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堪地避开他的视线,而他只是看着衣袖上的液体道:“多次泄阳伤身。” 一炷香后,容澹打开车窗散味,而我半露着小腿,闭眼躺在他的叠好的衣服上。 门开了,向翎与李施明相继上车,前者蹙眉嗅着,疑惑道:“什么味道?” 容澹打坐岿然不动:“石楠花。” 向翎看向我道:“深山老林里还有花?我从未见过,明日帮你摘一朵玩玩。” 一晚上泄了三次,我早已是精疲力尽,任由向翎摆弄来摆弄去,他一会替我拉下小腿衣裾,一会又垫上柔软的毯子,看着我不搭理人的样子,向翎咬牙侧开脸,口中却道:“今日赶路累了,早些睡吧。” 我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拉拉向翎的大拇指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眼中露出些喜色来,靠着我坐下。 李施明瞥我一眼,嗤道:“衣物都穿不好?真是不知检点。” 再听到这句话我也没心情生气了,反倒是那边容澹倏地睁开眼,道:“下去。” 李施明愕然:“谁?” 容澹看向他,目光冰冷,语句清晰:“下去,和马一起睡。”
第93章 庶灵剑 窝在马车上,我梦中一会是应桉拔鳞,一会又是瞿凌死在眼前的场景,我陷在回忆里,睡得不踏实,挣扎中却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等再次醒转,马车前进,阳光洒入车厢,我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被向翎束缚在怀中,看到我醒了,向翎轻咳一声,脸上泛起微红,自行解释道:“……你睡得不安稳,夜间总是会滚下去。” 我问道:“那为何不掐个诀把我束起来?” “那样不舒服。”向翎胡诹,“灵盟在即,灵力也不可耗费。” 容澹睁开眼淡淡看他一眼,我又从中捕捉到了其他信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去和容川谈判放人的吗?” 向翎欲说什么,容澹却开口道:“是。” 我还是满肚子疑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带上李施明?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李施明的声音:“少君,五里开外有一车跟踪,已经持续一日了,是否要甩开他们?” 容澹道:“你甩不开。” 我觉得有些好笑,容澹虽然话少却句句戳人心,与他相处李施明怕是吃了大苦,果然,前方声音顿住了,半晌才回了个“是”字。 虽然条件艰苦,一路上吃了向翎不少好处,我的嘴再馋也被摆平了,行路渐渐,又过了三日,这日,趁着夜色弥漫,我偷偷溜出了车。 借着微薄的光,我轻声唤他:“虞情?” 树林飒飒,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赶紧过去,道:“符意洲呢?” 虞情不快地掐住我的脸,直到我伸手挠他才放开:“三日才见一面,不想你男人,见面就问别的人?” 我想起向翎这三日古怪的关怀顿时苦不堪言:“……可能是怕我跑了,他们盯得很紧。” “跑就跑了,怕他们做什么?”虞情口中满是醋意,“妖王替你去寻庶灵剑了,此时也不知道在何处……不管他,来亲一下。” “唔,等等,五角追魂阵要在哪里开?” “灵息滔滔,开阵又不稳定,你可以带着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来无白道,本尊好酒好菜招待,先用了他们的剑再杀了他们,人界就都是我的地盘了。” 我惑道:“你早就想好了五人是谁?” 虞情懒懒看我一眼,只道:“我,容澹,妖王,那只麒麟,还有个什么鸟——夫人能得不行,招惹过的人都具备开阵修为。” 被他一语道破纠葛,我大窘,结果虞情如嚣张野兽,丝毫不惧他人侵犯领地,只说:“不过他们还不是要为我开阵?如此甚好,清清贴心,本尊自然愿意笑纳!” 他大笑着堵上我的唇,我气喘吁吁,等到唇分,我正要回虞情的话,却骤然瞥见森林中蹿过一道身影——那东西极黑,腿短又长了个大尾巴,背影留下一个屁股,怎么看怎么古怪。 脑中闪过一个可能,我顿时大叫:“不好!” 虞情一手抓着我的肩,不解道:“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追魂阵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匆匆推开他,急道,“我们的马跑了,若不追回来明天赶不了路了!” 虞情满头雾水:“我叫舜华帮你追?” 我一撩衣摆便追了上去,口中喊道:“不用了!” 拐过好几个弯我才窥得小马驹的身影,联想到这几日路途艰辛,我顿时心生怜悯,心道,你也辛苦了。 我轻轻叫道:“哞。” 前方马头转了过来,它双眼湿漉漉的,马嘴唤道:“哞。” 它半屈着腿跪坐在那里,模样像极了受伤的小兽,我唯恐惊了他,缓缓拨开草丛,走过去摸摸它的头:“你是不是也累了?” 它脑袋一僵,直直盯着我的嘴唇,片刻后猛地撞开我的手,跑进无边黑暗中。 我不知道它是在生什么气,就怕没了马后赶路会来不及,树影婆娑,狐族夜视能力强,我走了三圈却还是没找到它。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我泄气坐下,又想起方才虞情的话——早知道就让舜华帮我来找马了。 就在我精疲力竭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清清?” 我吓了一跳,瞬间坐起,干燥树皮擦过手背刮下一块皮来,只能忍痛说道:“是谁?” 他按下树枝,极力辨认着我的模样,面上浮现几丝惊喜:“清清,你怎么在这里?” 那双杏仁眼近了,我愕然看着来人,道:“应桉?” 