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殊说得含糊,这不妨碍刘振理解。苏国在岛国内部也是插了不少间谍的,这些间谍个个长着东亚面孔,毓殊大概就是其一。 “原来如此。那你那个捡来的姐姐呢?” “她……她现在是有执照的医生了,普通人一个。” 纵然对方是自己爱戴的团长,毓殊也没有说实话。她想隐藏自己间谍的身份是大不可能的——团长一定知道她不会与岛国人同流合污、誓死抗倭。 至少要保护好朱文姝的身份。哦对,还有聂冰仪。 “团长,你们是在刺杀情报局的聂副局长么?” “被你撞见了。他们说,你和那个姓聂的一起的,是吗?” “嗯。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能杀她。她死了,很多事就断了线,没希望了。聂冰仪死了,小鬼子总会找到替代她的人。有她在,我做事会方便许多。” “听你这么一说,你和她关系不一般?” 毓殊招招手,示意刘振耳朵贴过来:“我和一个军部的女秘书很像,我现在顶的她的身份。聂副局长是那个秘书的好友……” “你在军部!”刘振震惊,他没想到这丫头已经潜伏到敌人内部深处了。 “不不不,我现在是带病在家。不过秘书的人脉就是我的人脉,这些人脉很有用的。总而言之,聂副局长杀不得,杀了她我会有大麻烦。” 毓殊避重就轻,自己暴露了,总不能暴露得太彻底。团长识趣的话就不会调查自己。不识趣的话,调查也要花费上三五天。到那时她八成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从藤原家溜走了。 “好,聂副局长的事,我想办法和上面说说。” “团长,你上面的人会放过聂副局长吗?” “暂时没问题,我在的独立组织和苏国也有点关联,上面的人应该会理解的。”刘振轻轻摸摸毓殊的头顶,“丫头啊,自己一个人,保护好自己。” “团长也是。对了团长,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战争结束后有得是机会。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见面越少越安全。” “是,团长。” 毓殊立定,朝刘振敬礼。刘振同样挺直腰身,回敬。 在这混乱黑暗的时代里,希望,还是有的。
49、第49章 回到诊所,朱文姝与雪代一同给聂冰仪做清创手术,折腾大半宿后终于歇了一口气。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卧室,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等毓殊电话的。 朱文姝抬起眼镜,反复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抱着书本踩着一双草编拖鞋踢踏踢踏,坐在沙发上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朱文姝伸着懒腰,瞧着茶几上的电话。 出事了么?再等等吧,藤原家离广场有一段距离,加上毓殊得从下水道回去…… 走下水道,想想就离谱。 最近休息一直不太好,朱文姝合上书摘了眼镜想眯会儿眼睛,不巧有人敲响窗户。朱文姝瞧着窗外模糊的人影吓了一跳,赶紧戴上眼镜。 窗外的人竟然是毓殊……这里可是二楼! 屋子里的朱文姝不敢大声喧哗,但她的口型告诉毓殊,她生气了。 “我在楼下敲门,没人回答我才爬上来的。”窗户外的毓殊嚷嚷。 好吧,敲门的话确实很难听见,但毓殊是傻的么?门上有门铃啊! “有门铃你不按,非要爬上来。”朱文姝打开窗户,扶着老妹翻进来。 “按了,没声。”毓殊坐在窗台上拖鞋。 “你穿鞋进来吧。” “不行,踩脏了你还得擦。”毓殊一双白袜子踩在光亮的地板上,“我可不信徐医生会做家务,到时候累的还是你。” “她……擦个灰洗个衣服还是可以的。”朱文姝去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给毓殊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打电话的?” “打电话多不安全?会被监听的。我想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毓殊一双灵动的眼睛提溜转。 “怎么样,伤到哪里没?” “我好着呢,聂姐怎么样了?” “伤不少,好在都不重。她和徐医生已经休息了。” 毓殊吐舌:“你这儿有没有吃的?我晚饭还没吃呢。” 哦对,今晚本来是毓殊越她去吃饭的。朱文姝一拍脑袋:“我出门前吃了晚饭,还剩一点。” “行啊,给我垫垫底。” 锅里的汤只剩个底,萝卜豆腐丸子只剩下五个,米饭……只剩下锅边的嘎巴。 毓殊大概是饿坏了,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她吃。 “怎么了?”毓殊叉腰走过来。 “可能不够你吃……我本来是留着当宵夜的。” “你还吃宵夜?你胖了知道不?” “我吃宵夜也没你吃得多!你的宵夜和正餐一样!” “吃多少无所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你看我不会胖……” “我不给你做饭了!” “你圆乎一点还是挺好看的。” “叭叭小嘴儿骗谁呢?” “我只说胖了会不健康没说不好看呀!” “滚犊子。”