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 这颗心仍是在叫嚣着从前。 这种难言的钝痛叫我无所适从,又叫我暗自欣喜。 这种深陷于情爱的感觉,让我觉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黎楚川回来了。 他不光拿了水,还端来了点心给我垫肚子。 是我喜欢的桂花糖糕。 我闻着清甜的桂花味儿,问:“哪儿来的?” “厨房里拿的。” “有谁瞧见你了么?” “我去的时候,九阙和秦公子正在里头……烤鸡。” 我瞟了眼窗外。 这夜半三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偷偷摸摸的烤鸡吃,是这俩人能干出来的事。 黎楚川将水杯递到我手里,把盛糕点的盘子放在一边,就掏了火折子去点灯。 我用衣袖偷揩了把泪,拦他:“不用掌灯了,这般说话就成。” “好。” 黎楚川应下,吹灭了火折子,又坐到床边来,就着那一点清浅月光瞧我。 我想拿乔,想装作不在乎,可那道视线太过灼热,带着温度,落在我脸上,烧得我面皮跟着发烫。 还好有夜色做掩护,他瞧不出我脸色烧红,也方便了我端气势说话。 我喝了口水,偏头睨他:“你来做什么?” “想你了。” 我轻嗤,毫不留情地刺他:“本尊可经不住你想,上回一想,便是伤手断腿,这回再一想,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祸呢。”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轻快,黎楚川竟笑出了声。 笑过后,他又伸手,捏住了我搭在被子上的手,“没诓你,真的是想你。” 从前师父教过我,一番话,若是只靠嘴说出来,便只有三分的意,剩下的七分,便得靠肌肤相贴,靠温度相融才能补全。 此刻的黎楚川就是这样。 他抓着我的手,热烫又舒适的温度传到我的皮肉上,让我的心也跟着躁动。 我有点想信他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被我在心里头嗤笑了一番。 连曲轩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贱。 可情这一字,谁又能说的清呢。 许是不满我的走神,黎楚川攥了我一把,他手心的薄茧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划过我温凉的肌肤,烫得我打了个抖。 我下意识看向他,只是殿中太黑,我能看见的,也只有那一双深邃的眸子。 它像古井,澄澈又危险,几乎将我溺毙在其中。 我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将手抽回来,垂头道:“人也看过了,你走吧。” “我不走。” 我蹙了蹙眉:“你还赖在本尊这儿了不成?” “傀九现下满江湖追杀我,可是吓人得紧呢。” 他道:“我如今已是无处可去,尊主宅心仁厚,不如就收留我几日吧。” 无处可去。 收留。 听着他的话,我瞬间心神一震。 当年,他也是这般说的。 那时的我被他的脸迷了心智,收留了他,做了送他上青云的大风,却是半点好处没捞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如今的我已看透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甘愿去做个赌徒。 “好啊,不过可得算租子。”我按了按心口,故作轻松地笑。 黎楚川愣住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便笑了起来。 不含心机,不含谄媚讨好,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他呼吸有些乱,语速极快,生怕说话的功夫,我就改了主意,“果真吗?我…我付你十倍的价钱。” 眼见他因我一句话而失态,我的心情好了些,鼻子却有些发酸。 “真的。” 是肯定,是释怀。 这两个字如此沉重,只是说出来,就仿佛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黎楚川的眼睛更亮了。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分明有字。 他问我能不能抱他。 答案一早我便给过他了。 我朝他张开双臂,他便凑过来,慢慢将我拥进怀里。 夜静极了,他的心跳格外响。 一声一声,欣喜若狂。 此刻的我应该也与他一样。 “小玄,谢谢你,谢谢你……” 黎楚川凑在我的耳边轻言,声音打着抖,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点点热泪落在我颈侧,滑进衣领里,烫在我的心口。 我搂紧了他,听着他一声又一声,孜孜不倦的道歉,埋在夜色里,埋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 我不知道这一步是对是错,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如何。 不过,我全然不在乎。 我已经在这场豪赌里付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是赢是输,我都认了。
