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又倏然散了,我看到那夜在碧潇泉,容澹在我身上驰骋出入,他表情充斥男人最世俗的欲求,眼眸中写着征服,释放之后,强大的灵力从他体内流出,灌入我疼痛的灵盘。 最后的最后,他的吻落在我唇间,淡而浅薄,随之而来的是容澹肃杀无情的一指,它点上我的心脏,刹那摧毁了灵盘。 纷飞大雪中,我缓缓抬起头,在沉寂的天地间发出今日第一声悲悯。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三日,或许是五日,也或许是更长的时间,走到我腿脚麻木、意识浑浑噩噩后,我终于在雪山中看到一面澄净的湖。 那湖很大,湖水是极其纯粹的,湖面波光粼粼,不见一丝波澜,无数雪落在上面便随水一并化了。 我一下子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湖畔。 透过湖水的倒影,我看到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下颌尖细,肩骨极瘦,眼睛红肿,白皙如鬼魅的面庞下,一头黑色长发凌乱,满身尽是干了又流、黑了又红的血迹。 这是我。 我死死扒在湖畔边,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再落入湖中。水汇入水,它很快便不见踪迹。 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戴着红黑面具的影子,那日,虞情在秘境中单手揽着我,玩弄着我的发丝,话中提到了断情湖。 断情湖……魔界的断情湖…… ——那魔修也是个情种,为了救回情人一命,不惜剖心献血,以命换命,同生共死。情人死而复生,但也遗忘了他,从此以后,断情湖鲜血被雪山融化的雪水掩盖,一点点从深红转为无色,其中湖水带着魔头的怨气,常年不散。 ——据说饮了湖水的人会忘记情爱,而湖中之水,被人们称之为忘情水。 忘情水。 没想到我走了这么久,居然真的摸到了断情湖。 跪倒在湖边,我塌着腰,发出如濒死一般的叫声,半晌,那叫声渐渐淡了下去,我的声音嘶哑,喉间弥漫着铁锈腥味。 最后温热的泪淌入湖水,我抓着地面,颤抖呜咽着发出喘息,让自己尽可能的向前爬。 让我忘了他。 嘴唇触到湖水,我像干涸许久的旅人遇到绿洲,趴着像个疯子一般用手捧起湖水,一口又一口,片刻,又不知足地低下头,将头没入湖面,大口地饮了起来。 冰凉的水从喉间咽下,抚慰灼伤感后落入腹部,我很贪心,喝到小腹微微涨了起来才停下。 我转过身,任由大雪落在脸上,就这么躺在湖边,静静阖上双眼。 让我忘了容澹吧。 …… 我好像睡着了。 “清清。”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们是狐族,天生灵体便属阴性,易被人类觊觎,离开我之后,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我茫然抬起眼,对上她玻璃珠般的瞳孔,懵懵懂懂地说:“娘亲,人类不好吗?” “……”娘的耳朵动了动,发出无声的叹息。她将我圈在怀中,用前爪梳理我的毛发,“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人,不可动心,也不可与之相好。” “哦。”我随意应了一句,去扒拉她火红的尾巴,“动心又是什么?” “……是苦,是痛,是身上的伤。” 娘亲吻了一下我的耳朵,“人类惯会骗人,海誓山盟,都是最不可信的。” “好。”我不懂那些,只能勉勉强强答应了她。 沉睡中,我的身躯像是被放入了大海,浪涛阵阵,身周惬意又温柔,海水滔滔,逐渐将我的灵魂洗涤干净。 神识在海面沉沉浮浮,不知不觉中,我脑中的回忆开始一点点消散了。 最开始是容澹如瀑的发丝和俊秀挺拔的眉眼,我在海中,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他的身影渐渐被浪冲走,直到我摸不到那些细节。 他长什么样?我好像不记得了。 过往种种,如昨日死,全部被海水冲散了,我的回忆就像一叶小舟,荡着荡着,就失去了方向。 过了很久很久,大雪覆盖住我的眼睫,躺在断情湖边,我变回了原型,狐吻嗅着雪地,鼻尖残余着一抹花香。 狐狸最是嗅觉灵敏,我内心很笃定这是桃花,它又艳又红,团簇可爱,就像过去我住在……… 我住在哪里? 我蜷起身子,尾巴遮住脸,双爪痛苦的捂着额头。脑中突突地疼,一会是人们觥筹交错、桃花纷飞的景象,一会潜意识又告诉自己,我生来就在无白道,没有见过桃花。 我觉得是自己记错了,我绝对没见过桃花,又谈何闻到了花香呢。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覆盖上我的面庞,雪白天地之间,来者头戴红黑面具,面具所绘表情似笑非笑、邪如鬼魅。他掸去我火红皮毛上的雪迹,用结实有力的臂弯将我抱起。 我下意识向温暖的地方靠近,迷迷蒙蒙中,那个男人声音极低,听起来很是不快:“……你还是来了这里。” 我想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丧失了意识,在他的怀抱中陷入睡眠。 ---- 无奖竞猜,救活清清的妖力属于谁? 周五有事请假一天,周六再更。
