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凤鸣声的响箭。 是我幻胥宫独有的。 我蹙起眉,偏过头问:“钦北来了?” 泠鸢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我又问:“方止行的秘宅是不是就在城北?” “不错。” 闻言,我忽有些心慌。 因为我曾给过言月几支响箭,他也是随身带着的。 我欲带着他们往城北去,却又怕九阙经不起这一路耽搁。 思来想去之下,我决定只身前往。 “泠鸢,你们带着九阙去找医官,本尊前去城北寻人。” “那这阿清呢?” “随你们处置。” “那谢府……” “一把火烧了干净。”我回眸望一眼府门上那偌大的牌匾,有些怅然道,“好的坏的,就都叫它散在火里吧。” 泠鸢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雪蛟看出了我情绪不高,只是他嘴巴笨,想了半晌,也只吐出了声干巴巴的万事小心。 “该小心的另有其人才是。” 今日若再叫方止行逃了,我玄之便枉为人兄,枉为人子。
第90章 道是天凉好个秋 凤阳乱了。 一场大火在谢府燃起,守城军列队赶往谢府,声势之浩大,吓得长街上的行人四散而逃。 而引起了这一场骚乱的我,已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城北。 我不知言月说的那座宅子在哪儿,但我还记得那支响箭是在何处放的,所以我找到了地方。 那是座四进的院子,修葺得恢宏漂亮,光是门上烫金描花的牌匾都透着一股子财大气粗的味道。 我好像来过这里…… 我盯着那牌匾瞧了两眼,终于想明白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顾良舟当初诓骗我是蔺家遗孤时,就是在这里。 原来从那时起,方止行就有了要对付我的心思。 真是思虑周全啊。 我轻嗤一声,翻身下马,不甚光明磊落地翻墙进院。 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淡淡的,藏着杀机,却叫我兴奋。 我掩在袖下的手暗自捏紧了铁扇,绕过假山,缓步往厅屋走。 越走,血腥味儿就越浓,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人被堵住嘴,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呜咽。 我未进前厅,只自廊下绕到窗边,将那窗纸抠破了一点,眯起眼往里看。 其中的确有人。 只不过不是言月,而是钦北。 这厮衣衫上有些血,不过身上没伤,看着像是在哪儿沾染上的。 他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巴被一大团白布塞得严严实实的,发不出声,只能跟什么似的哼哼着。 瞧见了我,他便哼唧得更厉害了。 我轻挑起窗扇,往门边指了指。 钦北朝门边看去,随后摇起了头,示意我没有别人在。 我点了点头,从窗户跳进去,用扇刃给钦北松了绑。 “你怎么会在此?”我低声问。 钦北捂嘴狠狠咳了几声,才沙哑着嗓子说:“属下送完了信,回程时遇到了一伙人,将属下引至凤阳。” “后来属下瞧见了傀九放的响箭,这才过来的。” 果真是他。 这厮真是半点都不叫我省心。 我吐出口浊气,又问:“言月呢,现在何处?” “言月?” “就是傀九。” 钦北抿了抿唇,说:“方才见时,他被两个人带到后宅去疗伤了,不知现下还是否在那儿。” 我皱了皱眉:“两个人?你可知是谁?” 钦北摇头:“属下没看清楚。” “罢了,本尊去瞧便是了。” 我揉了揉眉心,又看向钦北:“可还能走?” 钦北道:“属下身上并无大碍,可与主子同去。” “不必。”我走到桌边,拿了钦北的佩剑丢给他,说,“你去锦衣阁找雪蛟他们汇合,本尊待会儿便回去。” “主子……” “听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去瞧瞧九阙,他那边比本尊更需要你。” 钦北还想再说什么,我将九阙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他立刻心焦如焚,也不再提与我一同去找言月的事了。 这种时候,九阙倒是比我还重要了。 我酸溜溜地哼笑了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转身出了厅屋,奔了后院去。 后院门扇大敞,我一眼就望进了院中,那道高大矫健的身影直撞进我眼里。 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穿了一身黑色的缎袍,只扶手立着,便是赏心悦目的景色。 我再定睛一看,恍觉是故人。 “顾良舟。”我唤了一声,缓步走向他,“许久不见,你胆子更大了。” 他抬头瞧我,还是那么副桀骜的模样:“许久不见,你也一切如旧,还是那般胆大包天。” 我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快,只问起了言月的下落。 他没答我,只是嘲笑起了我给言月起的新名字。 “好端端的公子,取个女儿家一样的娇滴滴的名字,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么。” 我挑了挑眉,反唇相讥道:“惹人笑话?你不良不善都能堂而皇之顶着那个名字招摇过市,谁又能说得了他什么。” 顾良舟不善耍嘴皮子,当即便沉了脸,眸色不善地盯着我。 我不躲不闪,反而迎着他那阴狠的目光凉凉地笑了起来。 “本尊不欲与你争斗,只要你将人交出来,本尊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没错,是“你们”。 若我猜的不错,傅珩此刻应当也在此。 顾良舟冷哼:“虚张声势,你当我怕你不成。” 