朱文姝一边嫌弃,一边用剩汤熬锅巴。 “你骂我,我也不生气。”毓殊笑嘻嘻,“谁让姐姐这么疼我呢?” “一边待着去。小心烫伤。”朱文姝弯腰往炉灶几塞了两根柴。火光下,她的脸蛋比山里红还明艳。 毓殊瞧着这一套土灶……明明是西式洋楼,为什么厨房乡土气息这么浓? “姐……” “干啥?” 纵然是去苏国受过训练、岛国读过大学、学了数门语言最终成为了知识分子,朱文姝一声“干啥”,也逃不过苞米茬子猪肉炖粉条的味儿。 “这灶台怎么回事啊?” “灶台怎么了?” “洋房的灶台不是这样的吧?” “哦!”朱文姝拍拍手上的灶土灰,“我喜欢这样的,用着方便顺手,烧出来的饭也好吃。徐医生说反正是我做饭,灶台改成什么样我说了算。” 毓殊想起她在西伯利亚学习时,她和姐姐的宿舍里就有个这样的小型灶台。二人靠着那小土灶开火吃加餐。 “这……你在岛国自己做饭,也是用这种土灶?” “是啊,也是我自己砌的。” 毓殊大叫:“你现在要假扮岛国人,岛国人才不会用这种东西啊!” “岛国乡下人烧菜用的东西还不如我们的土灶呢。‘我’是从北海道乡下来的,看见发达的东西用一下怎么了?” 毓殊翻白眼:不是,煤气灶才是发达好用的东西吧。 “我……出去一下,再找点吃的。”毓殊叹气,“很快就回来。” “这个时间,除了声色场所,其他地方都关了吧?哪还有卖吃的?” 朱文姝的话音刚落,毓殊已经拿了她的钥匙,从正门走了。 十分钟左右,毓殊用羽织包着一堆茄子土豆回来。 “你哪来的茄子土豆?”朱文姝瞧着带泥的、疙瘩蛋大小的茄子土豆——显然是没成熟就被毓殊给摘了。 “我来的路上有一个院。我进去偷的。” “偷!” 毓殊理直气壮:“嗯,小院是税务局的一个二鬼子的,偷他两个茄子土豆怎么了?” “小心你被人抓住露馅了。” 毓殊吐吐舌,帮忙洗茄子。 “你想怎么吃?”朱文姝问。 “有肉的话,炸茄子盒、土豆炖肉啊。” “想美事呢你?什么也没有,吃茄子烀土豆得了。” “也行。”毓殊跑柜子那头翻找什么。 “你乱翻什么?小心给我弄乱了。”朱文姝一脚踹在毓殊撅起的翘腚。 “吃茄子土豆,有没有大酱啊?” “必须有!” 朱文姝推开老妹,趴在地上从柜子底层深处拖出来一个陶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藏了什么陈年老酒。 两个人蹲在地上,打开罐子的封口,深呼吸——咸香扑鼻。 “下酱还是我姐最厉害,只有香没有臭。” 毓殊慌忙闭上嘴,再多说一个字,她口水就要掉罐里了。 “呵,我可是和村里的大娘学过的,以前我爹最欢葱蘸酱。掐指一算,从十五岁至今,我下大酱也有十一年了。” “佩服佩服。” 朱文姝昂首:“罐子太小了,只有这一点,我平时都不舍得吃。你来了我就给你炒一勺吧。” 柴火灶一边熬粥蒸土豆茄子,另一边起了油锅,用鸡蛋炒豆酱。 毓殊蹲着帮忙拉风匣子。等吃的做好了,自己也落了个黑脸。 “你瞧你,穿着个白衣服干活……怎么后背都露着啊?什么衣服!你没穿胸罩!” “一惊一乍的干嘛?我胸小嘛,不穿不碍事。” “不行,你得穿,不穿成什么样子?” “呀!姐,你穿了吗?”毓殊摸向朱文姝的后背,“你穿了。呵,想当初我让你穿胸罩,你哭成那个德行。” “以前我无知害羞行不行?别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哎呀!” 毓殊大拇指食指在朱文姝的后背一掐,解开了胸衣的扣子。 “你恁欠捶呢!” 朱文姝大叫。 “你饿死鬼么?” 朱文姝没眼看毓殊的吃相了。 “灾荒年我一定第一个饿死。”毓殊挖了一大勺茄子泥土豆泥塞进嘴,两边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 “我倒是觉得,灾荒年你肯定能活得好好的,毕竟你啥都吃。” “真要是闹灾荒,草根树皮都抢不到。我听说我们去西伯利亚的那几年,国内就闹了灾荒,很多人都饿死了。” “如果不打仗,大家都种地或者想办法发展,大概不会这么凄惨了。” 毓殊放下勺子,大概是觉得手里的土豆泥都不香了。 朱文姝想着要活跃气氛,支吾道:“我说,你偷的东西都得吃了啊,赃物必须全部毁尸灭迹。” “小意思。”毓殊吃着丸子,“对了,我看见老刘了。” 朱文姝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秧子房!” “哎呀,你不是和我说他早就被枪毙了吗?我说的是团长。” 朱文姝松了一口气,心里疑惑又兴奋:“他还活着呀!” 毓殊很想说:废话么,我还能遇见死的啊?她还是忍住了,以前她是不会这么顶撞姐姐的,最近大概是模仿藤原笹子那个烂嘴巴多了,自己也变得刻薄嘴酸……连聂姐她都敢调戏了。 “知道他活着我也吓了一跳。”毓殊整理思绪,“不过,因为得天花,团长那脸比姜大麻子还吓人。” “人活着就好,我还以为整个团里就剩我们两个了呢。” “别瞎说。老魏那边肯定没事。我们在西伯利亚,也没听说哪块有得天花的啊。” “西伯利亚可大了去了。我们在最北边永冻港。魏营长他们,说不定是在东边离国境线不远的地方。这种消息可传不了那么远。”朱文姝玩着搭在胸前的辫子,“对了,你在哪遇见团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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