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点点头,继续说:“我们怕是有人把你藏起来了,在镇子里找了两日两夜,几乎把整个镇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可也就是因此,我们居然在镇子里寻到了万悦,你都不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样的。” 万悦给宣如松打湿手帕,给他递去擦脸,同时笑着接话:“若非宣桂和宣赦找到我,我现在肯定会是丐帮的小帮主。” 为了在人间行走有名,玄龟玄蛇按照宣如松的姓氏与自己的原形译音取了名,玄龟叫做宣桂,玄蛇就叫宣赦,外人听来也没什么不对,而宣如松是早知道此事,五百年前万悦也是这么喊他俩的。 “还小帮主呢。”宣赦嘲道,伸出小指,大拇指压制小指那一条线,“那么丁点一个,没给野狗分食就不错了。” 宣如松诧异问:“你......被抛在了外头?” “不知道。”万悦无所谓道。 宣赦接话:“他娘饿死街头了,问了镇子里的人是怎么回事,结果镇子里的人说万悦根本不是那个女子的孩子。那个女子是镇上的一个疯婆子,家里早就没人了,有天跑到了外头,捡了个孩子回来,逢人就说,她是在蛇窝捡到的孩子。” “不过镇子里没人信,她倒是无所谓,养孩子养得尽心尽力,和别人讨要食物也不说自己饿了,就说孩子饿,最后为了养活万悦,自己是活活饿死了。” 宣赦捏着下巴思虑片刻,自言自语道:“可万悦身上没有一点妖的血统,那女人说是蛇窝,我怀疑大概是龙窝。” 宣桂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乱说什么话呢。” 虽然只一句低喃,宣如松却注意到了——这条龙,怕不是青龙? 只是看宣赦挨了宣桂的一巴掌,他也没敢多问,只转过头想问万悦的感受。 万悦还是那样,无所谓地耸耸肩,微笑道:“我挺感激她的,若不是她,我真活不下来。我每年都有给她上香祭拜呢。” 宣如松欣慰地点点头,之后反应到什么,讷讷发问:“如此说来,你......今年才七岁?” 万悦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坐直身子,“我不过是这一世长得好了些、长得壮了些、长得高了些罢了......是的师傅,我确实才七岁。” 说着,万悦身子又一点一点弯了下去,直接趴在桌上,“外头的人都以为我快及笄了......不对,我这一世是男子了,是志学......” 他的声音,也越说越小。 “可不。”宣赦非得贱兮兮的接话,“还得掉牙呢,前儿个才掉了一颗,疼得他哇哇大哭呢。” “我才七岁我哭会儿能咋地啊。” 见状俩人就要打闹起来,宣如松看得开心,一边宣桂却悄悄移到他身旁,任那俩小孩儿继续闹。 宣桂拍拍宣如松的手,宣如松转头来轻唤了一声“娘”。 宣桂脾性温和,笑容也是如此温柔,“我同你说万悦,其实想告诉你,我们说了不放弃你,就并非说说而已,万悦便是一个例子。” “我知道的,娘。”宣如松抓抓宣桂的手指,犹如自己还是孩童时,去抓他们二人的手指一般。 看着宣赦和万悦斗嘴耍皮,宣如松心头是暖的,他真想一直待在此处,不谙世事,不用在意自己是萧竹还是宣如松。 可是。 宣如松脑中浮现出渡云的面容,他的笑容闪过后,出现的是无深冷冰冰的脸庞。 “他呢?”宣如松紧了紧抓住宣桂的手指,“无深呢?” 四周一下变得寂静,万悦不再和宣赦打闹,眼皮垂下,神色有些暗淡。 宣如松看他如此,几乎要笃定无深一定是拿到了轮回镜,已经下了山,靠着轮回镜找下一方神兽去了。 不辞而别,这不难过,是假的。 可下一秒,万悦忽然走到他面前,没有一点缓冲,双膝重重就跪落在地。 宣如松一激灵,伸手就要把他扶起,万悦却轻轻推开他的手,重重往地上磕,“咚”的一声重响,他不怕把脑袋磕坏,宣如松却是担心他是不是已经磕傻了。 “对不起,师傅。”万悦不顾磕得有些发晕的脑袋,立好身子郑重道歉。 宣如松不解:“你何故如此?” 万悦看向他的眼睛:“您方才伤心难过时,你说那些话时,我把无深带到房门口来听了,他全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宣如松张张口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是骗了无深说萧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如今却让他知道其实萧竹还存在,好像显得自己不太实诚。 他原本该是苦恼的,可和玄武吐完苦水后,认清了自己,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了,反而觉得那嚎啕大哭的模样丢脸。 宣如松苦笑着对万悦说:“净把我丢脸的样子拉给对方看,你过不过分。” 万悦没想到师傅竟是这反应,不知该喜该忧,讷讷回了声“过分”。 “他听完,走了吗?”宣如松笑过之后问。 “没走。”万悦摇头道,“他说想同你道歉,可我不想让他见你......渡云配,他不配。” 宣如松笑容有些淡了,宣桂见此问:“你想见他吗?” “过几日再说吧......如今好像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宣如松面露苦笑,他一边把万悦扶起,一边就想到宣桂和宣赦对无深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惊愕问:“我睡了这么多日,你们怕不是没有给他准备些吃食吧?他如今可还是凡人!” 宣桂宣赦默契的对视一眼,又同时装傻充愣。 宣桂说:“今日太阳挺大,可以穿少一件。” 宣赦说:“今日风也不小,得穿多一件。” 宣如松看着他们不说话,宣赦率先绷不住了,边出门边说:“我这就出门给他打只兔子,我玄蛇打的兔子看他敢不敢吃。” 宣如松:“他是和尚,吃素!”