我垂眸往他腿上瞥了一眼,嗤道:“看来那日的刀子还没叫你学乖,今日,本尊就再管教你一番。” “有种就放马过来,我怕你不成!” 顾良舟喝了一声,立刻就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 他提起刀,雪亮的刀锋对准了我,被我手中的血扇敲了一下,立刻就裂了一道缝。 “啊?”顾良舟惊愕地将刀拿到眼前来瞧,“我新得的刀,一招就断了?” 他的表情太过夸张,逗得我笑了出来,“若是实在舍不得,不如你哭它一场?” 我觉得我这话说的没什么错处,顾良舟却是狠瞪了我一眼之后,转身奔进了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恐怖如斯。 “……” 我记得上次见时,他还有些脑子的,怎么许久不见,这腔子里就空了? 我轻啧,抬步跟了上去,只是他手快,回身拍上门,将我挡在了外面。 本着此路不通就换路的原则,我看向了那扇偌大的窗。 这俩傻蛋光顾着堵门了,没封窗子。 我走到窗前,用血扇的刃在那窗缝处一挑,窗栓就开了。 窗子开了,顾良舟和傅珩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不知道,他就一下子,就一下子,我刀就断了!” “果真有那么厉害?” “不信你去试试。” “可别,我可不愿干那送死的差事。” 我一边听着这哥俩说话,一边轻手轻脚地从窗子翻了进去。 这扇窗正对着镜柜,我落了地,抬头便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然后不合时宜地对镜自怜了一番。 恰巧这时傅珩说起这扇尚未封死的窗,我便对镜正好了衣冠,绕过屏风,对着二人露出一个不甚和善的笑。 “别来无恙啊,傅公子。” 二人齐齐回头,瞧见了我之后皆是变了脸色。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傅珩,他似难堪似唏嘘地抿了抿唇,不知眼下是该与我撕破脸,还是接着虚与委蛇,便只干巴巴地点了点头,未作多言。 我的视线自他们身上掠过,直落到那张榻上。 有个人躺在上头,即使有轻纱帷幔挡着,我也从那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点水蓝色的衣角认出了人。 可不就是言月。 见我一直盯着那地方,傅珩站起身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挑了挑眉,“怎么,本尊来接弟弟回家,你们两个还要拦上一拦么?” 顾良舟道:“你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你睚眦必报,他落到你手上还能过什么好日子不成。” “传闻说本尊是睚眦必报不假,本尊说你蠢钝如猪也是真。” “他如今身上穿的尽是本尊的东西,若本尊真想对他做什么,他如今还能有命出现在凤阳?” 我轻蔑地扫了顾良舟一眼,意味深长道:“长些脑子吧,别叫人稀里糊涂做了旁人手里的刀。” 话落,顾良舟浑身一僵,真垂下头去琢磨我的话了。 我又看向傅珩:“不去解释解释?小心人长脑子了,你再拿捏不得了。” “尊主何必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傅珩扯起个讥诮的笑,“毕竟我与他之间可没有什么仇怨横亘着。” 这么说话,找死。 我立刻冷下脸,展开血扇便攻了过去。 傅珩装模作样地拿出佩剑来迎我,只是他与萧祁差不多,都是些不通拳脚,只会玩心眼子的。 所以在我手上没过几招,就被我在胸膛上割开了条口子,我还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在他后心,直将人踹飞了出去。 顾良舟想摸过来偷袭,被我回头瞪了一眼,立刻定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来。 不怪他胆小。 他在我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最严重的那一回,险些被我撕掉了肩上的皮。 便是换作神仙来,也得踌躇犹豫一会。 只是我没什么道义也没什么风度,他不动我,我却凑过去动他。 我踹了他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他踹飞,让他同那倒地不起的傅珩接着做兄弟。 清干净了碍事的,我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去探言月的鼻息。 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不对,这厮就是睡着了。 我提心吊胆,他却睡得像死狗一样。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些生气。 不过这点气如何都不能在言月身上撒。 所以我走到傅珩身前,踩住他的腰腹,居高临下地问:“你们给他吃了安神药么?方止行呢?跑了?” 傅珩擦掉下巴上的血渍,笑道:“尊主这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在下如何能答。” “哦,答不了。” 我点了点头,踩在他腰腹上的脚下移,抵在他腿间,笑眯眯地威胁:“现在呢,可知道怎么说了?” 傅珩往后头挪了几寸,发现我的脚如影随形之后,便不再抵抗,将我的问题一一答了。 “怕他疼,所以上药时给他喂了些。” “方止行没跑,被我们杀了,尸体就在西边的那间厢房里。” 闻言,我诧异地挑了挑眉:“杀了他?你们两个不是他忠心耿耿的狗么,怎么舍得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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