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哪怕背上无情无义的责骂,他也要逃离。阳尘子为了让他活下去才会倾尽所有,他不能辜负了这一番心意。如果他心生魔障,如果他撑不下去自尽而亡,才是真的对阳尘子忘恩负义。 于是沈肆点点头,“好,我们走。” 在场的众人听了,甚至有人立刻就拔出了剑来。他们似乎是打算把眼前的这两个人捆了,押他们跪在阳尘子灵前,直到一切丧事结束。只是虚尘子这时又出来维持局面道,“好了。你们师父师叔从来就没说过要让谁为他守灵。你们在他灵前打斗,是嫌他死得太体面了么?”他接着走近云、沈二人,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灵音珠,“这是我那师弟留给你们的。挑个时间听吧。” 云毅似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这珠子如今与他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一时不敢接,生怕听到师父的声音就再也不能装得像如今淡定。可只要想到那是师父留给他们的东西,他就又很想将其捧在手心,感应其中最后一丝属于阳尘子的温度。 沈肆见他目光闪烁,便猜到了他心中的矛盾,于是上前拿过了那一枚灵音珠放进了怀中暗兜。他们最后向虚尘子等其余长老拱手道别,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云毅的背脊一路都挺得笔直,直到走下最后一级石阶,他才像突然被人抽去筋骨一般软倒下去。沈肆跟在他身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地接住了他。云毅便微侧过头,歉疚般地对他笑了笑,扶着沈肆的肩膀又站直了身体,“抱歉,脚下有些打滑。” 沈肆也不拆穿他,只是静静回道,“我们回无常夜吧。” 云毅点点头,再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你总是比我要冷静些。” 沈肆问道,“你可会怪我铁石心肠?” 云毅微微低头,看进沈肆的眼睛道,“那么你呢,会怪我太脆弱么?” 沈肆便知晓,他们都不必回答了。他二人都了然对方的心境,知晓与对方心中的痛苦相差也许只在分毫。只是若他们二人都放任自己被痛苦淹没,那恐怕就再没什么能把他们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了。 沈肆带人回无常夜也算是件新鲜事情了。与他们打过照面的人便纷纷在背地里猜测起他们的关系。许是云毅的形容实在太过正派,根本不会让人向什么旁的方向去想他。于是一时间,那些魔修都以为沈肆是想把无常夜归入什么正道仙门之下了。再后来有人认出了云毅来,便又有人怀疑起沈肆是想伙同云毅把小瑶山控制到自己手下了。 只是云毅和沈肆无暇关心其他人背着他们揣测了些什么,压在他们心中的事已成了最大的麻烦。云毅本以为修整几日,他可以舒缓些许,便能坦然面对师父的离去了。可是他根本夜不能成眠,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小瑶山的画面,引得他鼻子发酸,喉头哽咽。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沈肆的房门,看着阿肆合衣坐在窗沿,望着院中的干枯树枝发着呆。 沈肆转过头看向他,轻声道,“睡不着么。我也是如此……我们说说话吧。” 云毅却破天荒地拒绝了他长谈的邀请,对沈肆道,“有酒么?” 沈肆点头,“有,但是师父曾说,酒色财气,不可沾身。” 云毅笑了笑,“现下没有师父管束我们了。” 沈肆明白他并不是真的为此而感到开怀,只是随意寻个借口罢了。他真正需要的,是借助入喉的烈酒,去暂时忘却一些事情。 于是他们开了一坛又一坛,两个人喝到醉眼惺忪,喝到舌头在口中拧成结,无法把话语完整说出。他们喝得烂醉,好像已经可以全然摆脱尘世纷杂了,只是沈肆的一个踉跄间,有什么东西从他怀中滚落了。 云毅“咯咯”笑着去拾,可手指触上那物什的瞬间才猛然察觉,那是阳尘子留下的灵音珠。他这时想甩开,却已然是晚了。他体内灵气接触了珠体,那保留在珠中的意念便被他开启了。 房间内突然回荡起一个老人的声音,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也是个有罪孽的人。他所做也许无法消弭对两位徒弟造成的伤害,但他也唯有如此才能换得些许心安了。他祝愿他们山高水长,尚有未来可期…… 这一刻,所有入腹的浑酒好像都失去了效力,云毅和沈肆终于痛哭出声,像是两只被抛弃的小兽,在山林间不住地哀鸣……
第108章 壹佰零捌 阳尘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接着记录了他最后话语的灵音珠逐渐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 云毅和沈肆正痛哭着,本该听不到这样细微的声响,只是云毅一直都盯着地上的那颗小珠,很快便发现了它的碎裂。云毅惊叫着冲上前去,想用自己的灵气维持住那珠子的形态。可是依旧太晚了,几乎是他伸出手的同时,那珠子便化为了两瓣,而后瓣瓣又各自裂开,几乎是刹那间便只剩下一地残质了。 云毅双手痉挛着去拾那些碎渣,沈肆怕他划伤,将他的手拉到了怀里,“算了,云毅……算了吧……” 云毅流着泪靠到他肩头,“为什么呢!为什么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们呢!师父就那么讨厌我们么!” 灵音珠本不该会碎裂才对。珠子并非是这术法的精髓,其实记录下内容的不过是其内收纳的灵气,换成是符纸也能有同样的效果。但之所以使用宝珠来做载体,也是因为这样的珠子易于携带,又便于保存,于是那里面记录的讯息就可以被反复听取。沈肆大约是明白的,为什么他们手中拿到的这一枚只用过一次就会破裂,恐怕是阳尘子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一旦珠子受了他二人的灵气浸染,便会自动破碎…… 沈肆想去拥抱一下云毅,给他一些安慰,想告诉他,他们二人并不是遭了厌弃。