立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1章 冷月映寒潭 浓浓夜色里,火舌一浪高过一浪,烧断的房梁轰一声落在滚滚黑烟之中,溅起更多火星。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 “走水啦——” 常忆不知自己应当去何方,只是潜意识往山下逃。双足踩在山路小径上,仍有虚浮感。 她几天滴米未进,却感觉不到一丝饥饿。空荡荡的灵府就像水泼熄了的废墟,只留有死灰的余温。奔走时,手脚不像在动,更像惯性运作。 放走常忆的女修是个内门弟子,把通行令牌塞在常忆怀里,还给她披上天演墟的弟子服。失火的地方是片山谷,一下子引去值夜弟子的注意。 常忆就这样逃离了天演墟。就在火势燃起的前一刻,常忆还以为她的人生将终结于此。 约莫半月前,天演墟宗主在半路包围拦截常忆,将她带回悬鹿山。又放话出去:要想常忆平安回到丹鹤坞,请拿魔王之子来换。 常忆自然料到师尊不会让天演墟如愿。 她的师尊早已和魔王琴瑟和鸣,两人意欲重整三界,洗刷魔族冤名、改天换地。此事震慑四方,德高望重的道长纷纷称其为大逆不道之举,联合封印了魔王。 而在仙门眼中,那魔王之子,便继承家业成了最大的恶种,需得挫骨扬灰。趁他还没长大,还没能力毁天灭地,先下手为强。 常忆不过是在师尊身边待了多年,就像一把用惯了的剑,怎么比得上亲生骨肉重要? 都说师者如父母,自有记忆以来,师尊却更像把她当做趁手的武器在雕琢。 师尊规训她不可动情,不可增生妄念,不可逾矩。常忆只会说是,只会遵循。所以她也不妄想师尊来救自己。 月亮冷清清的挂在天上,常忆兀地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出神。一点凉风吹过衣襟,耳边传来泠泠水声。常忆晃了晃身体,低下头,摸去额角的冷汗。 已经逃出很远,天演墟的人即便想追也难了。原本天演墟在她身上落了追灵诀,那个放她走的女修为常忆解了,又说会为她善后。 常忆捏起衣摆,堆在腿前,掬起一捧水洗脸。步入深秋后,山间的溪水太凉,冻得常忆打了个寒颤。她嗅到一点追踪术的气息,干脆跳入小溪,冲了个一干二净。 现下,脑子里越是清醒,越不知该往哪里去。照师尊的话来说,她已经受天演墟的人教化,不可再回到丹鹤坞。 也是因为几天前师尊亮明了态度,天演墟的人才敢废除常忆一身灵力,又剖去她的灵根。现在的她,从头到尾搜不出一点修士的气息。 若是放走她的人来晚一天,或许天演墟还要把常忆的骨头也剖下来炼化。毕竟她苦修多年,灵骨里积蓄的修为谁得去不是天降的馅饼? 想到这里,常忆又记起那个女修来。 她看起来修为不高不低,堪堪算个中庸水平。能放走她,又瞒过值守弟子,想必在宗门内人缘极好,又有一点人脉。既然如此,何必要帮一个人质。 难道污浊不堪的仙门里还有个坚守正道的弟子,看不惯她被虐待如此么。 常忆连嗤笑都做不出来。她或许曾有过年轻气盛,现在只剩麻木不仁,不会对任何现象不满,不会斥责嘲笑任何人。连最基本的情绪也感知不到,像是一片正在被沼泽吞噬的荒草地。 倘若真心相帮,留下个追踪术又是何意?又或者,那个女修想要常忆为她办事。 常忆发觉另寻出路的苗头,心上却无波澜。师尊曾告诫她一视同仁,因此她看谁都一般无二。在归属这个主题上,常忆无师自通地认为:替谁办事不是出生入死,她并不觉得算是背叛。 当时在天演墟,若是他们指示常忆去偷魔王之子,兴许她也会同意。 可惜她不掺和任何纷争,天演墟也一心以为她相当忠烈,不加过问便直接物尽其用,把她的灵根剖去、灵力夺尽。 顺着山路继续往下,夜色依旧漆黑。山林密起来后,月色也被隐去。常忆掐起明火诀,指尖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弹了弹指甲,垂下手去。 前路漫漫,草丛衰败,促织挣扎着放出最后的嘶鸣,冰凉的秋露结了厚厚一层,搭在蜘蛛网上。 常忆深一脚浅一脚探着路,从低矮的灌木里穿过,用溪边捡的碎石在树干上画标记。 等她走出密林时,天终于亮了。 常忆往日寸步不离师尊身侧,故而天下无人不识,这一点此刻堵了她的一条道——眼下没有修行的可能,任谁也不会收留天演墟的人质。最好的情况是在人间寻到活路,最差也不过被天演墟带回。 至于死,常忆没有想过。 茫茫然行走世间,不知在寻找什么,却也不舍离去。有时常忆看见旁人脸上的欢笑与眼泪,总设想自己如此的那一天。兴许那一天,她就能领会自己到底在追寻何物。 到那时,她才舍得离开人世。 眼下只要思考该往哪走。天演墟会来找她吗?常忆否定。 最开始,不知是谁给天演墟宗主出的馊主意,说丹鹤坞里师尊最看重的就是常忆,只要带回她做要挟,不管提什么师尊都不会不从。 事出有因,常忆的确是师尊身边唯一的亲传弟子,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在她之前百年,也不曾见师尊收过谁当弟子,甚至家人也无一个。 