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榻上仍旧昏睡的言月。 那目光缱绻温柔,若不是言月说过他的所作所为,我还真就信了他对言月一往情深了。 我啧了声,甩了他一个震天响的嘴巴子。 听着那声响,顾良舟往后缩了缩,“我不看,你别打。” “本尊对怂货没兴趣。” 我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将言月打横抱起来,便踹开门走了出去。 直等我走出后院,到了前庭,傅珩和顾良舟才追了上来。 两个半死不活的人靠着廊柱,连唤了我好几声,叫我将怀里的人留下。 只不过他们叫的是“傀九”。 我与言月一样,厌恶极了这个名字,所以我顿住脚,回身朝他们甩出两柄刀子。 即使我留了手,只将柳叶刀插进廊柱中,也足够吓得止步不前。 我讨厌胆小如鼠的人,所以对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更加厌恶。 “再敢纠缠,你们两个谁都别想站着走出去。”我冷笑道。 俩人没再做声,我怀里的言月却是迷迷糊糊地哼唧了起来。 他胡乱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嘟囔,叫我将他放下来。 我将他往上抱了抱,“呆子,是我。” 言月费力地挑起眼皮,瞧了我一眼后,终于松懈下来,安心地将头枕在我的胸膛上。 察觉到言月醒了,那俩东西又叫了起来,哀哀戚戚地告状,说我欺负他们。 言月起初没理,后来听得烦了,自我怀里探出头去,不耐烦地吼:“都闭嘴!” “傀九已经死了,老子他妈的叫言月!” 他的嗓门很大,震得我耳朵疼,也引得我发笑。 言月吼完了他们,又伸出软绵绵的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把,“哥,带我走吧。” “好。” 我迈出步子,走了两步,又低头问他:“那他们呢,不如就地杀了?” 言月不言,只摇了摇头。 得,也是个情种。 我没笑他,只将人抱紧了,快步出了府。 想来是骚乱尚未平息,街上仍是没人。 我抱着手软脚软的言月走在街上,享受起了这一点难得的清静。 许是因为同老情人见了面,言月不似我这般闲适,反而情绪低落,时不时还叹上口气。 “怎么了?”我问。 言月摇了摇头,没出声。 我也不再追问,只同他说起了旁的。 “谢镇山死了。” “怎么死的?” “断肠散毒死的。” 闻言,言月轻轻地笑了一声,带了点释然和解脱。 他道:“方止行也死了,只不过不是我杀的,有些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只要死了便好。” 忽有清风迎面而来,吹得人心旷神怡。 我眯了眯眸子,笑道:“酷夏过了。” “万般事也都跟着过去了。” “日后,便是个好秋。” 言月哼笑:“道是天凉好个秋,果真不错。”
第91章 什么将军什么兵 旧事已了,一身轻松。 谢镇山死了,锦衣阁这幌子也不必大了,苏烟却舍不得这地界,不愿随我回幻胥宫去。 我也不强求,只带了言月几个出了凤阳。 只是才出城门,在官道上走了不久,钦北便来知会我,说是碰见了熟人。 我跳下马车去看,便见一俊朗翩然的青衣少年。 果然是熟人。 我倚着车边,朗声笑道:“沈少侠别来无恙啊。” 沈郁沉眉头轻蹙,眸色晦暗不明:“尊主安好,家父想与尊主说什么几句,还请尊主移步。” 沈长风找我? 我挑了挑眉,颔首道:“带路吧。” 沈郁沉点头,翻身下马,领了我走到了队伍后头的马车边。 “父亲,尊主到了。” “你且去吧,我同他说些话。” 沈郁沉应下,转身便走了。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沈老头,叫本尊来此,你自个儿却坐在马车上头说话,只怕不太好吧。”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沈长风便出来了。 他拂开我要去扶他的手,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我身前站直了,沉声问了我一句。 “凤阳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尚能见到的浓烟,轻声哼笑:“是。” “你烧的是哪儿?” “谢府。” 啪—— 沈长风抽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嘴里都泛起了腥甜。 老东西力气不小。 我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挑眉道:“这见面礼可真别致,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成心要找些不痛快?” 沈长风没接我的话茬,只沉着脸,声色俱厉地骂我:“你!你怎么敢!谢镇山对你如何,你心中也是有数,怎么下的去手!” 说到气急处,沈长风又抬起手来要抽我。 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敛了笑,讥诮出声:“本尊还未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本尊将谢镇山杀了?” “难不成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也尽数知晓?” 话音落下,沈长风变了脸色。 嗯,又被我说准了一桩。 不过我眼下心情尚可,并不想治他个连坐之罪,便也没多追究。 我想将那一耳光还回去,只是手扬到半空便顿住了。 罢了,这老头子身子不大好,若是一掌拍死了,岂不平白惹祸。 所以我将这笔账算在了沈郁沉头上。 “沈老头,这一巴掌本尊就还到你儿子头上去了。”我指着不远处的沈郁沉,轻轻地笑,“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了,本尊还的可就不只是一记耳光了。” 