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真把人吓破胆,莫工就这么大咧咧端着碗,靠在一边门框上,不说话了,只看戏一般瞧着外面。 那眼神,似乎觉得这苗寨少年有趣得很。 尤其在喜欢程所期这件事上,他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可以去使用。 单纯,又执着。 大概是那捧粉色娇嫩的月季过于简单,巫年的话也过于直白。 程所期怔了一怔,心情在那一刻像是出现了丁达尔效应,他看见那束强行照进来的光亮,变成了刹那动心的形状。 但也仅仅只是一刹那,过后克制的理智,没有让他做出任何举动。 “送花的对象,应该送给女孩子,我不懂欣赏,它就浪费了。” “阿期,你这样就不对了。” 巫年不赞同地摇头:“小鱼阿哥说过,送花对象是不受性别限制的,我喜欢你,我就是想给你送花,也只给你送,如果你接受了,那它就不会是浪费的。” 程所期无法反驳他的话。 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巫年的喜欢可以如此热烈。 至少此时此刻,他有点想见见那位常常被人挂在嘴边的小鱼阿哥,实在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才会在恋爱课堂上,教出这样一个巫年。 程所期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我不接受呢?” “阿期,你要拒绝我吗?” 巫年的表情瞬间难掩失落,就连眼底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程所期内心有所触动,私心下却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道: “……看你表现。” 这无疑是个给人希望的回复 简直是太卑鄙了——程所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唾弃自己。 好像对上巫年,他就变得满身都是罪恶。 程所期讨厌这样的感觉,苦衷也好,不得已而为之也罢。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利用这个如此赤诚心性之人,他不会又当又立的觉得自己还是无辜的。 程所期在心底狠狠叹口气,盼着莫工能够尽快拿到面具,逃避的只想当个恶人早点离开这里。 可惜莫工却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虽然程所期觉得莫工要说的好消息,应该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那一帮人回来了,现在就在南寨休息。” 也就是他们不用满山遍野去找这伙人的踪迹了。 程所期:“坏消息呢?” 莫工的表情就变得分外严肃:“他们带着家伙,早前虽然料想到这帮人不会太简单,没想到身份大有来头。” “你在X丝路内网吃过亏,应该还记得,近几年网站首页上多出来一个高价悬赏专栏。 里面有个赏金猎人积分最高,办事评价最好,我找傅一核实过,这位赏金猎人竞标到了“忙蒿”面具的悬赏队伍里。” X丝路内网,也叫“丝绸之路”。 访问这个特殊的网址,用浏览器和辅助工具都进不去,而是有专门的路线。 普通人进不去,能进去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里面简直是不法分子的天堂。 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可以挂在上面贩卖。 只要有钱,更是想买什么买什么。 小到消息大到人命,通通都可以。 程所期之所以在来南寨前负伤,也是被这内网消息摆了一道。 如今想起,他还是觉得余气未消。 “能不能查出他们当中,谁是赏金猎人?” “已经让傅一排查,不过我觉得会是那个老头。” 在一帮青壮年当中,反而是看起来最年老,最弱的那个有可能会是赏金猎人。 程所期在大巴车上和他说过话,那几个确实很听老头的话。 但这无疑是给他们增加了很多麻烦。 想要从他们手里拿走面具,靠抢已经变成了最复杂的办法之一。 莫工怕他们又进山,已经盯了好几天。 而程所期的房间里,就差没有往水壶里也插上一束鲜花了。 自他说出“看你表现”这句话,巫年就真的一直在表现着。 隔三差五就往他房间里插束花,送点这个送点那个,每次翻窗进来更是自然得不行。 “你是流氓吗?” 第一次翻窗被程所期抓个正着,巫年模样认真: “不是哦,阿期,我在追求你呢。” 一听就知道是别人教的,说不定给他出主意的还是张空青。 如果换做旁人,这种追求已经是可以报警的程度。 偏生他又一脸真诚无害,好似你报警了,你才是那个恶人。 就连齐温书都从一开始的震惊,惊吓,到习惯巫年时不时翻窗进来,又从门口大摇大摆出去。 到了晚上,他就懂事的坐在院子外面那棵大树上,晃着腿看着程所期的房间。 有时候无聊了还会吹吹木叶,因调子好听,倒也算不上是在扰民。 就是程所期每次一打开窗,都能看到他。 这人没心没肺一样,还傻呵呵冲他挥手打招呼。 鼻尖被夜里的冷风吹得发红,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兽,笑得执着又可怜。 程所期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第24章 缠郎 装可怜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程所期呗。 嘴硬心软的人,最受不了这种了。 果然,对视不过三秒,程所期认命一般冲他招招手:“过来。” 话音未落,那身影手一撑树干,跃身而下,身形太急,以至于铃铛叮铃一声,又动作麻利地踩着几块屋檐下凸出来的木桩,脑袋就从窗口探进来,惊喜道: “阿期,你找我?” “……”爬窗爬上瘾了? 程所期眉心一跳,总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很像傅一家里养的那只很贵的缅因猫,它平时爬猫爬架就是这个样子…… 那只缅因猫也很喜欢程所期,傅一更是个猫奴,每次一去他家做客,总要提一嘴让程所期自己养一只,别总是来蹭别人家的猫撸。 “这样,我给你找只和哆咪一样长相飒,声音奶,智商高的,你回家关起门来慢慢玩,想怎么玩怎么玩,现在,请放下我的猫,OK?” 程所期每次都是拒绝,因为缅因猫还有个缺点,精力充沛,过于粘人,还不能让它独自在家太久。 像程所期这种人,接受不了离别,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他看着巫年,有些晃神: “你到底是猫还是狗?” “阿期,你说什么?” 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来,程所期对着那张懵懂无知的脸,握拳掩唇,掩饰什么一般轻咳一声: “……我说让你早点滚回家睡觉。” 巫年双手搭在窗台上,下巴往交叠的双臂上一搭: “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进你房间。” 能被巫年没礼貌的只用一个“他”字称呼的人,除了莫工没有别人。 “他有自己的房间,你的不喜欢完全是多余的。” 程所期循循善诱。 巫年嘴巴一撇:“不信。” “……”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不信拉倒。” 反正在外面冷死的又不是他。 程所期往回走,自顾关灯躺床上睡觉。 他闭着眼,心里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滚进来。” 昏暗中,程所期甚至能看清那人得逞的笑脸。 “——自己打地铺。” 程所期扔给他一床被子,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既不是猫也不是狗,粘人得简直不知道什么物种。 “阿期,你这回还走吗?” 他的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整个人坐在铺了一层席子和棉被的木地板上,因为身量高,他微微弓着背,将下巴搭在床沿边。 “……” 程所期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 心里实在纠结。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要当个“渣男”,把人哄住了,才有筹码谈条件。 可是骗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讲不出来。 程所期安慰自己——就提醒一次,这家伙想不想得通,也别怪他。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巫年,你不觉得你喜欢我,喜欢得很突然吗?” 巫年眨巴眨巴眼,目光片刻不离程所期的脸。 程所期没忍住,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你那个先生,他不是好人的。” “为什么?” 先生在巫年看来,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更是弥补了他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你们这里会下情蛊,外面有种手段,叫暗示催眠,先生从小跟你说我的事,你就没想过,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又喜欢我什么?” 程大鹏并不是什么生物学专家,他年轻时候主攻的领域是心理学。 后来因为爱上了生物学的系花——司柳,陪她出国后开始自学外科学。 程所期也算是出生在双高知家庭,可惜他的人生从七岁起,就被困在了实验室,再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可言。 而这一年,程大鹏来到这里,对另一个孩子弥补了童年对于父亲陪伴的缺失。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 从他教巫年认识程所期开始,他又在盘算什么? 程所期后知后觉发现,程大鹏和乌姑一样,好像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到这里来。 和他的猜忌不同,巫年对于信任之人,是毫无怀疑之心的。 “可是先生让我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啊。”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而且族长阿那不喜欢我们下情蛊,他说用情蛊讨来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阿期,我不是小孩,我知道什么叫喜欢。” 就像他知道先生跟他说起程所期时,告诉他因为程所期比他大几岁,所以以后见面了,阿期会是个好哥哥。 像保吉和乌赛一样,他应该叫一声阿那。 可是真正见到程所期后,巫年就不想叫他阿那了。 他喜欢程所期,跟喜欢保吉阿那他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言尽于此,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程所期也不在反驳什么。 只不过有点好奇:“你们那个情蛊,有毒吗?中蛊后真的会被蛀空所有意识,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吗?” 是不是真的,程所期也不知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房间里没开灯,巫年的脸色看不真切,只知道他睫毛颤了颤,低笑了一声: “有毒,但是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每次问中蛊者爱不爱的时候,下蛊人会如愿听到一句爱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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