与之恰恰相反,是师父爱怜他们,想他们能得以解脱。阳尘子并不是讨厌他们,连些话也不想同他们多说,而是他希望两个弟子听过一切后,就把他忘记。不要留着那一颗无用的珠子,也不要沉湎于消失的过去。 沈肆想着若是此刻只有他自己,是他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和云毅一样的反应。他也会觉得阳尘子对他太过残忍,留在尘世的最后一点声音也要用这样的方式收去。可是眼下云毅在他身旁,沈肆反而能更理智的去思索师父是不是还有什么苦心。他许是醉的没有云毅厉害,但也有可能是他知道云毅会难过,于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依靠,能安抚他的痛苦。 沈肆默默张开双手,想要环住云毅。可是云毅这时却突然从他怀中直起了身,迎着他靠了过来。 沈肆眼睁睁地看着云毅的面庞离他愈发靠近,从最开始还能看到他的脖颈、鬓发,慢慢地只能辨认五官。到了最后,沈肆的眼前只有云毅的眼睛了。 云毅用一个吻,把两人之间的一切距离都消解了。 沈肆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作何反馈,也许该默默任他动作,也许又是该激情回应。他分明是等这一个亲吻等了许久,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是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他手足无措着,甚至不敢把自己刚才伸展的手臂搭在云毅身上。他想自己至少应该闭上眼睛,不然他的表情一定会十分呆傻。而他闭上眼睛,便也算是一种逃避了,随云毅再去做什么了。 云毅也并没有什么章法,他也无法去分辨自己如今是在想些什么了。他好像是胸膛被开了一个洞,丢失了什么东西,于是在这冬夜里便觉得那缺失的部分时时都冒着凉气。他想要用什么东西把那个空洞填满,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贴上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双柔软唇瓣。 云毅不知道这样对沈肆是否公平。他好像把对方当成了什么东西的置换,当成了一种用以镇痛的药剂。可是当他贴上沈肆的唇后,他就真的察觉不到那些痛苦了,甚至全身上下只有与沈肆相连的唇齿才有知觉了。他开始不满于这样单纯的贴紧和研磨,他体内有一种占有和侵略的欲望不停地叫嚣,让他开始动用自己的牙齿和舌头,去启开对方封闭的唇…… 沈肆只觉得下唇微痛,似乎是云毅的牙一不小心咬到了他。但他很快发现那不是什么不小心,那是云毅的进攻,是他用两排牙齿轻轻拉扯着他的唇,强迫他把嘴张得再大一些。 这个认知让沈肆浑身发起轻颤来。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他羞怯难当,他们先前再亲密也不过是合衣同眠乃至十指相扣,永夜山上的那一个亲吻沈肆甚至觉得都不能被计算在内,如果那时自己轻轻擦过也能算作一个吻。 可是如今云毅的这一个吻太真切了,沈肆甚至可以从中读出云毅的不安、困惑和悲伤。他需要这一个吻来淡化那些痛苦的情绪,但沈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明明是最先意识到两人之间情感的那一个,明明是他捅破的二人之间那一层薄薄窗纸,但也是他,如今仿佛纯洁稚童,并不知晓如何应对这些情事……他只能顺从着云毅的摆弄,微张着嘴,任由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在舌下蓄积。 云毅似乎也觉得拉扯得足够了,于是他将自己的舌尖也探了过去。沈肆像是瞬间遭了雷击,双手抓住了云毅的袖口,但是他口中被不属于自己的异物搅扰,根本不能说出一言,只能发出一声急促的“唔”声……而这个声音好像更加激怒了云毅,让他继续向内入侵,甚至开始用舌头舔过他的牙齿。 沈肆受不住了。这与先前的一切都不同,先前的亲近还停留在表面,可如今这种被侵入的感觉却几乎要让他也疯狂了。他时而觉得这样不够思文,他们都是懂得自持的人,如何能这般沉沦于欲念;但这样的念头稍稍退下,他的身体便会微微弓起,好像要迎合云毅一般。 沈肆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应该合紧牙关,咬住那一根在口中作乱的滑舌。可是他根本做不到,哪怕云毅中途放开他,缓上一口气又亲吻过来的间隙中,沈肆也只是轻微地喘息着,没有说出一句抗拒的话。 他的这种默许让云毅更加过分了起来,一双手开始沿着沈肆的腰身滑动。沈肆只觉得被他触过的地方都有些麻痒难耐,于是只能慌张的追随着云毅的手,想要制住他,让他不能再作恶。但是沈肆的动作永远要慢上一步,甚至他勉强抓住云毅的手掌,也因为浑身酸软用不上力道,被云毅再次甩开。 然后云毅解开了沈肆的腰带,开始拉扯起沈肆的衣襟。他其实并不曾想过自己是要做什么,但是他太需要一点儿温度了,太想与面前的热源牢牢贴合了。也许是他自己的手太冷了,当他的指腹贴到沈肆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时,对方终于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云毅!” 于是理智回来了,烈酒带来的那股冲动和眩晕感都退却了,云毅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眸光中渐渐开始有了焦点。他看到沈肆的面庞染了一层红晕,下唇上也沾了些血迹,他轻轻喘息的时候,有轻柔雾气从口中呵出,时而遮挡了他的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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