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澹淡淡道:“你杀不了我。” 向翎又说:“你走火入魔已深,魔斑越深,越容易失控,若不连根拔除,只会影响修为。” 容澹只道:“与你无关。” 我心中疑惑渐甚,魔斑是什么,心头血又是什么?难道须弥山之战,虞情不止是与他各换一剑,还在容澹体内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魔息?随着越想越深,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久违的恐惧感涌上心头,瞬间便手脚冰凉。 我意识到,虞情和容澹要找的天界司命可能就是我。 叩门声响起,我匆匆换好衣物,道:“进来。” 不见容澹身影,向翎替我抚平领口褶皱,垂眸道:“都听到了?” 我心虚摇摇头,又点点头,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焦虑扫着地面。心知什么事都逃不过他,最终,我承认道:“听到了,所以我就是传说中的那只神兽?” 向翎也不隐瞒:“是,你曾是天界司命,三年前嫁入凤族,成为我的皇妃。” 我勾住了他的手,心里平和不少:“天界这么多人,他们偏偏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为了拔我尾巴续命?” “你已断三尾,靠凤凰血才救回灵脉,断然不能再参与天界争端。”向翎面容严肃。我随意点点头,他却反握住我的手,道,“闵清,答应我,不要再与容澹、虞情扯上关系。” 见他认真,我只得应道:“好。” 向翎又说:“你现在体内含有魔修的心头血,若离开我十米以外,只要他在人界就能感知到你。这几日我们会与容澹同行,据他所言,他在人界历练时发现靠近须弥山的地方有一处洞穴,那里留有先人至宝,其中就有可以隐去踪迹的东西。” 有方法便是好事,我松了口气,道:“何时出发。” 向翎道:“机不可失,我们需要那东西,明日就离开远溪镇吧。” 翌日,天蒙蒙亮,我还未睡醒就被向翎抓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向翎要帮我更衣,我化为小狐狸蹿到榻上,钻进被子里睡了起来。他一把揪起我的尾巴,不顾我哀嚎,面色铁青道:“走了。” 我不愿:“你抱着我,我再睡会。” 一柱香后,数辆马车在茶馆门前停稳,天庭的人井然有序,纷纷上了车。所有人安置定了,容澹落坐车首,阖目休憩。过了很久,容云放下车帘,问道:“少君,还不出发吗?已经等很久了。” 正说着,马车向右一歪,容澹睁眼,向翎抱着酣睡的狐狸上车,手中轻柔抚着狐毛,对他微微一笑。容澹目光短暂停留片刻,与容云道:“出发。” 我是被马车震醒的,睁开眼便看到容澹正襟危坐,闭目修炼,而向翎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书,垂眼阅读。狭小的马车中气氛意外的沉闷,仿佛他们互不认识。我瞥他们两眼,想了个法子,打破沉默道:“有水吗?我有些渴了。” 容澹单指在小桌上叩了叩,清水从杯底无端涌现。他也不说话,手点像虚空,那茶杯向我飞来。我费劲地用爪子扒拉住,正想喝就被向翎夺了过去。他原封不动地把茶杯放回桌上,似笑非笑道:“不必劳烦。” 说着,他从灵戒中取出一个囊袋,左手五指并拢,将里面的水倒在手上,捧到我面前。我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手掌,低下头,伸出粉色的小舌,一下下舔舐。 或许是这种喂食方式不入仙君法眼,容澹看了一眼后就飞速移开了视线。我不明所以,将脑袋凑在向翎掌边蹭了蹭,继续享受蜜水。 这蜜水是向翎前些日子制的,那时刚下新雪,山涧气候清新,向翎去檐上取了捧雪尖。他将雪放入瓷碗,加了些水果给我吃,那东西入口即化,冰凉奇特。见我喜欢,他又存了些雪,蒸煮过后加了些蜂蜜,做成蜜水。 一捧喝完,我心满意足,示意向翎支着书让我看:“停,就这页。” 以往他虽会照做,但有时候脾气不好,嘴上会说我几句。出奇意料的,今日向翎不作任何多言,不管怎样都任由我指使,好用的不行。 他的书枯燥无味,多为沉闷功法,看了一会我就觉得无趣,打了个哈欠,挥挥爪子示意他把书收起来。 “那是什么?”我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待向翎制止便蹿上桌子,好奇看向毛笔下压着的东西。揭开竹垫,一袭宣纸印入眼帘,我尾巴扫了扫,心痒得不行,但奈何是容澹的东西,不能乱动,我只能征求道:“少君,能否借你宣纸一用?” 容澹看着我乱踩一通,反问我:“做什么?” 我乖乖道:“想画画了。” 他颔首:“可以。” 我不顾向翎的神情,脚踩宣纸,兴致勃勃地用爪子摁住墨棒,无师自通地磨了起来。黑墨很快出现在砚台中,我想用毛笔,却如何都抓不住。想了想,我用尾巴蘸向墨水,在纸上作起画来。 两人一言不发,视线也未曾有过交汇,只是沉默看着我画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惟妙惟肖的狐狸跃然纸上,他毛发蓬松,四脚作奔跑状,背后垂着六条尾巴。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容澹看到这幅画后心情不太好。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上来了,他虽不言,但光是坐在那里、陪在我身边,就让我感觉已经认识了很久。我犹疑地看他一眼,轻松道:“少君,你府中可有挂画?” 方才那种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悲意一扫而空,仿佛一切只是我的错觉。虽看不到他面纱下的神情,但光是容澹望着我,眼带笑意:“有。” 我随口一问:“长什么样?” 他摊开手掌,卷轴现出,那副画中的小狐狸可爱,他脚踩石块,身侧立一白衣男子。那男子神情出奇的柔和,双目望向狐狸。 他怎么也有狐狸画?我心中讶异,刚想过问,却又被画上的痕迹吸引了注意力,脱口而出道:“等等,为何这画上有血迹?”
