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远处是一个竹筏来,玄龟便知晓玄蛇不是一个人归来,闭眼凝神,下一瞬就化作了人形——亦是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 无深落下时才看清了女子的相貌——不像沉月那样长得柔美、小家碧玉,她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展露出的大气鲜少有人能比拟,不苟言笑的模样就能震慑灵魂,若展开笑颜,又能暖到心尖。 此时的她没有任何表情,看到玄蛇怀中的人就立刻明白了情况,对于无深,她也是睨了一眼,前去接抱过宣如松,就转身向西边的屋子走去。 无深能感觉到俩人都没有恶意,宣如松被抱走他也没有阻拦,只想跟着,一同前去。 玄蛇倒没给他机会,竹子踢到无深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抬抬下巴示意他到崖边的石桌去,“聊聊?” 无深点头,踢开竹子,跟着玄蛇到石桌边坐下。 刚坐下,对面玄蛇一手收叠起袖子,一手并双指向他额头伸去,无深快速回闪,蹙眉问:“做什么?” “让我看看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得知道他怎么了。”玄蛇的手停在半空,“放心,对你无害。我知晓你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若我去看如松的,就还得将那些我们都知道的都再看一遍,浪费时间。” 无深垂眸想了想,若此人是玄武,这十几年人生的记忆他要看也无妨,再者他看了,自己便不用再重复沉月给他说的那些,倒是省事。 但他得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你是玄武吗?” “不是。”怎料面前的人否认极快,在无深变了脸色的时候继续说:“我是玄蛇,刚刚你看见的那个女子是玄龟,我们化为原形合二为一,才是玄武。” 无深刚想问他如何证明,玄蛇直接化作原形——是一只有着龙首、凤翅、蟒身的大蛇,唯有玄蛇才有如此形态。 玄蛇在他神色惊讶时又变回人形,说:“方才你也看到了阿桂的原形,我就不喊她出来了,如松还需要她照顾。但如果你还是不信,执意要我们合体,那恐怕不太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我们合体后体型庞大,碧云天乃至这座山,或许都会被我们踩塌。” “我信了。”无深坐着道,“您请便吧。” 玄蛇不在与他废话,双指点在他额间,俩人同时闭眼,一道细细的流光从无深额心冒出,顺着抵住额头的手流向玄蛇。 练功台上只有浅浅几盏灯,衬人的月光落满台子,月亮之下,流光如一条纤细的银河流动。 约莫半个时辰,玄蛇的手才放开,收回时他打坐凝神,半晌才睁开眼,看向无深的目光又带上了几分怒意,他气得牙痒痒,从袖子里掏了掏,随意地将一面铜边镜丢到了桌上,怒气冲冲道:“拿着吧!” 收拾好宣如松的玄龟早已从房中出来,她站在桌边是等了一会儿的,看玄蛇结束后是这副模样,也不由皱了眉:“阿赦?” 玄蛇走过去抓着她的手腕,玄龟眼睛闭了闭,睁开后眼里也有着和玄蛇一样的怒意。 玄蛇没有放开手,与玄龟眼神示意后,俩人一同对着镜子注入灵力,结束之后俩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屋子走去。 纵使无深第一次来碧云天,他们也没有半点要把他当作客人的意思,若非是天色太晚,或许他们就要把人直接丢下山去。 俩人越走越远,无深看着那面镜子,笃定这就是轮回镜,快速将其塞回袖里乾坤,又紧跟上他们的步伐。 玄龟在听见脚步声后率先转头,满面嫌色:“拿到东西便走!我看你与如松走到一块,还以为你们这一世能有多好,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无情。他不是你认识的萧竹了,你就能把他当作陌生人了是吗?你这一世走完你还是渡云,你既然能这样待他,就别妄想我们能待你多好!” 玄蛇头也没回:“我们没有备多的房间,你自便了。” 想来他们是知晓自己同宣如松说的那些话了,那些话于宣如松以及玄武而言是过分的,可于无深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此生早早遁入空门,那便说明他这一世不会与谁有瓜葛,而关于需要他去开启轮回镜一事,在天雷落下、萧竹离去之后他也想明白了,那是上天旨意,上天需要宣如松为他带路,待事成之后,他便是要回明华寺做回他的小和尚。 如此,更不要说再续前缘了。他这一世是无深,渡云的事,该由渡云了。 想起宣如松,茫然时他惊觉,从他们带走了宣如松后,就再没看到过他,也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 宣如松到底为自己带了路,他也因此顺利拿到了轮回镜,总不能连招呼也不打,拿着镜子就走了。 其实他大可与玄武道一声,让他们在宣如松醒后告诉他一声,可一想到自己不辞而别,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宣如松会很难过”,且心底也有声音隐隐告诉他,不想这么做。 趁着玄龟玄蛇还没走远,无深向他们加快步伐,说:“宣如松如何了?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滚!”玄蛇转身用力甩手,袖子在空中甩动那一刻强风骤起,直直向无深卷去。 无深当即起了金盾,双脚用力扎稳,但还是被飓风一点点推远,鞋底被砂石磨出声响,几乎要破裂,直到撞到石桌,将他不断往后推的风才消失不见,鞋底也免受破损之灾。 他再抬头,那俩人已经不知所踪。 无深快步前去,立在那个院子里,才发现这其中不只有方才在院外看到的那一间屋子,再往前去穿过一扇拱门是一个院子,那边院子连着四个拱门,是最中心的院子,他刚刚待的那边,是顶上最东边的屋子。 这里哪间房都没有点灯,无深根本不知道宣如松在哪个地方,也怕自己随意闯入会彻底将神兽激怒,真的把他轰下山去,于是坐在了屋子的走廊边上,无声叹息。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脑海中思绪不断——他在思考玄武为何会对他这般气愤。 