第67章 疯一遭求个垂怜 天太黑,我看不清,错把黎楚川当成了烈酒。 我轻呷一口,便醉倒在褥间。 我睁着迷蒙的眼,看着窗外那轮摇晃的圆月,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想不出这场旖旎是因何而起,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我觉着自己变成了一枚果子,被裹在唇齿之间戏弄,直等流出了汁水,才堪堪被放过。 他又化成雨,将我从头至尾灌溉,蛮横地侵占我每一寸肌肤,让我染上他的气味。 明明没做什么,却比做了还要累人。 这等事上,我向来不害臊,服软低头也是极快,轻而易举的扬起了白旗。 黎楚川受了我的降,笑吟吟地吃了一会儿我的嘴,便不再闹我了。 他打来了温水,仔细地给我擦洗了身子,换好了干净寝衣后,便上了榻,搂着我说起了话。 我看不上他这蹬鼻子上脸的行径,却因为浑身都软绵绵的,也懒得再踹他下去。 “真没想到还能……就像是做梦一样。”黎楚川从背后抱着我,说话时,吐息都喷洒在我的耳廓,惹起一阵痒。 我轻嗤,在他拥着我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听见他抽气后才撒开,“怎么样,是做梦么?” 黎楚川轻笑,在我后颈上落下一吻,“真的,比珍珠还真。” 我缩了缩脖子,偏头瞪他,又被他抓着下巴,一口啃在了嘴上。 他像个登徒子一般,逮着个机会就要亲我一口,我不胜其烦,啐道:“再不安生就给我滚出去。” “别赶我,待会儿便走了。”他将头埋在我颈窝,像狗似的闻,声音闷闷的,“此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见了,怎么着也得够本了才成。” 我蹙眉,问:“你又要去哪儿?” 黎楚川答:“去涿州。” 涿州。 玄天殿的地盘。 我凉凉地嗤笑:“怎么,还对你那小主子余情未了?” 黎楚川轻啧了一声,又来掐我的下巴。 他伏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月光散在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好看得紧。 我被他凝着,生了几分心虚,却仍是强撑着道:“怎么,我说错了?” “错的离谱了。”他恨恨地说着,低头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我吃痛地嘶了一声,他便又松了力道,轻轻舔他留下的牙痕。 细碎粘稠的声音响在殿中,平白显得旖旎。 我拍开他仍捏着我下巴的手,“你去涿州做什么?” “救人。” “救谁?” “温喻之。” 我一愣,转瞬又笑开:“你与他,不是至死不休的仇敌吗,怎么——” “为了找解蛊的药,他被傀九抓了。”黎楚川紧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如他所愿,我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他的话未说全,我却明白他的意思。 温喻之为了给我找解蛊的药,被傀九抓住了,现下就关在涿州。 我的掌心冒出蹭冷汗,被我尽数抹在被子上,我扣着手心,想靠那点细微的疼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出口的话仍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疯了吗。” 闻言,黎楚川又扯起唇笑,却带着苦涩的意味,“何止是他,还有我,还有我们,哪一个不是疯魔的。” “从前疯,伤了知心人。” “如今再疯一遭,得个垂怜,也算死而无憾。” 我如堕冰窖,像是从云端摔进泥泞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只是未语泪先流。 “莫哭。”黎楚川擦掉我的眼泪,又亲了亲我的唇角,“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说:“萧祁已经先行一步了,我也该走了。” 我攥着他的衣襟,深喘了几口气,才挤出几个字,“我与你同去。” 黎楚川问:“你如何去?” “连曲轩医术高绝,定会有法子,有法子医好我的腿,我要与你们一同去——” 话还没说完,黎楚川便已捂住了我的嘴巴。 他垂眸看着我,声音温柔,却不容置喙:“别逞强,乖乖等我们回来。” 我咬牙,额角暴起两三条青筋,“我是逞强,那你们呢?你们就不是逞强?” “傀九手下私兵有多少,玄天殿又有多少人与他一条心,这些你们都知道吗?” “像我这样心思叵测的人,不摸清楚底细,一定不会贸然出手的,你是知道的呀,小玄。” 我一时没了反驳的话,只能执拗又无力地流着泪。 黎楚川再一次将我的泪吻干净,在我耳边呢喃了几个字,便一手刀劈晕了我,扬长而去。 等我醒来,流了许久的泪,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等我来下聘时,你再哭不迟。” 我笑,笑过之后又忍不住落泪。 不安与气闷占满了我的心,几乎掠夺了我的呼吸。 我变得迟钝,连脚步声都没听出来,只等人到了我床前,才惊觉殿中多了个人。 “哎呀呀,碰见什么事儿了,叫我们小玄之哭得这般苦啊。” 他笑着,将我抱进怀里,哄孩子似的拍我的肩膀。 我呜咽着叫了声秦兄,在他怀里哭得更凶,眼泪流出来,将他烟青色的衣衫洇湿了一片。 秦长欢不在意,仍是安抚着我,“我在呢,什么苦闷的,不如都与我说说。” 我抹了一把泪,将昨夜里黎楚川对我说的话都对他说了一遍。 他听完了话,仍是笑眯眯的。 “又不是塌天的大事,也值得你掉一场金豆子。” 他理着我手腕上的流苏穗子,慢条斯理地道:“你既身体抱恙去不得,只派人去便罢了,何苦为这等事伤神。” “我想去。”我瓮声瓮气地道,“我想亲自过去。” 派人去自是轻巧,可若是我不亲眼看见他们全身而退,如何都放不下心来。 秦长欢看了我的腿一眼,说:“可你如今行动都不便,更别提到那龙潭虎穴中去闯一趟了。” 我看向我那条裹了好几层药布的腿,也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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