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前我的降生改写了母亲的命运,这是我的第一位受害者。我自作主张地收养了流浪狗阿德里亚娜,却让她落了个比死在垃圾堆里凄惨得多的结局……自我出生以来,就注定要一直靠伤害他人为生,即使她们是我的挚爱也难逃厄运。我实在不敢向人求爱,但求爱的本能让我不自主地羡慕别人的温情。那种羡慕最后总会化为撕心裂肺的嫉妒,痛苦到我几乎要枪毙自己。我既想得到查尔斯·蒙哥马利的偏爱,又不愿意让他因我而受伤。
我已经23岁,看三流爱情电影也还是会像孩子一样哭得泪流满面——那倒不是我被那傻气的爱情感动了,更不是因为和那些扁平苍白的角色产生了强烈共情。只是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影片里陷入热恋的白痴。要是现实就像烂片一样不讲道理就好了。
查尔斯不在,我就抱着布吕歇尔熬夜看了一遍《忠犬八公》,一边看一边埋在他身上哭。影片结束,布吕歇尔的狗毛被我哭湿了。 ----
第36章 亲爱的,吻你
晚些的时候查尔斯总算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声调笑盈盈的,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勋爵如何在电话那头握着手机轻笑。他并不记仇,看来已经把此前在我这受到过的侮辱全忘光了。
他彬彬有礼地向我问好。
“晚上好,克里斯蒂安。希望我没有因此影响到你的睡眠。”
睡眠?我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摇了摇头。再怎么样,我应该也不至于晚上7点多就昏昏欲睡了吧?我又不是老年人。
“你那里怎么样?”其实现在我开心得要命,但还是在语调里故意染上一丝委屈。
“亲爱的勋爵,您在跟爱丁堡的那些柔软曼妙的美人儿们跳过舞后,不会把我就此忘到脑后吧?”
查尔斯温和地笑了,随后便郑重其事地向我保证:“不会的,我只跟你跳舞。”
他的誓言煞有其事,让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勋爵先生,那只是一个玩笑。我倒是希望看到您有朝一日牵着真爱的手步入婚姻殿堂。到时候我也一定会祝福您的呀!”
他哭笑不得:“克里斯蒂安,你可真是……”
我本以为他会用“语出惊人”或者“不可理喻”这样的词形容我。毕竟我确实是个挺没人性的家伙,即使他打算这样说我,我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反正这只是实话实说。
“你可真是让人……心生怜爱。”此时此刻,他的语调缱绻而温柔,仿佛我是只受宠的家猫,刚才只是在他的怀里打了个滚,撒了次娇。
我握着手机,愣了。
查尔斯才是真的语出惊人死不休。
看我没接话,查尔斯瞬间收敛了那副宠爱的音调,重新变得一本正经。他甚至征询似地问我:“需要我给你带些礼物吗,比如苏格兰出产的纯羊毛围巾或者帽子?”
“好勋爵,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你非要讨我开心的话,就告知我您回来的具体日期,好吗?”
“大约三天,除非航班延期,否则我保证不会拖到8月。”
“谢谢您,我的查尔斯,我不要您的礼物。知道您有这个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晚安,祝您好梦。”
我挂断了电话,思忖着。其实要是查尔斯来不及赶回来,倒也不错。至少我可以自己烤个小蛋糕对着布吕歇尔的狗脸吃。但要是查尔斯在场,那我可就连往蛋糕上插蜡烛的快乐也享受不了了。
您觉得对着狗吃生日蛋糕太寂寞了?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独处了……比今年还悲惨的生日多的是。再说,被笼罩在他人的关切目光下才会让我羞愧到没有食欲。
如果我不在场,7月31号的威尔吉利奥家会发生什么,我大约也能猜出大概。虽然我无法到场,养父依旧会在佛罗伦萨以我的生日为噱头办宴会,邀请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他们会疯狂地通宵跳舞,亲吻、祝福甚至上床。总之,尽是些稀奇古怪又让我吃不消的花招。在这样的宴会里我从来放不开手脚,生怕要得罪人。
9岁的马尔切罗·威尔吉利奥天真无邪。他一直很喜欢我,死心塌地地相信我是全天下最好的教父——他的父亲听到了倒也不说什么。每年他变着花样为我写词、编曲,创作出稚嫩的短剧脚本。去年他为我献上的是一出德语短剧。今年在佛罗伦萨见不到我本人,没准他又要哭闹不停了。
其实我哪里为他做了多少呢?不过是笼络人心,然后搞些糊弄小孩的把戏罢了。小孩的想法真难捉摸。
每当想到我的教子马尔切罗,我的心里都会生出些许的柔情蜜意——看到他,我就能立刻想起自己满是缺憾的破碎童年。比起教父和教子,我们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兄弟。我总会尽其所能地满足他孩童的愿望,哪怕它们实际上是那么荒诞不经。
但一想到他是只吞食我血肉的恶狼的崽子,我的心又沉痛起来了。他的父亲伯纳德可是我的仇敌,我怎么会去宠爱仇敌的儿子呢?
