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说的不错,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给他们拖后腿都是万幸,更别提帮忙了。 可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那虎狼窝子吗? 我做不出那种事。 秦长欢瞧出了我的为难,又道:“情郎固然重要,可你别忘了,你还有旁的事在身上。” “修罗门,云峰,都在等着你去料理。” “你若是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大局由谁来主持,难不成你要靠我与你哥哥?” 是啊,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不光有情情爱爱,还有我苦心筹谋的一盘棋。 那棋已到了决胜的时刻,我不能冒着满盘皆输的风险意气用事。 可…… 我咬了口舌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我不能乱。 我将脸埋进掌心,狠狠搓了一把,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秦长欢露出一个散漫的笑。 这是我惯有的表情。 用许怡安的话来说,这个表情很欠揍,此刻拿出来撑场面最好。 秦长欢看得透,却不点破,只拿来了几坛烈酒,说要与我一醉方休。 不过这酒没喝上。 因为连曲轩来了,他不许我空着肚子喝酒,不光拎走了坛子,还给我和秦长欢一人一个暴栗。 “麻烦,老妈子似的。” 秦长欢这般抱怨着,唇边却噙着笑。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牙花子泛酸,不愿再看,寻了个由头叫秦长欢出去,自己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我睡不着,烙饼似的在榻上翻身。 秦长欢说的在理,可黎楚川的话仍在我耳边回荡,像是条锁链,拉扯着我的神魂,叫我心绪不宁。 这点不安,在钦北归来时达到了顶峰。 不到一日,他们便已从儋州回来了,还带来了温玉成和他小娘,就安置在京华城中的摄政王府。 我即刻便与九阙下了山赶往王府。 一路上,我都烦躁不已,恨不得长出对翅膀,直接乘风飞过去。 九阙不知我为何如此之急,忍了一路,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主子为何这般急着见温玉成?” 我不是急着见温玉成,我是想从他口中听着些温喻之的消息。 我想听他说,这是温喻之想出来的博我同情的把戏,他人仍在儋州与他斗法,从不曾离开过,未曾身陷囹圄。 怀揣着这一点可笑的侥幸,我到了摄政王府。 钦北和雪蛟几个就等在门口,见我来了,便都迎了过来。 他们像是一夜未睡,脸上都透着疲惫,眼下泛着乌青,瞧着十分憔悴。 “辛苦了。”我对他们道,转头便安排了他们去府中歇息。 泠鸢和雪蛟皆动了,只有钦北还在这。 他不是守着我,是在等着九阙。 眼瞧着这俩人眉来眼去,情意绵绵,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叫他们将我推进去,再自个儿寻地方缠绵去。 钦北淡淡应下,耳廓稍红,九阙是个沉不住气的,嘴角顷刻便扬了起来。 这世间最折磨的,莫过于自己为情所困之时,身边有两个情投意合的,看着就头疼。 我在轮椅扶手上拍了一把,怨气都要冒出来了。 九阙惊觉自己忽视了我,讪笑了声,飞快推我进了前厅。 温玉成五花大绑塞着嘴,坐在太师椅上,挣扎时手肘撞到扶手,磕出一阵响声。 我扫了他一眼,问:“柳小娘呢?” 钦北道:“雪蛟迷烟使多了,小娘还没醒,现下正在厢房里睡着。” 我点了点头,朝着温玉成扬了扬下巴,“给温大公子松绑。” 九阙应声,抬步上前,麻利地解了他身上的绳索,拿下了他嘴里的布。 “主子,办得了。”九阙将绳子和塞口布一并扔在地上,便急急开口。 我横他一眼,摆手屏退了俩人。 虽是伤了腿,但对付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抬眸看向他:“温大公子,可还认识本尊?” 温玉成是个儒雅的人,却被我逼得像个市井无赖似的,摔了我的茶盏,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他说我昏庸愚昧。 我认。 他说我滥杀无辜。 我认。 他说我眼瞎心瞎。 我也认。 他说我活该如此。 我恼了,掷出一枚柳叶刀,擦着他的脸颊插进了太师椅的靠背上,吓白了他的脸,也止住了他的话。 我轻轻扯唇:“可骂够了?” 温玉成看了眼闪着寒光的刀子,愣愣地点起了头。 果然,遇见这酸溜溜的书生,还是拳头更好用些。 “骂够了便好,骂够了便可谈些正经事了。” 我支着头睨他,状似随意地问:“不知温喻之如今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温玉成便皱起了眉头。 他警惕地瞧着我,搭在桌上的手都攥起了拳头,一副气急了的样子,“二弟如今已是大权在握,与家主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你还想做什么?” “他对你那般,难不成你还想为他铺路?” 瞧瞧,谁都知道我这事做的不值,可我偏偏还要这么做。 贱。 我自嘲地笑笑,只当没听到温玉成后面的话,“若本尊说,那家主的位子要换个人坐坐呢?” 