第143章 须弥山 向翎脸色微变,容澹收起卷轴,道:“无意溅上去的。” “是吗?”我有些好奇,“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向翎一把提起我,道:“不该问的别问。” 他胡说,他眼神都带着威胁,这哪里是怕冒犯容澹,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多说话。容澹也不隐瞒:“无妨,是我的。” 我还想问为什么,但瞥见向翎眼色后还是吞下了一肚子话。扒起桌上的画,我用嘴叼到向翎面前,献宝似的给他。他摸了摸我的头,但眼神却看的容澹。 就好像他获胜了一般。 行途漫漫,足足一日后,马车才从远溪镇驶到须弥山脚下。 “吁——”车停了,窗畔被叩了两下,车夫在外说道:“诸位仙君,前方山坡实在陡峭,车上不去,只能劳烦改为御剑。” 容澹以手轻轻拨开帘子,回头看我,我不明所以,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等我。化为人身,我拿上吹雨,侧身走出,道:“多谢。” 马车向来是高出地面一截,我本想跃下,却发现一柄剑在脚下矗着。阳光下,它泛出点点银光,看上去竟与吹雨有几分相似。本命剑堪比剑修的灵魂,别说是踩,连寻常人摸都摸不得。我犹豫一瞬,却听向翎道:“不过是一柄剑,踩了便是。” 前后两人虎视眈眈,我骑虎难下,只得踩了下去。容澹放下帘子,打了向翎满脸,不待我下来,他掠至剑上,低声道:“横雪,起。” 神剑叮咛一声,瞬间升空,意识到不对劲,我道:“等下——” 我为何要与容澹共乘一剑? 向翎怒不可遏地掀开车帘,道:“容澹,你带他御剑做什么!” 许久未他这么生气,我觉得有些好笑。背后,容澹负手而立,目不斜视:“只有我知道秘宝所在位置。”言下之意,若我想得到那东西,必须听从他安排。 被人威胁并不好受,向翎右手摁向腰间,脸已经黑了一半。见状不妙,我急忙缓和道:“洞穴就在前方了,也不会远,一柱香估计就能到。” 话音还未落,横雪疾速驶出,眼过皆为残影,我身子骤然向后倾,容澹扶住我的腰,在耳畔道:“稳住灵盘,提气至丹田,上三路运转。” 我顾不得他靠这么近,只得听话运转灵气,没过多久,体内丹田下沉,气息也稳了,我睁开双眼,渐渐看清了周遭景色。 扶着我的手很热,我动了动,他却把我地更紧了。剑本就窄,他的唇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垂,惹出些狎昵意味来。共乘一剑本就发生在道侣之间,我只得找些话来说:“少君,你为何终日戴着面纱?” 容澹道:“称我名字即可。须弥山一战时,我被虞情驱动魔意入体,魔意寄生于七情六欲,我道心不稳,面上长了魔斑,故不示人。” 我鬼迷心窍道:“能让我看看魔斑吗?” “你不会想看的。”容澹道,“我与向翎立约,大战前绝不截面。” 我又道:“那你为何会受魔意蛊惑?” 他没有半点不耐烦,答道:“我曾在人界修无情道,此道虽极利于修行,但断然不可动任何一念。若动念,即走火入魔;若破念,即失去修为,永世不得轮回。无情道将七情六欲放大,更易被魔意寄生。” 我不解:“既然已经断了七情六欲,又为何会动念?” 容澹道:“人生来有欲,无情道只是需要恪守欲望,而不是根除。”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又好奇道,“若破念可有解决之法?难道你只能丧失所有修为,慢慢等死?” 群山苍翠,前方洞穴一点点拉近,容澹令剑慢了下来:“根绝动念的源头即可。七情分为喜、怒、忧、惧、爱、憎、欲,若动喜念,去除能得到喜的事物;若动了惧念,克服心中恐惧。” 我心中一动,道:“那若破了爱念呢?” 不知何时,容澹扶着我的手改为抱,自然道,“若破爱念、怒念、憎念,唯有杀死让你破念之人。” 他虽然说得简单,却令人脊背发凉:和修无情道的人相爱,若道者不愿杀死道侣,那只能丧失全部修为,此生不入轮回;若剑修杀妻证道,那也如无情道所言,泯灭了最后一丝人性。 “到了。”横雪停了下来,容澹扶着我下剑。 洞穴黢黑幽深,外覆藤蔓,自洞口望去遥不见底,我回头,只见天边几个小点疾速驶来,赫然是向翎等人,不出片刻,几人纷纷降落,向翎眼神扫过我与容澹,确认无恙后才彻底放心。 一行人步入洞穴,就在容澹走过我身侧时,我才想起还未说完的话,小声问道:“那你动了哪一念?” 他脚步一顿,并未作答。 洞穴宽大平坦,复行十步,漆黑彻底笼罩。向翎化出一团火来,他将火弹向我,又取出符纸分给周围剑修,道:“生火符,两个时辰内不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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