外界都说,常忆是师尊心上人,师尊早该飞升,只是贪恋红尘。这猜测倒是对了,不过贪恋的红尘并非常忆此人。 仙门人宁可信师尊喜好女子也不愿信她会和魔王勾结。说到魔界作乱,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只有师尊记得,她和魔王的缘分自百年前就已结下。 常忆不知自己是否支持师尊,师尊的确是她唯一值得信赖之人。但这样的人劝她莫要在尘世留下牵挂,不要结缘,自己扭头就和魔王成婚,铸就一段孽海情深。 但如今,天演墟看见师尊完全不在乎常忆的生死,大抵会十分失望罢。他们灵根和灵力都抢去了,常忆走掉亦不甚可惜。 既然天演墟不会再来追,常忆可以放心走到任何一处。可人间如此之大,她竟不知去往何方。 身后忽然传来疾风之声,常忆浑身一凛,飞身攀上树去,握紧一根防身的树枝。她走的路上削过树枝的尖端,用得精确可以刺伤人。 从树叶交错中往下看,来人却是个青衣的姑娘,梳着整齐漂亮的发髻,上头别满金银珠宝,面容柔白。 常忆并未松懈,只是未料到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沉甸甸往下滴落两滴水。 头上莫名淋了两滴水,姑娘抬头,恰巧看见常忆藏在树冠里的半截衣裳。她眼前一亮,连忙招了招手。 “哎!终于找到你了!” 发现要找的人在树上,她面有惑色,一转眼又明白了,拍拍行囊,“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昨晚太黑了你兴许没看清,我是放走你的那个人。现在我带来了银两,我们一起逃吧。” 常忆不答,打量了这女修两眼。 她换了身衣服,不是天演墟门服那夸张又花哨的颜色,倒很衬她。身上配了剑,尚在鞘中,观其华光约摸是把好剑,值钱。看耳饰价值不菲,头上也别了许多钗环,恐怕真把家当都带来了。 所言不假。 她没有感觉到威胁,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愣生生把面前姑娘唬了一跳。 怀着满腹疑惑,常忆还没问,姑娘自个儿就全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笔耕不辍地写短篇百合(啊?)所以我又开坑了,这一篇也不会写得很长,写一点发一点,祝你看得开心!YvY
第2章 长街拥人暖 “我假装你打晕了我,扒了我的衣服放火逃走,他们都信了。但我做了这样背叛宗门的事,想待下去也良心不安,干脆卷了铺盖走人,一路找到这里来。” 她上下一瞅,伸手摸了摸常忆的衣袖。凉透了。姑娘极快收回手去,常忆迟钝,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捏自己的袖口。 “我包里有干净衣裳,足足装了两个芥子珠呢。你先换一身衣服吧,我们再去镇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送你回丹鹤坞。” 常忆没反驳,问:“你去哪?” 姑娘摆摆手:“我不打算跟你回丹鹤坞,毕竟我曾经是天演墟的人,她们定不收我的。等你回去后,我找个山头开荒,住下来也好,师门应该不会为了我寻来。” 常忆不禁想,她是什么来头?难道只是个普通弟子?普通弟子才不会有如此魄力,也不会给她下追踪术。 能瞒过众人,起码在宗门内有信服力。绝不会是像她这样,在宗门里威望极高却无人帮扶。 但常忆眼下灵力失尽,使不出清洁术,确实没有办法穿一身湿衣服走到镇上,便由着对方给自己塞了套新衣。 穿上后,常忆颇觉不自在。这姑娘身量比她小,衣裳短了好些。 姑娘没多瞧她,只是帮忙扯了扯衣角,理正了领口。 常忆静静看着她,听她三言两语絮絮叨叨说着,发觉在这位姑娘面前不必观言察色来套话,毕竟她一张口就什么都抖出来了。 “我帮你解开符咒的时候就决心要离开了,所以放了一道术法。免得你被谁觉察。不过走到溪边我发现术法消失了,幸好凭直觉我也能找到。” “……直觉?” 常忆心道,能凭直觉追踪,当真是一般人么。她又想,原来是遮掩气息的术法而非追踪术,她竟糊涂得不能分辨,错怪了对方。 姑娘面有骄意:“自小我的直觉便有这般敏锐,否则师尊也不会收我当弟子了。” “你这样走了,她不会来寻么。”常忆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堆堆叠叠的首饰,这些珍宝都在日头照耀下闪闪发光,惹人注目。 “若能来寻多好。”姑娘沉默下来。常忆便想,也许她的师尊和自己的师尊是一样的,都不会为了弟子以身试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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