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再定睛看去,发现沈肆的衣衫散乱了大半,整个左肩都已经露在了外面。他们虽然有灵气护体,已然不像凡人那样畏寒,但这般暴露在冬夜的寒意中,皮肤上也难免泛起些细小的疙瘩。至于缠绕在云毅臂弯处的那根腰带,则暗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云毅慌乱地爬起身来,看着沈肆喘息着将散落的衣衫拉回到,突然转身向外跑去。 沈肆衣裳穿了一半,便不得不急忙追赶出来,才来得及在走廊上拉住云毅的手臂。 只是云毅立刻就转回了身,未被拉扯地一只手转而去掰开沈肆的手指。沈肆只好暂时放开,然后待云毅又转身要走的时候,从身后将他一把抱住。沈肆不知该如何与云毅交谈,他总觉得两人现在都不大冷静,也许喝过酒后,也都没那么清醒,于是只好求肯般地说道,“别走……” 云毅这时却没有办法理会沈肆难得的示弱,他语无伦次着,“不是……我不是要走……我是……我真的不该喝酒!我在做什么,我真的是喝得昏了头!我的师父死了,可是我却在这里……我却想要……我去找一个地方冷静冷静,我不能和你呆在一起……不能……” 沈肆又如何能放心他自己一个人独处,他生怕云毅又钻进哪个牛角尖,陷进去之后便再也不能轻易被拔出来。于是沈肆便柔声道,“不是你的问题,云毅,我懂得,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不是喝昏了头,是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急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我们彼此还拥有着对方。我都明白的,这不是你的错。” 云毅好像有些动摇了,他不再像先前一般挣动,而是微微回了头问道,“真的么……真的是这样么?” 沈肆便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有许多次都有过这样的冲动。从前我与你拥抱,有时是带了目的的,会想着,全天下也就只有我,可以与你这般亲密拥抱了。云毅,你可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是个混蛋?” 云毅赶忙转回身,“不,你不是的,是我太蠢了,不是你的错。” 沈肆便笑,“所以现在,也不是你的错。”他扬起头,轻轻回吻了云毅一下,“我也很怕。我们把师父弄丢了,云毅,你不能再抛下我了……” ---- 对,他们又亲了!
第109章 壹佰零玖 云毅终于还是留下了。只是如今他看到沈肆,脑海中便会浮现先前他衣衫不整,面带薄红的样子。然后云毅便会先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接着唾弃自己一番。他不知道沈肆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他是否真的只是因为受了阳尘子身死的刺激,才会对沈肆做出那样的事来。但他终究还是被沈肆说动了,不愿留他一人在此了。 只是云毅虽然愿意留下,但先前的事情他却还不能过去,无法再毫无芥蒂地与沈肆共处一室了。他只借口自己喝过酒后很是兴奋,并不觉得困顿,而后效仿沈肆先前那般坐到了窗沿上。可是院中的枯树没有他的师弟好看,他盯上两眼,便会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沈肆身上,看看如今躺在寝被中的那个人是否已然入眠。 他此刻终于知晓感情一事是怎样的洪水猛兽了。那根本就是无法用理智去控制的!沈肆在不在他身旁,自会带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根本没有办法伪装,也无从躲藏。云毅这时又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是太笨了,竟然会一直误以为沈肆对他只是友情…… 想完了师弟,云毅便又难免地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他其实心中明白,是阳尘子把命给了他,才有了今日的云毅。因此他已经没有什么脆弱逃避的后路了。他如今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而是要算上师父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可云毅还是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他还是会觉得,这也许是一个蹩脚的玩笑,等上几天,他身边的那些人就演不下去了。师父会老老实实从棺木中坐起来,一脸遗憾地说上一声,“哎,真是骗不到你……”,然后时间再重新慢慢向前。 云毅不是喜欢自欺,而是接受一个人从自己的人生中彻底消失,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也许即便阳尘子如今尚在人间,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不过只是偶尔见面,请示问询,几十年的光景里,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难有一年。可是只要阳尘子还在,云毅和沈肆便还有来处,他们还能有人依靠,还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阳尘子走了,就像是把整个小界都交托到了他们手中,从此以后他们不单单是自己要坚强,也要成为更脆弱之人的庇护者,再不能鲁莽、妄为。 这大约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一条路。比自己年长的亲近之人多是要先一步离开的,于是被留下的人,只能让自己快速地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角色。他们先前其实也见了许多例子,好比秦嘉,又好比凤凰山上的陈凤安。但没人会期待于这种成长,更不会有人希望,自己是推动这种成长的一环,自己加速了前人的离去。 留给云毅去天真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把一切压力都推给沈肆,即便他知道,沈肆会愿意帮他扛住一切压力。因为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可以,他愿意只有自己需要负重前行,来换沈肆永远不必为琐事烦心。