我朝他挑了挑眉,笑意更甚:“谢镇山服毒自尽,去下头陪修竹了。” “你可明白?” 可能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一点脸面,沈长风没说话,却也没出言反驳。 我并不意外。 毕竟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的妻儿和宗门中的弟子冒险。 人性,一贯如此。 我嗤笑着拍了拍沈长风的肩,转身走到沈郁沉身边,抡圆了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没防备,直接被我扇倒了,脸颊高高肿起,半边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瞧着十分滑稽。 我笑出声,又回过头挑衅地看了沈长风一眼之后,走到了我的黑金马车旁。 钦北立刻迎过来,问道:“主子,不知这沈长风来此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给谢镇山抱不平来了。”我轻嗤,冷声吩咐,“派些人看好了青云山,要是他们不老实,就格杀勿论。” “什么格杀勿论?”马车里的言月不知何时坐起来了,扒着小窗迷迷糊糊地出声。 我一把将他按回去,往里又看一眼,却没看见九阙,“九阙呢?” 话落,还没等他答,就看见了一头栽进了钦北怀里的九阙。 他被钦北搂着,颤巍巍抬起手朝我挥:“主…主子,属下在这儿。” “本尊瞧见了。” 瞥了眼俩人暧昧的姿势,我轻咳,展平唇角,抬步登上了马车。 我在里头坐好了,却发现九阙没跟上来。 撩起帘子一看,便见那厮被雪蛟和泠鸢扶着,与钦北上了同一匹马。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听见了我的叹息,言月也凑过来瞧,瞧完了又问:“叹什么气,难不成你对钦北有意思?” 我摇了摇头:“非也。” 言月将下巴搭在我肩上,半眯着眼道:“那你叹个劳什子的气。” “我只是觉得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九阙这样的汉子都成了绕指柔,你这么个扎人的刺猬都成了温顺的绵羊。” 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后,言月急了,恼羞成怒地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然后被我推出去,一头撞在马车壁上,头一歪,睡了过去,啊不,昏了过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之后,给他盖好了被子。 年轻真好,睡得真香。 言月醒了之后,我夸了他一下,但是他很生气,窝在软垫上骂了我小半个时辰。 我没什么反应,坐在外面赶车的泠鸢和雪蛟却探头进来,对着他亮起了白旗。 “言月公子别骂了,属下的耳朵都要坏了。”泠鸢面露难色。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这么多的粗话,太脏了。”雪蛟热泪盈眶。 言月面色微窘,偏头瞪我:“还不是怪你们的好主子!” 我点点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怪我,怪我没给你找个好先生,管住你这张稀碎的嘴。” 闻言,言月翻了个白眼。 “少找那些酸儒了,连我一拳都经不住。” 他说的是我之前找的那个刘太傅。 才到幻胥宫来给他们上了三日的课,就被言月一拳打断了肋骨,我赔了许多金子才了事,他却是再不敢来了。 许是他跟同僚们都通了气,说了我身边又添了个顶顶桀骜的,自那之后,我再去请哪个太傅先生都请不来了。 后来我烦了,夜探太师府,将那老太师抓下榻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上邝山去教学问。 那厮老泪纵横,拿了一大箱金子来,说要花钱买命,不上邝山去跟那起子混不吝的碰头。 能将年逾半百的人吓到这种程度,言月几个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就算再有本事,也逃我的五指山。 “本尊已有人选。”我扯起了个不怀好意的笑。 “哪个不怕死的?” “等到了北凉你就知道了。” 再一扭头,泠鸢和雪蛟都没了影子。 然后不远处就响起了九阙的哀嚎。 我撩起帘子往外瞧,发现九阙那厮正窝在钦北怀里痛不欲生地哀嚎。 察觉到我的视线,钦北朝我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 我也朝他笑笑,撂下帘子后又是一声叹。 “你们几个要是都有钦北那么沉稳,我得省多少心啊。” 言月轻啧:“你觉着他乖,你只给他一人找先生去就好了,在我们几个身上费什么心啊。” 我挑了挑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什么味儿?” “酸味。”我装模作样地嗅了嗅,“谁人吃醋的酸味。” “滚!” 言月一拳杵在我肚子上,叫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死在当场。 好不容易顺过了这口气,我伸手将言月抓过来,捏着他的脸颊蹂躏,“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翻了个白眼,一口咬在我手腕上,啃了一嘴红艳艳的流苏穗子。 他呸呸几声,吐干净了穗子,问我:“这些事儿是不是都了了,能安安心心去找后沙藏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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