第39章 苍官殿 “尊主,葛庭来书说祁山那边已经闹翻了,只怕事情不久便会暴露。” “无妨。”男人声音低沉,几乎没有思索就应道,“暴露就暴露了,他若是没用就杀了吧,你让舜华去处理。” “是。”女声应了,又说,“祁山少君那里……” 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两个声音在我耳畔放大,将我从沉眠中吵醒。我用力睁开双眼,只见头顶织幕交垂,白纱斜挂于床边,手下的被褥如锦缎般细腻柔滑,上面花纹精细,钩成一片丽影,再往右看去,一袭人影负手立于床畔,黑衫如墨,腰间所别无物。他身量极高,站的不直,背影伫着反倒生出几分随性。 我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喉头却极其的紧,只发得出短暂“啊啊”两声。听到床上传来动静,前方说话的两人皆是一顿,回过头来看我。 “醒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女子,她别简单双丫髻,眼瞳极大,五官较平但也算得上俏丽可爱,“来人!”随着一声令下,远处门扉被推开,一行人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鱼跃而入。 近处,立在我床畔的男人撩起白纱床帘,探入半个身子来查看。屋内光线明亮,我第一眼看得最清的便是那副样貌——男人外貌轮廓利落,眉眼深邃,鼻梁挺立,眼睛狭长。那双眼眸如狼似蛇,极富侵略性,在沉目的注视下,我居然打了个寒颤。 “还这么怕我?”他蹙眉,嘴角却生出一丝笑意,“荭雨,拿血灵芝来。” “是。”双丫髻的女子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青瓷碗,递给男人,“尊主。” 他用白净的瓷勺在碗中搅了搅,舀起一口,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望着那黑黢黢又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糊状玩意,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躺在被褥中,与他面面相觑。 他挑眉:“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人语气发沉偏阴,此话一话,听在耳中怎么都像是威胁。我躺在床上,身上疼痛阵阵,手脚皆是发软的,闻言只能认命张开嘴,任由他将那勺黑色不明汤羹送入嘴中。 苦味在口中蔓延,我细细拧紧了眉,脸上皱作一团。见状,他从背后被称为“荭雨”的婢女手中盘内捻起一颗青梅,即刻塞入我的口中。 我眉目舒展开,他用帕子擦了擦手,留下一句带着嗤笑的“脾性”。 等到喝完男人手中黑羹,我脑中渐渐开始回忆起昏迷前的画面,先是躺在雪山中的自己,再是冰凉入腹的湖水。所有回忆几乎呈了断崖,残缺不明,我只能堪堪忆起红黑面具抱起我的画面:当时那人身上的沉水香若隐若现,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与面前之人如出一辙。 他又从婢女接过一碗汤药,我揉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能问问……这是何处吗?” 男人面无所动,舀了一勺继续送入我口中,说道:“魔界,苍官殿。” 原来我在无白道倒下后,被他抱入了苍官殿…… 等等,苍官殿?! 下一刻,我几乎要把他送入我口中的苦药吐出来,在好不容易咽下后,才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苍官殿,魔界众殿之首……你是谁?” 他扬扬下巴,旁边婢女上前,取来软枕帮我放于腰后:“你说我是谁。” 我没兴趣与他打哑谜,无数个揣测在脑中迸发,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可能:眼前之人面容极佳,身形颀长,全身呈黑腰间且不负剑,能调动苍官殿的全部侍从,排去种种可能,那只剩下…… 魔界的魔尊,虞情。 “虞情?”我看着英挺眉目,呼吸都静了。 男人眼中不满闪过,似乎不快于我不听话喝药:“是,除此之外你还记得多少?” 我刚要开口作答,脑中却一阵钝痛,阵得心脏都疼了。那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从脑海浮现,抽丝剥茧,将我全身包围,最后直直灌入胸腔,甚至难以呼吸。过了很久,等到神识定下后,我只能说道:“我叫闵清,本是妖修,在无白道身受重伤后误饮了断情湖的湖水,醒来后便在这里了……” 虞情拿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我:“那我呢?” 我本在极力回想失去意识前的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错愕道:“我们……认识吗?” 他面上浮现晦暗不明的神色,在我揣揣时却又倏地散了,似笑非笑道:“如此也好。” “什么?”我不解,刚要再问,下一刻,虞情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流畅下颌扬了扬,转移话头道:“这剂药你还需再服一月有余,每日早晚各一次,半月后减少至每日一次。” “这是什么?”我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六百年的血灵芝,补气的好物。”虞情又给我喂了一口,“……这株年限尚浅,你那薄命靠千年血灵芝才续了回来,往后必须日日服用,不得间断。除此之外,我会为你灌输灵力,滋养经脉。” 我松了口气,黑黢黢的苦涩汤药顿时顺眼多了,听他提到经脉,我又想去提起体内的灵力,但感知后才发现自己灵盘沉如死寂,经脉断了近乎一半,灵力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不受我的控制。 虞情皱眉:“你在无白道受了伤,妖修被毁,几乎要被打回原形,别再动用灵力了。” 他话说的轻巧,我脑中却是阵阵发晕,在此之前,我修行极其刻苦,几乎是日夜不落,结果昔日努力一负今朝,灵力消失,妖修居然说毁就毁! 我嗓眼发紧,心中丝丝酸痛,双眼迷蒙,喉中汤药的苦涩不断泛上,几乎要将我吞噬,良久,我才在那双莫测眼眸中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是没机会修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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