只是世上没有这么好做的买卖,谁也不能顶替别人的痛苦,就像阳尘子为徒弟做尽一切却还是心有愧疚,最后的话语依旧要道歉,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宽慰别人…… 云毅垂了眼睛沉思,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沈肆的声音,他本以为对方已然睡了,却不想沈肆也是在频频看他。云毅不曾预想到对方会说话,便错过了沈肆的前半句,只听到了后面的,“我无法左右师父的轮回之事,但如果只是打探消息,也许地界还有我插话的地方,我们还能找寻师父的转世……” 云毅稍想了片刻,才回答道,“也不必了,若不是今生遇到我,恐怕师父还好好地活着。我便不去祸害他的来世了。” 沈肆从床上坐起,用李无常说给他的话安抚云毅道,“命格一事虽是天定,但从没有什么人,是别人挨了他就会倒霉的。你不要无端自责!” 云毅点点头,“是么,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舒服一些。但我也是真的不想再打搅他了,恐怕不管是补偿还是讨债,都太晚了。” 沈肆没有想到云毅能这样想。他以为人家逃不开,看不透,最后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其实他自己这句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他离开地界千年有余,又不是什么创世仙尊,地界并非是离了他就不行的,一早就有了新的判鬼之人。若不是如此,沈肆也不会拖到现在才说上一句,可以去试着找寻阳尘子的转世。云毅能这样想,也算是为他解了难题。 只是他这样问询出声,便暴露了他自己也尚未入睡的事实。云毅心中了然,他们师兄弟二人,皆是因为此事而寝食难安了。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能分上一些心神,那往后的时日里也会如今日一般,满心哀戚的等待黎明。 “东海。”云毅突然开口说道。 沈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接着未等到云毅解答,便自己想了起来。是阳尘子临终前交代的,让他们去看一眼东海灵脉。 云毅尚在抱怨着,“虽然师父是拿东海一事来拖延我们返回门中的时间,但也必然是先有此事,他才会拿来当借口。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恐怕又是哪里来的魔修,以为经了叶正和这么一闹,我们正道就不行了。所以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打灵脉的主意……” 沈肆心中却道,哪里是什么魔修……你如今骂的那个背后之人,可是那正得不能再正的天君啊…… 他这时突然有了些犹豫,先前阳尘子曾与他说,不可将这些事情外传。但他的私心中却会想,这些事情好像是不该瞒着云毅的。沈肆自己也曾愤恨过被蒙在鼓里、毫无选择,便不希望把云毅也放到那样的处境下。他想至少要给云毅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否还要在这条注定没有结局的路途之上空耗岁月。 沈肆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云毅,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讲……” 云毅点头,“好,你说。” 只是沈肆刚要把什么李无常重返人间的真相,什么天君吞食机缘的事情娓娓道来,便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嘈杂。云毅的目光也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沿着推开的小窗望向外面。只是这窗开到最大也不能将外间之事尽收眼底,反倒是让外面的杂音传的更加方便。 云毅和沈肆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着要让姓云的和姓沈的都给她出来。 这声音虽混杂在打斗声中,但听起来却也很是熟悉,云毅便转身向屋外奔去,“先去看看,你要说的事情再等等!” 沈肆心中清楚,他想说的实情也不急于这一时,便也提剑跟着云毅出去了。 两人来到院中,也就知晓为何会觉得那声音熟悉了。 原来前来无常夜寻他二人的正是先前沈肆没能碰面的秦嘉。无常夜的这群魔修虽然不曾衷心于沈肆,但是遇上秦嘉来闯,也都是拼上全力与之缠斗的。他们不大关心沈肆如何,可一旦让人觉得无常夜无人把守,是个想来就来、任旁人打杀的门派,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沈肆既然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熟识,立刻便大声喝退了那些魔修。他和云毅在原地站着,眼见得秦嘉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一双秀眉紧紧蹙着,目光中似乎透露出些不满之情。云毅便如同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低下了头,声音也从下方幽幽传来,“秦阁主……” 秦嘉并不理他,径直走向了沈肆,在他身前一尺处默默站定。 沈肆刚想也与她打声招呼,却被她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 “阁主!你不要打他!”云毅似乎有心要为沈肆鸣不平,只是他刚一开口也被秦嘉一句话顶了回去,“怎么?是我没有打你,你心急来讨么?” 云毅委屈道,“那你打我吧。是我的错,不关阿肆的事。” 秦嘉无心管他们的师兄弟之情,只是带了些不悦般地说道,“我有几句话,要代你们师父传达,你们是要我在这里说,还是请我进去?” 沈肆也并不说什么,就好像刚才挨打的人不是他一般。他只是转身为秦嘉引了路,带着她进了主厅。 几人才刚刚坐定,云毅便焦急地问道,“秦阁主,我师父还有什么话要你同我们说?” 秦嘉也不答他,只是从袖管中掏出一卷册子向他丢了过去。云毅伸手接住,然后便翻看了起来。 他只大约扫了一两页,脸颊便泛起了微红。这书上的文字虽显得有些古朴,但什么阴阳相合一类的用词,却也让云毅立刻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那本传闻中用以双修的功法…… “这……这是……”云毅出言确认道。 秦嘉倒是落落大方,不像云毅那般难堪,“这就是郑夫人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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