闻言,温玉成面露惊诧。 他盯着我瞧了半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环臂抱胸,往椅子里头缩了缩。 “你歇了心思,我便是死了,也万万不可能委身于你。” “……” 他这思考能力,与许怡安有一拼。 我嗤笑,“温大公子放心,本尊虽是好色,却也是个挑事儿的,必然不会什么都要尝一尝。” 我是好色,但眼光还是很挑剔的 要么是黎楚川那种,成熟俊朗,像珍藏多年的美酒一样,稍加摇晃,就能荡出醇香来的。 要么就是像温喻之那样,年轻漂亮,眼角眉梢都透着锋芒的。 再者,就是跟萧祁一样,平日里瞧着冷得吓人,私下里,却是什么都能玩上一番的。 眼前的温玉成,不如温喻之漂亮,也没有黎楚川有韵味,也不是像萧祁那样惹人采撷的高岭之花,我是眼瞎到什么份儿上,才会看上他? 被我羞辱了一番,温玉成也顾不得什么惊惧诧异,脸色霎时沉下来,黑得像锅底似的,任我再如何问都不肯开口。 我怒极反笑,伸手遥遥点他:“既如此有气性,你便把嘴闭严实了,本尊等温钊来就是了。” “来人。” “绑起来,丢进厢房里去。”
第68章 求尊主救救我儿 比起温喻之那个早死了亲娘的小儿子,温钊还是更喜欢大儿子一些。 温玉成晌午才到北凉,天一擦黑,温钊便打上了门来。 他奈何不得我,所以只带了几个亲信夜奔而来。 彼时我正在前厅中用点心,温钊从袖中抛出一枚暗器,径直扎烂了我摆在手边的酒壶,叫烈酒撒了满桌。 我烦躁地蹙起眉头,抬眸望向门边,便有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同他缠斗起来。 这四个崽子的功夫都是我亲手教的,温钊对上一个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两个,不过几个回合,就被泠鸢一鞭甩到背上,抽了个趔趄。 “住手。”我抬手轻摆,泠鸢与雪蛟便识趣地退下。 温钊面色铁青,站在院中与我遥遥相望,“尊主将我妻儿绑至此处,是否太不给温某面子了。” 这话我听许多人说过。 若放在从前,我必定要反唇相讥,说他脑子不清醒,舞到我面前要面子来了。 只是现在我还得与他商议些事情,便将难听话咽了回去,叫人将他放进来。 走得近了,我的黄金轮椅和粽子一样的腿都落进了他眼里,惹得他一惊。 我将衣摆扯下,掩住伤腿,曲指在桌上敲了两敲,引得他抬眸看我。 “坐吧。这茶是凤阳来的三时春,也不知温家主喝不喝得惯。”我淡笑,朝下首的太师椅指了一下。 温钊看了那冒着热气的青玉盏一眼,沉着脸,寒声道:“茶我就不喝了,尊主只叫我将人带走便罢了。” 我挑了挑眉:“人自是可以带走,只是走之前,温家主得与本尊做桩交易。” 温钊:“什么交易?” “让你大儿子上位的好交易。” 我笑意更甚,看向青玉盏,“如此,可有兴趣尝一尝本尊的茶了?” 温钊盯着我看了许久,而后转身坐上了那把椅子。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道:“果真是好茶。” 这是要与我谈下去的意思。 果然,他还是更偏疼温玉成一些。 我了然一笑,心里却另生出一阵怅然。 其实我要与温钊谈的东西很简单,我帮温玉成平路,助他登上家主之位,而温钊要做的,就是将温喻之从家谱上除名,换而言之,就是将其赶出温家。 对温钊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应该同意的,却不知为何没松口,只蹙着眉瞧我,问我是不是要杀了他。 “杀了,不正合你意?”我眉尾轻抬,语气里含了两分凉。 温钊扯起嘴唇,挑了个讥诮的弧度:“若是如此,你便也不必费力,他如今生死未卜,你且等他的讣告便是。” 黎楚川说的是真的。 轰然一声,仿佛耳边炸响天雷,震得我目眩神迷。 我下意识扣紧了桌角,棱角扎进我指尖的肉里,带起一阵疼,让我强装着镇定。 我吐出口浊气,刻意放轻了声音,故作肆意道:“你也说是生死未卜,万一他回来了,本尊也得早些做打算才是。” 我的话不知触到了温钊何处的痛脚,他倏然站起身,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他虎目圆睁,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痛骂我一番,可不知为何,没吐出半个字。 我隐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不过是想给他这幺儿一些飘渺的生机。 我想。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活着。 可我想要他活着,跟我想要他过得愁云惨淡并不冲突。 罪还没赎完,他不能死。 债还没还完,他不许过得好。 温钊不知我心中所想,他瞪了我半晌,忽没了气势,头一次在我面前下跪叩首,以俯首之姿,求我的恩典: “尊主手眼通天,定能与那傀九小儿掰掰手腕,还请尊主开恩,救救我儿!” 我稳坐高座上,垂眸睨他:“你这是在求本尊做事,可有报酬?” 温钊默然良久,忽道:“我知道尊主的身世。” 我无意要他什么,只是想瞧瞧他能为温喻之豁出去多少,诈出了这等事,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我还有一样事疑惑,我查了许多年都没查出来的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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