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毓殊瞧见女孩的母亲,咂么一下嘴。 显然女人也认出毓殊了,她惊喜道:“小姐!” “乡下人不兴叫这个的。你还是叫我毓殊吧。” 来人是野村千鹤,哦,现在改名叫王鹤了,老公是谁不言而喻。 原来当初千鹤和王进忠被抓后,没多久苏国军队就进入满洲,占领了安国军司令部。那时候作为安国军总司令的金芳珍早就跑了。这俩人也就被放了出来。 有着共患难的经历,这俩人全是好上了,索性搭伴过日子。千鹤在王进忠眼里不算好看,和他当初盯上的什么谁家的妾啊差远了,人也不算完美,但摩擦出火花也就一个机缘的事儿,两个人生了女儿,日子还算美满。 刚来本地的人,自然是不了解毓殊一家子的。王鹤从女儿那得知,她是听别的同学说的。最后毓殊找到了王进忠、王鹤一家的邻居,一个鳏夫和他的女儿。那鳏夫名声不太好,是个长舌的人,看见邻居王鹤也十分不客气,称呼她为小鬼子。 毓殊自然不是吃素的,她软硬兼施,算是解决了这件事。王鹤见到毓殊很高兴,说两家改天一定要聚一聚,毓殊算是答应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朱文姝回家,说魏嵩来了电话:他们找到金芳珍,就在小年执行死刑。如果毓殊愿意的话,她可以去看看。 “你看,他不还是跟你说了?这个大嘴巴,趁早换工作吧。”毓殊愤愤。 小年前,毓殊和聂冰仪抵达了省城,她们来见证幽灵的消亡。
75、第75章 小年前,纺织厂出了事,让刚工作不到两周的聂冰仪离开了车间。 在这个主要发展农业和重工业的地区,纺织厂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上任的厂长是因为有着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工人。就是这么个乏善可陈的环境下,厂子里出了机械事故——有人手被卷机器中,以至于手掌没了一半。而这个人,正是聂冰仪所在车间的工友。 大多数人见血飞得哪都是,很是害怕。这时候聂冰仪推开众人,借了几根鞋带裤带,把那人的手腕捆实诚,然后准备把人送到诊所进行应急处理。 离开车间的路上,她和工友们碰见赶来的厂长、副厂长和车间主任。副厂长和车间主任一路讨论着事故的起因和谁该负责,那厂长却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 见这三个人已经怯场,最后是聂冰仪拿定主意。 “厂长、主任,你俩跟我送伤者去诊所。” “啊?我呀?”厂长指着自己。 “书记出差学习去了,可不就是你最大吗?主任是车间负责人,也得来。至于副厂长,你先稳定其他工人吧,别忘了给镇上的大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去诊所接人。” 聂冰仪冷酷淡定的气场到底还是镇住这群人。有那么一瞬间,三位领导都以为自己是被审讯的犯人,在聂冰仪面前必须服从、知无不言。 厂长觉得这位大姐安排得很有道理,也就让大家照着执行了。 受伤的工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聂冰仪骑着自行车,手里攥着冰袋,冰袋里是工友断掉的手掌。她将车轮蹬得飞转。厂长在后面拉着车间主任,呼哧呼哧的,都要追不上了。 诊所的设施有限,但徐知雪还是对工人的伤口进行了最好的处理,然后把人送上救护车。 因着聂冰仪、徐知雪处理及时并且得当,工人的断手最终还是接上了。 接着,聂冰仪还帮着没主意的厂长善后,先是对伤者进行慰问、补偿,然后是检讨、对其他工人进行交代、定制新的安全管理。无论是全厂上下,还是上面的领导,对这件事的处理都十分满意。 “大姐您真是救了我们的命。我差点以为我要被下岗了!”厂长握着聂冰仪的手,泪流满面,“大姐您是个高人,怎么在车间里待着?” “你们招工人,我就来了。” “大姐以前在哪高就?有啥文凭?” “我在高卢读过大学,以前……帮人做内部安全管理的。”聂冰仪说。 “妈呀,大学生啊!您那个年代能读大学老厉害了。那您还在车间干啥啊?”厂长热泪盈眶,“走,你跟我去市里面。” 于是,第二天,聂冰仪和厂长掉了个个儿。回到车间里的老厂长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我成厂长了。”回家后,聂冰仪给家人看自己的新胸牌。 朱文姝道着恭喜,徐知雪鼓掌鼓得最欢实,坐炕边喝中药汤的毓殊却是一口药喷出来。 这升职也太快了吧! 下班后的聂冰仪来到村口,毓殊已经在村口老马家等得不耐烦了。 “你真磨蹭。” “我得等工人们走了我才能走。”聂冰仪取下胸牌,小心翼翼地放进工服口袋里,“走吧,我们去省城。” 去省城得自个儿去。聂冰仪骑着自行车,毓殊穿成个狗熊,抱着拐坐在后座上。她们得去县里坐三个小时的火车,那头魏嵩派人来接她们。 “你不热吗?”上了火车,聂冰仪说。 “我不能着凉,否则就会犯病。”毓殊拉着围脖,热得满头大汗,“还是在家舒服,我差点不想来了。” “但你还是来了。” “我给你作伴来了。” “我不用你来作伴。” “那你不早说。我就知道,换徐医生来你更高兴。我呢,可不稀罕多看姓金的一眼。”毓殊从布兜子里掏出水煮蛋,新鲜的鸡蛋糊皮,不太好剥。 “你在撒谎。” “鸡蛋,你吃不?” “我不吃。”聂冰仪盯着毓殊,“你在撒谎。” “你复读机啊?还有你别老盯犯人似的瞅我行不行。那我说实话?好,我想亲自弄死金芳珍,我他妈非得让你我、我家人遭受过的在她身上实施一遍,行了不?满意了不?” 毓殊把皮没剥净的鸡蛋整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牙齿咬碎蛋壳,咯吱咯吱的。 “非得让人说实话。”气得毓殊又剥了一个鸡蛋。 聂冰仪再也没说一句话,她也拿了一个鸡蛋,默默剥皮。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颗光洁的鸡蛋躺在她手里,她没吃,而是递给毓殊。 “你这都凉了。我吃了八个蛋,撑死了。” 聂冰仪愣住:“你带了多少个蛋。” “十个,还有几张煎饼和大葱。在车上我不吃大葱,太味儿了。” “那你还带。” “我姐塞的嘛!还有烀土豆呢。”毓殊摸布兜,“啊,土豆上车时被挤扁了。我告诉你,下车前我俩得吃了,东西不能扔、不能放坏,要爱惜粮食。你看这还有医生给你捏的两掺的饭团,哎呦,里面放的大葱大蒜大酱,这能吃吗?” “饭团拿来给我吃。” 最后,聂冰仪消灭掉了全部四个饭团以及两根大葱,吃撑了不说,还烧心(即消化不良胃感烧灼的症状)。 吃了太多大葱、大蒜和冷硬的饭团,加上坐车颠簸,聂冰仪难免想吐。到了刑场,她的胃早已空空。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想和金芳珍说的吗?”魏嵩说。 “我没有。”聂冰仪用帕子捂着嘴巴说。 “我也没有。说了咋地?她还能弥补过去啊?还是重新做人啊?”毓殊说,“我就是来看执行死刑的。赶紧毙了,我还着急回家帮隔壁杨婶儿包饺子呢。” “好吧,”魏嵩走到法警身边,和对方交代一番,又回来和二人道:“但她有话和你俩说。” 毓殊骂骂咧咧的,和聂冰仪一起过去。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也不会损失她们什么。 “没想到最后送我的是你们两个。”年近五十的金芳珍苦笑,“你们没死也挺好,这样我就不用在下面和你们碰头了。唯一让我不爽的是姓聂的遭了刑居然没变成疯子。” “她疯啦,你在外面悠然晃荡十年,她疯了十年。她好了,你也被抓了。”毓殊摸摸布兜,“你吃饭了么?” “今天小年,吃了饺子。” “那我就不给你吃的了。”毓殊的手从兜里伸出来。 金芳珍看向聂冰仪,这女人从一出现就用帕子掩着嘴巴,眉头微蹙,一副嫌弃的模样。金芳珍冷笑:“你比毓殊还嫌弃我?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不是,”聂冰仪皱眉,“我吃了大蒜和大葱,不想说话。” 这下金芳珍愣住,接着大笑,她想不到死前还能听见有趣的东西。 “你是来搞笑的么?”金芳珍问。 “我们是来安心的。”聂冰仪说。 金芳珍咬牙:“我死了会继续缠着你们。” 毓殊咧嘴坏笑:“拉倒吧,我们不信这个的。你看我当过兵,没少干掉鬼子,也没见过鬼子变成鬼缠着我。我只会想念我老爸老妈还有晴玟的。倒是你,隐匿的十年里睡得安稳么?” “她大概是睡不安稳的。”聂冰仪说。 “我真想亲自枪毙你,我爸妈不过是旧政府的普通百姓,你竟然对他们那么狠,连他们的尸身都要糟蹋。相比之下,你多好啊,最后还能有个全尸。” “旧政府的普通百姓?呵,他们是皇室的叛徒!窝囊废、胆小鬼!死有余辜。” “那你们呢?皇帝也被关进了监狱,小鬼子还不是输了。历史没有倒转的道理,侵略的战争终究会失败。你在新的国家生活了十年,竟然思想一点改变都没有。” 金芳珍还想狡辩什么,然而谈话的时间已经到了。 就在法警转身压人的时候,毓殊在后面提醒:“记得多崩几枪哦,小心这人又活命逃跑喽!” “早点回家吧,你不是还要帮杨婶儿包饺子?”聂冰仪说。 “是啊,她家口子多我得忙好久呢。我要是回不去就得让我姐帮忙了。” “咱们家也吃饺子?”聂冰仪问,“我们那边不过小年的,也不怎么吃饺子。” “我知道,你吃腻了酸菜、白菜馅的。我特意在秋天晒了胡萝卜干,还摸了河虾放冰箱里冻着。家中温室里有木耳,杨婶儿还给了我一扇羊排,咱们就吃羊肉胡萝卜木耳大虾馅的。” “好吃吗?”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夏季入伏的时候,你可是吃了三十多个……” “那我真能吃。”聂冰仪笑。 远远的,背后传来三声枪响,但是她们已经不在乎了。 ———— 完结!
80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