他们说自己无情,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同宣如松撇清关系般的那些话?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 思索之际,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向着声响方向望去,不远处放着折叠整齐的一床被子。 无深有些好奇屋子外面怎么会有被字,便向那团被子走去。 刚拿起被子,窸窣声又响起,就在前方走廊拐角处。 无深抱着被子往前走去,还未转弯,一个少年便从旁边钻出,带着阳光的笑容对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渡云上仙!” 少年笑容爽朗,模样俊俏稚嫩,个头看着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无深怔了怔,摇头道:“我不是渡云,我叫无深,是明华寺的一个小和尚......渡云,那或许是我的前世。” “你是你,他是他,你是这样认为的?” 无深轻轻颔首。 “也难怪宣桂和宣赦会生气......但我总觉得他们是为了别的事而发怒。”少年嘀咕着,好似想起了些什么,对无深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宣如松的徒弟,万悦。万家灯火的万,悦耳聆听的悦。” 无深蹙眉问:“他这一世第一次来碧云天,怎么会有徒弟?” “或许,是上一世的徒弟呢?”万悦莞尔道,“玄武早早就找到了我,所以我才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无深眉宇没能舒展——怎么什么人、什么事都与前世有关。 万悦对他问:“要听故事吗,无深小师傅?” “什么故事?” “宣如松的故事。” 无深静默片刻,点头:“好。”
第26章 万悦到碧云天来的时候,碧云天已经重建得差不多了,对于宣如松儿时那些往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他为何喊玄武为爹娘、被亲娘派人暗杀、暗杀他的第一批人是谁等等,他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包括宣如松和渡云是如何走到一起,又是怎么分隔两地,最后连面也没见上。 无深始终认为前世的感情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万悦说宣如松与渡云的那些,他不感兴趣,却觉得宣如松有些意思——说着是要开山立派,合着是趁机报复渡云呢。 万悦看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大抵知道他想到什么了,开口道:“你也以为师傅只是单纯想报复渡云上仙才干得这事?或许这是原因之一,可你记得我方才所说的吗,宣如松亲娘派来的杀手,是那些与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师兄师姐。他要渡云收徒,有了那些师弟师妹,要的却是一个慰藉。” 万悦上一世是女子,这一世,女子有的那点细心和敏感还保留着,他细细观察着无深,猜想浮现脑中,看他神色上没有半点起伏,眸底不由泛起些失望,问:“你此番随他来,是有什么事要办吧?” 无深点点头,想着万悦是宣如松的弟子,又与玄武共居此地,倒也不算是外人,便将他需要集齐四方神兽之力的事简洁说明。 “那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轮回镜和玄武之力,为何还不离开?”万悦一改方才轻松模样,嗓音中的冷意明显。他与无深说了这么多,结果对方待宣如松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神情一直是平淡的,就像是在听人说书一样,事不关己。 “上山之时他情况不好,我想再看看他,他若无恙,我自会离开。” 万悦冷笑一声,站起身拍拍衣裳,道:“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才会对此毫无波澜。既然你确实对他没什么情谊,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要师傅,那我要便是,师傅喜欢男子,那我这一世就当个男子,何必要他委曲求全地讨好你。你也别想见人了,快快下山,别惹人烦。” 话音落下,万悦脚尖踩地,身轻如燕的跳上其中一面围墙,从围墙翻身下去,一下不见了踪影。 看着万悦离开的方向,无深抱起那床被子,走向方才万悦翻过去的那个院子。 他总觉得,宣如松就住在那个院子。 *** 白露后是彻底入了秋,风都是凉飕飕的,午后阳光灿烂,晒久了也不觉得多热,身子弱些的,少穿一件都会着凉。 有玄武灵力的加持,宣如松睡了三日三夜,第四日辰时才缓缓睁开了眼。 睡得太久,他醒了还有些迷糊,眼皮子半睁着,盯着平闇看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正想看看自己所处何地,一扭头便看见熟悉的房间布局,登时就精神了。 他起身掀开被子,忘了给自己披上衣服,光着脚就下了地,看着熟悉的房间,有些恍惚,似乎从始至终他都待在这里,后来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外边是有人的,那人大约是听到了屋里的声响,急急破门而入。 门打开,宣如松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俩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对方就顿住不知所措了。 这人......说他是万悦,可他是男子,且比万悦年轻不少;说他不是,可样貌上竟有九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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