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天千鹤电话给她爸妈打电话,我偷听到的。” “哦。” 朱文姝放下手中把玩的发丝,取来自己的药箱。她将中药丸子放在白棉布中央,拎着布块四角,在酒精灯上炙烤使药丸融化。 毓殊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悄声:“今晚八点整,你在广场雕像下等我。” “公爵才刚离开新京,你就要出去?” “怕他做什么?我还有千鹤啊。” “她要是不帮你呢?” “那她得先毁掉三份字据两盒胶卷和一张唱片。对了字据的话,记得给聂姐一份啊。” 朱文姝“嗯”了一声,手指隔着布把药球捏扁。等药膏凉了些不那么烫,才敷在毓殊膝盖上贴牢固。 “文姝。”毓殊唤起她的名字,眉眼里都是笑意。 朱文姝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了,毓殊应该叫自己姐姐的,怎么突然直呼大名? “香一个吧,嗯?”毓殊晃着脑袋乐呵。 “为什么啊?” “刚才我说我喜欢你啊!” 朱文姝拍她脑袋:“别闹了。” 毓殊噘嘴,“哦”了一声,老实坐在那发呆。 朱文姝翻弄药箱时看见底层的纸包,她差点把这个忘了。 “来的路上买的雪绵豆沙,有点凉了,快吃吧。” 毓殊喜滋滋地接过雪绵豆沙,用竹签扎着吃。猪油做的甜点,外皮冷掉了有点油腻,不过入口酥软香甜绵密,还是好吃的。 “你尝尝?”毓殊扎了一个豆沙球递到朱文姝面前。 “我吃不惯油腻的。” “那你吃里面,豆沙可好吃了。”毓殊用两根竹签剥开金色的脆皮,挑出豆沙,用左手接着生怕掉落,慢慢夹到朱文姝面前。 朱文姝低头,抬手拢了拢刘海,咬住豆沙。豆沙磨得很细,香甜不腻,确实不错。 瞧着毓殊吃得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朱文姝悬着的心终于归位。 好险,毓殊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怎么乱撩人!
47、第47章 离开藤原家后,朱文姝去了一趟樱井家。 樱井夫人的状况很不好,朱文姝照旧给她扎了一针止疼剂。停留在樱井家的短短时间内,朱文姝多看了几眼樱井嫂嫂。 怎么看都和野村千鹤挺像的。 樱井嫂嫂被朱文姝瞧得不好意思,于是抿嘴笑笑,给医生倒了一杯热水。朱文姝离开前,樱井嫂嫂还送给她一罐一家做的纳豆。朱文姝怎么推辞都不行。 朱文姝一路捧着罐子……她不喜欢怪味儿的东西。 纳豆的话,或许徐医生喜欢吃,毕竟她是在岛国长大的呢。 回到诊所,她把纳豆罐子放在餐桌上,摆得相当显眼,然后换衣服准备晚饭。朱文姝每天回得晚,雪代又不会做饭,买菜这件事便由雪代负责,朱文姝进屋直接开火。 二人基本上是雪代买什么,两个人吃什么。今天雪代买了鳕鱼、海带、豆腐、萝卜和洋葱。 朱文姝把海带切丝,用白醋蒜汁凉拌,然后豆腐分两份,做了鳕鱼炖豆腐和油炸素萝卜丸子,鸡蛋筐里还剩下几个鸡蛋,正好用来炒洋葱。 “医生,来吃饭了。” 噔噔噔,雪代从二楼下来。她穿着黑色薄衬衫,外面是白马甲和白西裤,配上她清爽利落的短发,堪称英俊优雅。 雪代瞧着桌子上有凉有热有荤有素的四道菜,心情略微复杂。她本是按照味增汤、炸鳕鱼一人份的量采购,怎么食材到朱文姝手里越做越多呢? 这下她便不好意思说自己今晚不在诊所吃饭了,否则会白白浪费朱文姝的心意。 雪代撸起袖子准备去盛米饭,朱文姝瞧她穿了一身白,赶紧把人哄走,然后盛了两大碗实诚的杂粮饭。 “文姝,下次……还是我自己盛吧。” “哎,我顺手的事,不麻烦。” 雪代瞧着满满一碗饭,心里说,真的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我不是毓殊,没有这样大的胃口。 她不好意思把饭倒回去,也不敢浪费,只好低头默默扒拉饭碗。 为什么满洲人喜欢用盆盛菜?雪代瞧着餐桌上四盆满满的菜,只觉得脑壳疼。她真应该告诉朱文姝,贫穷的家庭这么一道菜的量是要吃上一天的,下次不可这样浪费。 瞧着雪代吃得香,朱文姝一颗心安生了。最近毓殊总是嚷嚷饿,害得她看谁都吃不饱。 雪代不声不响闷掉大半碗饭,任谁看都知道她有心事。果然,她又扒拉几口后,略有迟疑地开口:“毓殊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一天没个正形(正经样子),越大越回旋(越活越没出息)。”朱文姝一脸嫌弃,伸手夹了个丸子,“医生,吃菜啊。” 雪代顺从地夹起素丸子:“可是你们感情真好,从来不吵架的。” “才不嘞!她一天可气人了。”朱文姝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可她气完人又会乖乖道歉,我就不忍心说她了,反而心疼她。有时候她没错,是我凶她,她也很大度,”朱文姝低头,双手捏着筷子痴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哦。”雪代点点头,两个人的关系僵持,总得有人先退一步说说软话的。阿冰的话凶了些,可那也是为自己好,两个人都没有错,对方那么冷漠骄傲的一个人,看来得自己先退一步了。 “对了,医生,这儿有别人送的纳豆,你吃吗?” “嗯。”雪代的眼睛闪闪发光。 好了,这下满满一碗饭有得解决了,纳豆拌饭,志村雪代能吃两碗。 晚间,雪代与朱文姝前后脚离开诊所。朱文姝路过林间小路时,看见聂冰仪那辆轿车停靠在路灯下。 雪代并没有乘上聂冰仪的车,车里车外,一黑一白,看样子二人似乎有些争执。朱文姝心说不好,还是绕路走为上策。 显然聂冰仪瞧见鬼鬼祟祟的朱文姝了,她从车窗探出头:“小百合!” 没听见没听见。 “你不站住我就叫你另一个名字了!” 朱文姝站定,回头。 “你去哪?我送你一趟吧?”聂冰仪说。 朱文姝说:“不用了,我步行就好了,广场离这儿很近。”心里却想着,你们吵架,我不想夹在中间。 “我送你。”聂冰仪得声音不容置疑,说罢,她还朝雪代的方向示意。 好嘛,原来不是拿自己吸引仇恨,而是当台阶使。朱文姝硬着头皮走过去:“我去广场的雕像那边。” 她坐上轿车的后排,很识相地用手提包占领了另一边的座位,然后眼巴巴地看向窗外的雪代,满脸写着“我不想和这个人单独乘车”。 雪代叹气,她并没有走向副驾驶位,而是钻进后排:“把包拿走。” 她刚关好车门、人还没坐稳,聂冰仪一踩油门,后排的二人被加速死按在座位里。 到了雕像下,朱文姝晃晃悠悠从车里爬出来,扶着雕像基座呕吐不止。等她吐到胃都掏空了,看着远去的轿车,心想着徐医生真是太可怜了,医生的状况不会比自己更好。 因为是乘车来的,朱文姝到达的时间要比预计的早许多。她买了口香糖,在路口吹了一会儿风。临近八点钟时,她寻找着毓殊的身影。心想她会穿什么呢?中式的?西式的?和风的?裙子?又或者裤子? 脚下的井盖突然动了动,朱文姝连忙跳到一旁。井盖掀起来的一瞬间,朱文姝大喊“危险”。 一辆吉普车与朱文姝擦身而过,同时也碾过井盖。等车走远了,她上前帮忙挪开井盖。 毓殊从下面爬了上来,可谓不走寻常路。 朱文姝有那么一瞬间脑壳疼。 不过毓殊的打扮令人眼前一亮。黄绿色箭羽纹样的羽织下是白色蕾丝衬衫,下面是红色的袴与深驼色的矮靴,东与西、活泼与英气兼顾。 “你怎么从下水道钻出来了?”朱文姝帮忙拍掉对方身上的尘土。 “之前我在笹子房间里发现个密道,通向雨水井。我出来又不能和仆人们知会,就从密道里出来了。” 毓殊从手提包里取出木梳,重新扎辫子。她咬着发带拢头发的时候,眼睛盯着朱文姝的手提包:“你带钱了吗?” “带了。” “请我吃饭。”扎好马尾,毓殊朝着自家姐姐灿烂微笑。 合着翘家钻下水道就为了出来吃饭。朱文姝默默打开钱包,确认自己的钱足够毓殊下新京最贵的馆子后,和毓殊手拉手迈大步逛大街。 “给你花钱我不心疼,不过,你出门一分钱不带吗?” “‘我’是疯子啊,谁给疯子零花钱?我倒是打开了卧室里的保险柜,里面笹子一毛工资都没有。我怀疑她没有积蓄的吗?”毓殊啃着糖葫芦,“我怎么越吃越饿?” “傻蛋,糖葫芦开胃的,当然越吃越饿。你想吃什么啊?” “太多了,就两个人,怎么点菜啊,我想多吃几样。” “这吃点几道菜,下次再点几道啊。” “不行,我怕下次没机会了。” “乌鸦嘴,别乱说话。”朱文姝戳着毓殊的细腰,“快想吃啥。” “其实我看两眼你我就饱了。” 朱文姝站定,这话她听不懂了,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气饱了毓殊、让她没了食欲? “为什么啊?”朱文姝低着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毓殊乐呵:“有个词叫做秀色可餐,懂不懂?” 好啊,原来她在调戏自己,朱文姝转悲为喜,脸上假装生气:“没正形!” 毓殊招呼朱文姝来喷泉处坐会儿。晚间的新京灯红酒绿,到处透着繁华奢靡,不想小小水池旁难得一片安静。 两个人并排坐下,毓殊靠着朱文姝吃糖葫芦。朱文姝一动不动,享受着这短暂的亲近。 不知不觉,二人的关系有些改变。朱文姝变成了照顾人的一方,不少事情已经是她说了算——当然,毓殊会先小小抗拒一下,然后表示委屈、最终顺从就是了。 朱文姝没觉得这样不好,或者说,曾经弱小的她很希望自己能帮助、保护、照顾毓殊,如今也算愿望实现,却发觉心情越来越沉重。 曾经的她无知又快乐,这倒不是她享受被毓殊照顾的感觉。无论自己是被照顾的一方,还是照顾人的一方,这都无所谓。只是……自己懂的东西越多,便会发现自己越发的无力。 “姐姐、姐姐,你傻了?”毓殊摇晃着朱文姝的肩膀。 朱文姝惊醒,她盯着毓殊精致的五官。她常常因为妹子犯二而把她当做小女孩,却忽视了对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她的毓殊,时而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时而活泼可爱吊儿郎当透着一股二百五的劲儿的毓殊,如今身上又多了一种韵味儿。 朱文姝拨浪鼓似的摇头,她每次摇头都会用力过猛,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任谁看都知道她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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