第28章 宣赦倒也没真的给无深抓兔子,他到自己和宣桂刨出的小菜园里,万般不舍地挑了根最小的胡萝卜和黄瓜,想着他这么高一个怕不够吃,又狠狠心给他摘了把豇豆。 这些新鲜蔬果他和宣桂都还没来得及吃,没想到就先便宜了这没良心的。 最后他从米缸里捞了一小袋黍米,直接摆到人面前,给人说了厨房在哪后也不争功,说:“若非如松让我来给你送吃的,你就是饿死了我也不管你。” 说罢边离开边嘟囔道:“饿死了也好,死了指不定就变回渡云了,起码还有些良心。” 无深本想道谢,但宣赦急着走,他的谢就没说出口。 他曾在寺中闭关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吃得极少也是挨过来了,宣如松睡着的几日一直没人愿意搭理他,他剩余的那两块干粮是一顿掰成四顿吃,再多喝些水,也勉强能说不饿。 将那些菜拿到厨房后,无深并未全部处理了,他抓了一把黍米煮粥,黄瓜虽然小小一根,但切丝炒熟后量也不算少;豇豆只用了几根,一根豇豆就能切成几节,炒出来也有一小盘。 黍米粥很快煮好,无深将黄瓜丝和豇豆分别分出一半,放到另一个盘子里,又用一个大碗盛了碗粥,厨房里找了一圈,如愿找到了托盘。 他把分出来的小菜和粥放在托盘上,捧着餐食稳稳当当地走向宣如松所在的那个院子,只是院门还未踏入,万悦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继续前去。 无深解释说:“他睡了几日,脾胃空虚,吃些清淡的食物可以缓解。” 万悦油米不进道:“玄武自有安排,不用你多事。” “那我不上去,烦请你端给他。” “不要。”万悦冷着脸,“说了玄武自有安排。你自己做的自己吃,师傅要是饿了,我会去做。” 无深原本想硬闯,伸脚要往前走,可往前踩去时险些摔跤——他和万悦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水沟。 他抬头向楼上望去,果然看到宣桂站在栏杆边,冷眼看他一眼,随后转身进屋。 无深低下头,盯着那条水沟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转了身,带着粥和小菜走开。 ... 往后两日无深都没见到宣如松,他每日都在楼下等,心想他总会下来,自己总能等到。 只是他不知,宣如松不下楼并非不想见他,而是宣桂、宣赦在助他运气调息,从另一方面而言,算是闭关。 那日天雷降下,沉月给萧竹的那颗妖丹被劈得粉碎,天道需要他成为知晓一切的宣如松,因此给他作了个弊,炼化了妖丹的修为,结出金丹。 金丹来得突然,宣如松并未能很好的掌控这份力量,为避免日后真气紊乱造出的那些麻烦,宣桂、宣赦这才为他运功。 其实若换做旁人给宣如松运功,用上两三个月都算是少的,玄武乃上古神兽,修为可不浅,为宣如松疏导只是小事一桩,顶多三日就能成。 三日他们都要嫌多,于是两日就结束了。 修士修到筑基就能辟谷,金丹更甚,重回金丹的宣如松还是会有饿的感觉,但就算不吃,也不会饿死。 这个事宣如松知道,玄武知道,万悦知道,唯独无深不知道,他每日做饭总会多做一些,做好了就端到院子外等着,因为知道宣如松也爱蜜饯果子,每次的饭菜旁都会配上一两颗蜜饯。 只是两日六顿,顿顿他都见不到宣如松,中午做的只能晚上吃,晚上重做的,又留到了明日清晨。 而这些宣如松都不知道。 宣如松结束了两日的闭关,宣桂、宣赦就开始给他塞东西,数不胜数的新衣裳、施了可长久保存法术的蜜饯果子和解馋的糕饼、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以及可以花上三四辈子的银子。 东西看着多,但玄武就没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全都存在一个看着便不值钱的镯子里。 宣赦说:“你莫看他是一个不值钱的镯子啊,其实他是一个伪装成镯子的乾坤袋,你只需要对他施法,他就会变成挂在你手腕的袋子,等你取完东西,他就又能变成镯子了,戴着可方便,还不怕被偷。” 宣如松不解问:“那为何不可以弄一个像无深那样的袖里乾坤?伸手入袖中拿东西,岂不是更方便?” “他那个每换一次衣服都要将乾坤袋重新扣进袖子里,可麻烦了。”宣赦道,“再者为何要学他啊,咱才不学他。” 看来他们对无深还是怨气颇深啊。 宣如松是知晓自己闭关多久了的,他也知道玄武和万悦定不会告诉无深,这两日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因而他猜测,无深或许早就出发,去寻找下一个神兽。 想到此处他不由是失落的。 玄武离开房间后,他对着镯子施术,从袋子里找到了那些蜜饯果子和糕饼,想着吃些甜食能稍稍缓和不悦的心情,可面对那些精致的果脯,他忽然就想起无深放在萧竹坟前的那包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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