一炷香后,应桉坐在树下,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我手上被树干刮伤的地方,指尖触了上去,我吃痛缩瑟,又被应桉强硬地拉了回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手还能刮到树干。” 我瞥他一眼:“还不是被你吓了一跳。” “我的错我的错。”应桉替我吹了吹伤口,让指尖一抖,又说,“是我不好,没有叫你。” 这话说得牵强,但我还是不愿意拂了自己面子,只敷衍嗯了一声,见我没多说什么,应桉眼中充满失落,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来?” 我怏怏问他:“好吧,那你为什么来。” 应桉道:“我听说了,你在找庶灵剑。” 我心中一凛,随即意识到他与符意洲的关系:“符意洲说的?” 应桉嗯了一声,严肃问我:“清清,濛心莲是神药,它虽然可以治疗分魂之症,但开阵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道:“什么意思?” 应桉缓缓道:“五柄神剑不是开阵之匙,而是用来献祭给濛心莲的灵物……开阵祭剑,你懂了吗?” 祭剑,竟是祭剑!我怔怔看着他,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应桉声音很低,认真看着我,“如此一来,你现在还觉得替魔尊医治心魔值得吗?” 沧溟无用,龙啸被架空,横雪被容澹常年锁着,凤鸣又被向翎信誓旦旦地许诺给我,思来想去,人魔二界受战乱侵扰,剑修亦是罪魁祸首,若失了神剑,几族又能互相制衡。 转念一想,我察觉出祭剑的几分可能来,草率地小声答道:“神剑无用,似乎也是值得的……” 应桉眼中一震,不可思议道:“真的吗?” 是其他几人要把剑给我,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不明所以:“真的,我曾经追求功名利禄,死过一次才发现这些都是浮云。容澹纵横一生,想要的还是得不到,如今锁了剑亦要与自家叔父谈判。” 望着月色,我轻叹一声,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若世间没有修道和人、魔、妖、仙之分该多好,这样就没有三界纷争,也不会有在求道飞升中流血的人。” 修仙艰苦,天道难酬勤,在我们妖兽的浅薄认知里,能平淡过上一生便是最好的。 错的不是剑,只是利欲熏心的人。 应桉眼睫颤动,黑白分明的眸子坠了下去,我知道他想起了石榴湾,果然,后者倏地抬起头:“清清,当初你不答应和我走,现在和我走好不好?我们可以去没有战乱的地方,你也不用想这些。” “从前是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可能怕被我拒绝,他飞速说着,“我喜欢你,最喜欢你,我会天天帮你剥壳捉鸡,带你去最好看的桃林摘桃子,你要是还恨我,打我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麒麟皮糙肉厚,打不死。” 应桉抱住我,眼睛浸满悲伤,“……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沉默不语,任他抱着,过了很久才说:“来不及了。” 我没有说是人界诸事来不及还是应桉这番话说得太晚,他死死盯着我,好像这样就可以将时间留在这一刻。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道:“应桉,是我们之间来不及了。” 手被我拉下,应桉执着地揪着我的袖子,怎么都不愿放开,我残忍地一根根掰开他的十指,直到身上属于他的温度完全散了。 我说:“应桉,你知道吗,茶杯碎了再拼起来也会有裂痕,宣纸揉了再摊平也还是皱的,这就像我们的关系。你说的对,我想打你,但我也不想变成和昔日的你一样的人,因为那不是我。” 这是一个如此浅薄的道理,但应桉不懂,他只会用委屈、不舍和爱来牵制我,此次皆是如此。他无辜,我却也不能回到从前,可能从落入无白道那刻闵清的魂就已经碎了吧,他堕入深不见底的海,永远记住了当时的疼痛。 那远比树干刮过手背要痛得多。 应桉木木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涩:“祭庶灵剑也可以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又提到这个,皱眉道:“可以。” 应桉离去的脚步踉踉跄跄,临走之际,他没有再说一句挽留我的话,只道:“曾经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 我无力地靠在树干上,身体失去支撑渐渐滑到地上,过了很久,久到树林中传来向翎的喊声,我才从这场持久的拉锯战中彻底苏醒。 身后草丛中露出一个脑袋,小马蹭了蹭我的脖子,好像在安慰我,我愣愣看着它,摸摸它的脑袋,小声道:“还好有你陪着我,我们回去吧。”
第94章 血滴子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马车在山脚停下。 远处云雾飘渺,山腰若隐若现,掀开车帘,向翎接过我的手,任我踩着他大腿下车,容澹的目光很短暂地停在我们的双手一瞬,随即对李施明吩咐道:“拿剑。” “是。”李施明从车后拿出一团破布,容澹目光停在上面片刻,而后手指一弹,用灵力振开黑布。银白剑柄露出,横雪气势不绝,望见这柄神剑,我心上瞬间泛起痛涩,连带着肋骨一并发麻。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难受,容澹低声说道:“速速开印。” 李施明、容澹两人各执黑、白长剑,负手立于山脚下,随着前者一声令下,原本空空如也的石阶漾起金色符纹,波纹转动,精密相合,空中又化出金色山印来,这山印巍峨至极,其中竖插一把长剑,竟硬生生破开印记山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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