可年幼无知的马尔切罗是不会明白这点的。他总会困惑我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让他黏着。他不理解我为什么时而对他热情,下一秒就要变脸。马尔切罗迟早会明白一切的,并接过父亲手中的我的狗绳,成为威尔吉利奥新的首领。他的确很喜欢我,但或许最终我还要被他亲自处死呢。
我不是不再贪恋爱的温暖了,只是因为一直以来都离它很远,怕自己现在不知好歹地凑近,会让那炽热的火舌将我再度撩伤,沦为别人的笑柄。可回过神来,我至今依旧孑然一身,身边空无一物。
电话只是挂断了一分钟不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寂寞就让我喘不上气来,我后悔自己过早地挂断了查尔斯的电话。上帝啊——就算爱不爱又能怎么样?让我听听查尔斯的声音吧,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于是我只好失魂落魄地再次拨响查尔斯的电话。
“克里斯蒂安?”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动听却又忧虑,“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很想问他有没有原谅我,再求他随便再说些什么,只要知道他还在认真听我说话。
可是我不愿意求他,我实在不想再给别人增添麻烦了,我不希望他为我难过。我不安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望着那跳动不停的通话时间,犹豫了一小会,才将手机贴到唇边。
“对不起,我不小心打错了。”
“没关系,我很高兴。”查尔斯高兴起来,声调都活泼地自动向上扬了好几个度,他压低嗓音轻笑,听起来狡猾又可爱,也听得我心跳加速。
“好的。”我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会将您每一句话牢记在心。等我回去,你想说多久都可以。”他欢快地再次和我告别,“那么晚安,亲爱的(Mon amour),吻你。”
他挂断电话后,我握着手机,沉默了许久。我有些后悔没把刚才的通话录下来。这样我从今以后,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把他那声让我心神荡漾的“亲爱的,吻你”拿出来反复品味。
“过来,布吕歇尔。”我朝趴在床下的牧羊犬招了招手。“您想过来跟我待在一起吗?哦,那当然没问题,只要你答应不再用舌头为我洗脸。”
我换了副面孔,微笑着,摸了摸牧羊犬湿漉漉的黑鼻子。
“老兄,咱俩商量个事儿,您下次得对查尔斯·蒙哥马利温柔点,知道了吗?他是你的主人。”
布吕歇尔毕竟是条边境牧羊犬,虽然时常犯贱,脑子还是够聪明的。我时常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听懂英语。只见他委屈地呜呜叫了几声,尾巴垂下来,沮丧透顶。 ----
第37章 番外:萨列里神父和他的绯闻情人
比起前首领伯纳德·威尔吉利奥,30岁的教父克里斯蒂安·萨列里算不上行为出格。但要是您指望他老老实实地做个遵纪守法的良民,那可真是太抬举他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奔放不羁的反叛者。
如果他讨厌您,哪怕做一件事除了给他增加工作量以外不会让他得到半分好处,甚至对您也构不成一丝实际威胁,他也还是会为了践踏您的自尊欢天喜地地把它做完。教父是个坏家伙,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13岁的欧亨尼奥·埃斯波希托听说教父时常披着他的黑袍子,在装饰着彩色玻璃窗的走廊上踱步。多数时候他低着头沉思不语,偶尔脸上挂着极其柔和的微笑,向遇见的每一个人行礼。但无论他心情如何,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地对他肃然起敬——这甚至得包括那个代号「大公」的俄罗斯职业杀手。
高傲又冷漠的俄国人不属于家族,更不是家族的所有物。鬼知道法国佬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让他变得服服帖帖的。现在的俄国佬在教父面前简直像条百依百顺的军犬。甚至要他当着宾客的面一边跳哥萨克舞一边敬礼,他都不会拒绝。
黑袍子的款式和颜色虽古板而单调,却将神父纤细的腰身勾勒得越发动人。他没打耳洞(怕痛),但耳垂上夹了耳夹。全包手掌的连指手套下经常涂着鲜艳的指甲油——虽然他确实是个时不时会出演音乐剧的演员,但这依旧是亵渎神职、触怒上帝的罪行呀。
神父的待客礼节是无可挑剔的,可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瞳里却总是含着目中无人的轻蔑。野性难驯,或许只有野性难驯才适合形容这个桀骜不驯的法国人——天啊,这个神父!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目空一切呢?要知道,他所接见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光鲜亮丽的体面人物,不然也得是体面人物养的体面狗!
不怪那些受他统领的人们时常幻想着折辱他。他们确实是看不得一个来路不明的平民轻而易举地抓牢他们的命运,就像在用绳子牵着一大群戴了金项圈的狗遛弯一样。
要是克里斯蒂安·萨列里只表现得像个目不识丁、出口成脏的粗俗小市民,那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显得这样面目可憎——他们会一边欣然接受他的规训,一边私下嘲笑他。可惜他待客总是礼节周到。这是种刻意为之的、让人无福消受的礼貌,其实,那比让他直接一口唾到你的脸上还要屈辱。
欧亨尼奥回想起父亲临别时的教诲,忍不住用力攥紧了拳头,又紧紧地合上眼睛。
“欧亨尼奥,今天你将要面对的,可是佛罗伦萨乃至整个欧罗巴都难得一见的魔鬼啊!”往日严肃甚至可以说有些严厉的父亲就这样跪在他的面前。“宽恕父亲的罪行,我的儿子。请救救你的亲人们!”
今天早上,他那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父亲突然诚惶诚恐地将他的头发蘸着水梳得整整齐齐,还让他穿上熨烫平整的纯毛外套(是父亲将他的最后一件礼服送去裁缝铺改造出来的)和体面的牛皮靴子,说要让他代替自己见威尔吉利奥家族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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